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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第三十二章

    十二年前, 那起轟動申城的綁架案無人不曉,很長一段時間,民眾人心惶惶, 生怕禍事再次降臨。


    除卻網絡滯後時代的信息緩知,封、闞兩家動用了各方力量壓住新聞熱點, 保護闞雲開不被輿論壓力所擾。


    很多人都對被綁架人身份感到好奇, 隻是消息被封鎖, 無論是官方通報,還是媒體報道,都有意模糊了受害人的信息, 所有的線索像一道密不透風的牆, 不容一絲一毫的錯漏。


    事情源於一場瘋狂的迷戀。


    闞明升的秘書小周從入職起, 就對風流倜儻的總監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感, 起初是崇拜敬佩, 逐漸演變成愛慕癡情, 最後近乎瘋狂執念。


    小周生得美豔, 業務能力精湛, 於公事上, 助益闞明升頗多, 闞明升對她青睞有加,但絕非男女之情。


    二人共事的第三年, 小周母親身患重病, 幾乎散盡家財醫治, 闞明升出於人道主義, 聯係醫院並且資助周母治病。


    自此, 小周更加放肆追逐, 她偏執地認為這是世間的第三種愛情。


    闞明升為此苦惱已久, 他不似尋常富商那般花天酒地,妻妾成群,雖然身邊如羔羊般撲上的美色與日俱增,但他心中始終隻有劉美雲一人。


    小周堅信闞明升對她愛意甚濃,隻是礙於“糟糠之妻”才屢次拒絕,她甚至偏激的認為,維係他們婚姻關係的,唯有闞雲開這個女兒。


    如果沒有闞雲開,一切順理成章。


    闞明升與小周幾次溝通無果,為了自己的婚姻家庭,他支付給小周一筆不菲的離職金,全了共事的情分。


    此番舉動,徹底激怒了小周。


    做闞明升秘書多年,小周了解他生活的諸多細節,包括劉美雲和闞雲開的相關過往。


    在一個尋常的夏日夜晚,小周聯合一夥販毒集團綁架了如常放學回家的闞雲開。


    販毒團夥本意隻是為錢,隻要闞家不報警,資金到位,他們不會傷害闞雲開一絲一毫,但小周卻是想要闞雲開的命。


    闞明升和劉美雲得知闞雲開被綁架的消息,生活一瞬從天堂墜落地獄,他們盡力滿足狂徒的要求,唯願闞雲開平安。


    綁匪狡猾,隻要現金,不接受轉賬和支票,闞明升不得已聯係封晟陽想辦法。


    封晟陽聽聞噩耗的第一時間就聯係下屬封鎖消息,隔絕受害人身份,最大化降低闞雲開身心受到傷害的可能,心焦程度絕不亞於闞明升夫婦。


    就在資金馬上到位之時,小周故意報了警,這一舉動無疑激怒了那夥亡命之徒。


    團夥將闞雲開丟進一個灌滿冰塊的魚缸裏長達多個小時,麵對警方的包圍交涉,他們抱定同歸於盡的想法與之周旋。


    狙擊手找到合適的位置,尋機擊斃一名歹徒,特警在那夥人慌亂之時進行強攻,剩餘團夥完全喪失理智,其中一人拿出海|洛|因,就要往闞雲開頸部刺去。


    警方行動果敢迅速,歹徒用注射器吸取藥物之後,來不及尋找血管注射,隻胡亂紮進闞雲開腹部,強力將毒品推了進去。


    警察擊斃歹徒,看見闞雲開身旁的注射器,根據多年辦案經驗,立刻明白她口吐白沫的原因,趕忙將人送去醫院。


    解毒還算及時,闞雲開保住性命,但是在冰水中浸泡過久,加之毒品直接傷害,其生殖係統受損,大概率喪失生育能力,下肢血管也有不同程度的損傷。


    闞明升跪倒在手術室外痛哭流涕,他恨自己優柔寡斷斷送女兒一生,他向神明懺悔,希望素有痛苦罪孽都有他來承擔。


    可,這又怎麽能?

