第九十五章
第九十五章
請假之事第五辭磨了好久都沒磨下來, 每每提起都被薛子言以軍務繁忙,人手不足為借口給擋了回去,後麵更是吃了幾日的閉門羹, 連個麵都沒見上。
第五辭愈挫愈勇,繼續賴著,最後生生將薛子言逼得鬆了口, 準許他白日上值, 晚上歸家, 另許每月四日的固定休沐時間, 給足了小兩口親昵的機會。
這般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殊榮,第五辭卻是得來全不費工夫,他一個被強塞進大將軍身邊的關係戶,頂著一張極度招搖的臉,大大方方走了後門。
秋日的節氣變得快, 一場雨落下來, 這天也就涼了。
北地的大風如刀刃般肆虐,往日兩層厚的衣裳漸漸都已蓋不住寒冷, 溫嫻坐在院中, 老遠便聽到一陣急促的奔跑聲。
第五辭興衝衝地推門進來, 手裏還拎著兩隻五花大綁的老母雞。
“阿嫻, 起鍋燒水,今兒就燉了它。”
溫嫻麵露無奈:“怎麽又買這麽多東西?”
三天一隻雞, 兩天一條魚, 參湯補藥日日喂著, 也還是擋不住第五辭的熱情。
溫嫻低頭掐了一把自己愈漸豐盈的腰肢, 歎息一聲,說:“再這樣吃下去, 我怕是後麵都不敢出門了。”
“不出門那我就把你藏起來。”第五辭捧低頭在溫嫻的香唇上嘬了一口,抵著她的耳畔親昵撒嬌,“讓我一個人看著多好。”
“那我可不答應。”溫嫻嗔怪一句去推他,第五辭麻溜地躲開,進屋騰灶台,兀自開始擼袖幹活。
溫嫻湊近了要幫忙,被他好說歹說給請到了外麵:“裏頭煙熏火燎的,仔細嗆著你和孩兒。”
本也隻是一句關心的話語,可她莫名卻聽出了一絲別樣的味道,不知是閑下來太過無趣,還是懷孕之後有些心紊,偶爾溫嫻也會矯情地想,若沒有這個孩子,第五辭是否還會這般小心翼翼地待她。
正是神遊天外之時,心思突然被兩道淺淺的開門聲響所打斷,她看舊時光整理,歡迎加入我們,曆史小說上萬部免費看。著第五辭走出又回來,手裏提著兩個空空的食盒,很快便意識到自己的憂慮是多餘的。
“將軍雖準許我幾多歸家,可軍中事務繁忙,我亦不能隨時陪護在你身旁,家裏沒有奴仆,隻能厚著臉皮先和鄰裏打好關係,如此她們便能在我離開之時多看顧著你一點,嬸子們都是生育過的老人了,比我有經驗得多。”
溫嫻詫異,聽後但也隻是微微笑了笑:“我明白。”
第五辭揉揉她的發頂,沒有接話,目光遠眺,望著天邊若有所思。
數日後他再次發揮自己能說會道的本事,招來一群家住附近的幼齡孩童,拿零嘴哄誘他們多來屋內轉悠,以便有任何意外可以隨時跑去府衙告知於他。
幾個孩子於是成了第五辭的跟屁蟲,日日都在屋中逗留,直至夜晚方才齊齊散去。
周圍的嬸子們見狀紛紛調侃:“小娘子是個有福氣的嘞……”
溫嫻不好意思回話,挺著逐漸顯懷的肚子害羞地掩上了門。
——
時至年末,天歲大寒,兩場飛雪悄聲而降,冷氣竄入鼻息,凍得人止不住地發顫。
久居城關的家眷們自發圍坐在一起擺弄針線,想要給軍中駐守邊境無法歸家的士兵們多準備幾件冬衣。
溫嫻自詡幹活還算麻利,但在手腳靈活的各位大娘們跟前還是頓覺慚愧,她忙不上太多的忙,漸漸的,也有些力不從心。
大夥憐惜她身子不便,能多幫襯就都幫襯一點,溫嫻少有自己動手的時候,每日除了吃就是睡,早把性子給磨得懶洋洋的。
第五辭偶爾得空會帶她去街市上轉轉,但這幾日卻是忙得腳不沾地,足有兩天不見人影。
溫嫻恐軍中有事,第五辭忙碌起來晝夜顛倒顧不上吃飯,便決定捎帶上一些裹腹的麵食給他送去。
磨磨蹭蹭步行到了府衙門前,沒等來第五辭,反而撞見了薛子言。
他應是才從外邊歸來,頂著滿身的風霜,額上汗流不止,溫嫻趕在小兵牽馬護送他回房之前,走近了喚道:
“將軍。”
薛子言步上台階的腳步驀地一頓,扭頭望向聲源,見到溫嫻,他有片刻的訝異,但很快明白過來,笑著問道:
“是來找小辭的?”
薛子言沒有苛責她無故擅入兵營,反倒親切溫柔,語調帶著長輩特有的慈愛。
溫嫻耳熱,羞澀地點點頭,聽得對麵又說:“今日不巧,我派他去往城防營巡視料場,早間剛走,你要見他需得再等上些時辰。”
他身側的副將聞言不自覺地勾了勾唇角,大抵是看出溫嫻的窘迫,臉上閃過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還是年輕好啊,膩膩歪歪渾身的情意,不像老夫老妻相看不悅,徹夜互毆。
溫嫻像是一隻被捏住尾巴的垂耳兔子,頭埋得更低了。
“我不知夫君是受將軍之令去了城防邊營,這般冒失前來,的確失禮,我這就回去,不打攪將軍執行公務了。”
福身行了一禮,溫嫻踱著碎步原路折返。
她麵朝眾人身形依舊纖弱,可轉身之時,裙裾翻飛,依稀可見束腰之下微微隆起的小腹。
薛子言眉頭一皺,負在背後的雙手半握又鬆開,搖了搖頭,暗道:這小子瞞得倒深。
溫嫻回到屋中已是傍晚時分,太陽西斜,天色沒一會兒便暗淡下來,第五辭未歸,溫嫻也提不起興致用飯,隨便食了點瓜果,早早上榻入了眠。
直至深夜,外麵傳來門扉推動的細微聲響,夾雜著幾道克製的喘息,在空蕩的院落愈發顯得駭人。
溫嫻被這動靜驚醒,披衣下床正欲察看個明白,手剛挨上門閂,忽然聞到一股刺鼻的腥氣,她掩鼻嗆得連連後退。
輕輕推開漏縫的窗戶,溫嫻探頭往外瞧了一眼,才發現站在院中的那人,不偏不倚正是第五辭。
他提著一團血糊糊的東西坐在井邊,拿了把匕首低頭搗鼓腳下的那坨死物,不一會的功夫,鮮血流了滿地。
這詭異的場麵,怎麽看都有些滲人。
溫嫻藏匿在昏暗深處,默默瞧著沒有吱聲,想待明日清早再去問第五辭具體情況。
可第二日醒來,屋內早不見人影,院中幹淨如初,哪還有昨夜的恐怖之態。
溫嫻迷糊之間還以為自己記錯了,正是回憶之時,外頭傳來鄰居大娘的呼喚,說是想邀請她一同進屋紮燈籠。
年關很快過去,再過一月就是新春,這一年之中頂頂重要的時日,自來便是馬虎不得。
舉國上下都在等著慶賀的時候,溫嫻卻聳搭著腦袋,絲毫提不起興趣。
今夕不複往夕,作為身處異地的他鄉人,她難以與佳節共情。
粗粗與大娘們告了辭,借著身子不適,溫嫻慢吞吞地走回家。
今日第五辭散值早,難得也沒有往外跑,溫嫻靠近時,他正坐在條凳上擺弄著手裏的一封書信。
神色淡然,瞧不出喜怒。
溫嫻試著喚他一聲,但不及第五辭速度快,他聽見腳步聲抬起頭,眉梢含笑,微眯了眯眼:“都忙完了?”
說的自然是去鄰居家幫襯著一起做工之事,可溫嫻沒好意思說出自己的那點矯情想法,話鋒一轉,莞爾道:“我見夫君收信卻並不急於打開,這般珍視,莫不是家書。”
第五辭倒沒否認,點頭說:“的確是家書,我與父親通信已近兩月,這還是第一次收到他的回複……”
話音戛然而止,第五辭看向溫嫻,緩緩伸出手,待她的指尖落於自己掌心,起身打橫抱起,大步回屋,與她一起交疊著坐於床前,第五辭撕開信封抬頭,抽出裏頭泛黃的素色紙箋。
是武安侯的字跡不假,溫嫻甚至可以想象出二老商量著該如何回複時的音容笑姿。
第五辭雙手穿過溫嫻腋下,舉高信紙,與她一起細讀。
溫嫻起初看了兩句,但架不住困頓,隻好懶懶靠在第五辭懷中,由他複述,一點點念給自己聽。
稀鬆平常的語氣,大約是些長輩的嘮叨之詞,武安侯提筆,說是月前曾收到來自西北的信函,大為吃驚,細細讀後,才知曉兒子兒媳已在雍丘定居,生活尚可,且無性命之憂,他欣喜若狂,自然沒有過分探究第五辭的私事,隻叮囑兒子務必恪守本分,莫要貪戀軍功以至得意忘形,念及溫嫻纖弱,恐她難以適應西北的清貧,另要第五辭多加用心,體貼愛妻,勸說二人和和美美好好過日子,最後說到邊塞的苦寒,又叫兩人要多保重身體,天高路遠,期盼以後能有再見之時。
信中少有提到嶺南的境況,反而一再強調他與侯夫人生活無礙,字裏行間,滿心的歡喜,真可謂是一字值千金,短短幾頁的家書,托於寬大掌中,竟沉甸甸地壓著人透不過氣來。
第五辭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又從頭到尾念給溫嫻讀得是口幹舌燥,見她點頭,才疊好收回袖中。
“母親大抵還不知曉你已懷孕之事,囑咐我托關係將你送回京城溫府,這裏拮據,她不大放心留你跟著我一起受苦。”說到此處,第五辭閉眼嘖了一聲,滿臉歎息道:“細想之下,我亦覺得有幾分道理……”
然而話音還未落,竟遭到溫嫻的強烈反抗,她推開第五辭奮力站起,抹了把被方才他掐弄的下頜,急得像是要哭出來。
“每每遇事總說要把我送走,你就是個拋妻棄子的負心郎。”
第五辭平白被罵了個狗血噴頭,卻是有苦也不敢言,瑟瑟替自己辯解:“我隻說母親的話有幾分道理,可也沒說就是要把你送走,這帽子無故往我腦袋上扣,多冤枉好人。”
“你明明就是個壞痞子。”溫嫻氣呼呼要捏起拳頭錘他,孕期以來不知為何性子急躁了許多。
第五辭認栽,趕緊攬人入懷,好聲好氣地低哄,溫嫻耳根子軟,架不住他的死磨硬泡,三兩下就寬了心,被第五辭打橫抱上床,尋個舒服姿勢,沉沉睡去。
“你啊你,怎得到如今還不明白我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