    小周在同一時間落網,經過心理評估,警方發現她因為童年經曆陰影,患有中度精神分裂症,逃過法律製裁。


    工作人員強製將人送進精神病院,而封晟陽動用手段,讓她永遠沒有痊愈的“可能”,餘生隻能在此度過。


    休學半年,專業的康複訓練幫助肢體感知恢複,闞雲開能如常走路,各項指標也恢複正常。


    然而,心理疾病難醫。


    哪怕接受再多的心理治療,闞雲開隻要聞到毒品的味道或者聽到相關的事情就會嘔吐不止,心思飄忽。


    之後,她便愈加抗拒谘詢治療,強裝作一副痊愈的樣子。


    隻有封維和她自己知道,這道坎始終沒有過去。


    *

    “我至今都不明白,他們到底為什麽要那麽對我。”闞雲開潸然淚下,幽幽啜泣聲低吟,她雙手環抱膝蓋,像嬰孩蜷縮在母體那般,安全保護著自己,“對不起啊,明知道自己身體可能有問題,還來招惹你。”


    顧煜仿佛被赤身丟進寒冬天,遠方的枯落慘敗的古梧桐樹婆娑搖動,晃下最後一片危掛枝頭的樹葉,厚雪壓低將斷未斷的樹枝,如磐石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喪失語言能力,不知作何言語安慰,臂彎環成一道圓弧,攏她入懷,抵擋翻湧的颶風浪潮。


    “我那天,真的隻是害怕毒品而已。我回國以後犯過三次病,你正好都看見了。”闞雲開睫羽輕顫,泛紅的眼皮開闔變得無助緩慢,勇氣幾乎散盡,“其實他們給我注射那個東西的時候,我已經沒什麽知覺感受了,可獨記得那窒息的味道和盛滿冰塊的魚缸。”


    所以,這半個月她到底是如何獨自捱過的?

    想起她在戒毒所失魂受驚的無措,在江邊如臨大敵的惶恐,還有那天無助失言的啜泣,顧煜愧疚萬分,壓抑多時的情感如洪流泄匝般翻湧,他將眼前淚眼婆娑的人兒抱進懷中,隔著如蠶絲滑的黑發,溫柔渴望地摩挲著她的脖頸。


    闞雲開抽泣道:“我知道我很自私,不應該喜歡你,更不應該剝奪你擁有一個正常幸福家庭的權利,但是……我……。”她不再掙紮,直白說:“你就當我私欲作祟,人性黑暗麵展露好了。”


    她假意釋然,墜粉的唇珠涎著兩滴淚水,接著說:“你去找別人吧,我不耽誤你……。”


    顧煜不忍再聽,眼前淒美的畫麵勝過格維得筆下的畫布,為他黑白人生染得色彩線條,他說:“我不要孩子,我隻要你。”


    闞雲開垂著的眼簾一顫,訝然抬首,視線由那道凸起的圓弧向上望去,怔愣撞進欲望不再掩飾的深眸,“我……”


    不想聽完她自貶的說辭,顧煜傾身以吻封唇,霸道占有這一份獨一無二且隻屬於他的美好。


    懷裏的人兒心情大起大落,心房安全區的那道大門如同黃油融化,一點點被他軟化破開,鬆軟厚潤的油脂滑過年久失修的鐵窗。


    顧煜不舍結束,貪婪享受著來之不易的蜜餞,吻得難舍難分,就好像世事無常,明日就會是世界末日般珍惜。


    闞雲開抵在他胸膛的拳頭微弱使力,捶打著,在情潮中忽略不計的力道,她尋到片刻時機,聲音沉醉破碎,弱聲低喃,請求放過似的。


    “喘……喘不……過來……氣了。”


    顧煜低低沉沉低笑著,額頭頂在她頸窩,忽而,他像吸血鬼那般,咬住她側頸處的軟肉,唇齒力道得當,廝磨著,他說:“闞雲開,你就是個騙子。”


    闞雲開攀著他的肩,手指不安分地輕輕點點,刺在他的脊骨,頸項酥麻感蓋過細碎的疼痛,“要說騙色的話,我認了。”


    顧煜手掌似丈量著她的腰,扣在其上,“你半個月前還說不會放棄我,轉頭就讓我去找別人。”他指指她的心髒,“這到底是什麽做的?”


    闞雲開不言不語,無辜看著麵前不講道理的男人,他好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承受莫名的“指控”。


    顧煜問:“你不介意我的事嗎?我從來沒有想過會遇見一個如你一般的人,在戒毒所的那三個月是我一生的汙點,還有將來不寧的生活,我真的害怕你和我在一起,受到不必要的傷害。”


    闞雲開說:“那三個月又不是因為你主動墮落,就像我也……”


    顧煜抬手捂住闞雲開薄動的唇,“不說了。”


    命途多舛的兩個人,何該抱團取暖,頸首相慰。


    “隻要和你一起,我就不怕。”闞雲開黏上他的肩頭,“上帝總不至於把所有疾苦灑向你我,我相信會有甘霖降落,何況有你保護。”


    “當然。”簡單二字卻是至誠的保證。


    闞雲開靈活“擺脫”禁錮,“對了,你等我一下。”她大步跑回房間,在行李箱中翻翻找找,找出一枚紅色的錦囊。


    她順平褶皺,遞給顧煜,“這是阿姨讓我帶給你的,本來想找別人轉交,現在不用啦。”


    顧煜故意逗她,笑說:“為什麽現在不用了?”


    闞雲開跑得急,額頭綴著泛珠,泛紅的兩頰猶如博物館中珍惜蝴蝶的標本,宜喜宜嗔。她咬唇,想要拿回錦囊,不忿說:“不要我就帶回去還給阿姨。”


    顧煜單手擒住闞雲開纖柔的手腕,重新將人合回懷中。


    闞雲開問:“這是什麽?”


    顧煜垂眸攥著手中的平安符,“我每次來蘇國,我媽媽都回去寺廟裏幫我求一個平安符讓我帶在身上保平安,這次提前出來,沒來得及回家拿。”


    錦囊勾線精致,裏麵裝著求來的簽紙和一條紅繩。


    顧煜取出其中紅繩,拿過闞雲開的手,係在她腕間,“這個你帶著。”


    “我不要。”纏著紗布的手想要摘下將才係好的平安扣,她說,“你比我更需要這個。”


    顧煜抓住她亂動的手,怕有血再滲出來,“你帶著我安心。”他將她的手放在心口,那裏裝有手帕,“我要這個就夠了。”


    他虔誠地祈禱時光靜止,山崩地裂也好,海枯石爛也罷,他私心希望時間在此刻永久駐留。


    闞雲開看著圓月,佯裝失落說:“隊長,突然感覺好不公平啊,我追了你一年,而你隻用一個吻就把我收服了。”


    顧煜梨渦深深淺淺地動著,如山間夜晚的明月清風,笑說:“那你提提要求?”


    “什麽都可以嗎?”闞雲開斜倚在顧煜肩頭,挑眉問。


    顧煜說:“什麽都可以。”


    “我要你平安。”闞雲開幾乎脫口而出,她補充道,“永遠。”


    家國無恙固然重要,可她不是聖道士,有人性最基本的欲望私念。


    她轉身跨坐在顧煜身上,手心觸在他頸動脈,那是心跳的感覺,她確定問:“你真的不介意嗎?”


    “為什麽要在意這個?”顧煜說,“人類存在的意義難道是繁衍後代嗎?愛情的結局也不是其他。”


    半月前,那缺了一角的圓月,在今天,似又滿了回來。


    “也不是完全沒有好處吧。”闞雲開湊來顧煜耳邊,鼻尖唇瓣相繼遊過耳廓,含混撩撥道,“你可以不戴。”


    她蜻蜓點水般吻上顧煜的唇,鵝毛掠過心尖,蓋戳認證那般,如海妖般蠱惑的聲線波動,“隊長,上我的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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