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第三十八章
距離酒店斷電還剩半個鍾頭, 大家告別離席,各自回房。
顧煜拜托前台高價買來薄荷葉和香橙,他打開小刀, 將香橙切成薄片,又從袋中取出薄荷枝, 摘下三四片葉子, 一起放進立台的鐵盤中。
闞雲開坐在妝台前卸妝, 她取出卸妝棉,回首道:“你消失那陣,就是去買這些了?”
乳白色的床單上鋪了隔髒被套, 顧煜把鐵盤置於枕頭一側, 掀起小片被褥坐在床角, 抱臂說:“不然你以為我幹什麽去了?”
“那誰知道呢?”闞雲開擺放整理好桌上的瓶瓶罐罐, 逍遙踱步走來顧煜身邊, “說不定這酒店還提供一些特殊……服務?”
顧煜圈住闞雲開的腰, 稍加用力, 獵物自然輕鬆墜入鋪設精密的捕獵網之中, “你在暗示我什麽?”
“我在合理探討事物存在性。”闞雲開推推顧煜的臉, 玩味道, “顧先生,請您自重, 您之前可是坐懷不亂的柳下惠。”
顧煜托起她的臀, 讓她跨坐在自己身上, 目光直視交匯, “你和傅晉之有什麽秘密約定?提醒你一下, 我是李凱的學長。”
換言之, 撒謊不是明智的舉動。
“啊, 就是……”闞雲開不想出賣隊友,更不想讓眼前的男人多加得意。
大腦飛速運轉分析,行動治人,她雙手繞至顧煜頸後,掌心溫度渡至他的皮膚,繼而低頭吻上他的唇,輕輕吮吸|舔|舐。
哪成想,顧煜根本不吃這一套,抬手按住她的肩膀,將人明明白白擺回原位,靜默瞧著她,眼神就透露出一個信息
——不交代清楚沒完。
闞雲開眼見“獻身”無用,改打戰略思想牌,她言之有理分析說:“隊長,戰場上要是叛逃,得殺頭吧,所以我不能當叛徒。”
顧煜仍是那副麵孔,不動搖。
闞雲開歎了口氣,身邊竟是封維和顧煜這種妖魔鬼怪,她耷拉著腦袋說:“就是傅隊喜歡陳醫生,我喜歡你……”
她聲音越來越小,帶著出賣隊友的自責,以及對顧煜寒潭涼水般眼神的惶恐。
顧煜粲然一笑,心念,眼前之人實在不經逗。
闞雲開捶打他的肩膀,撤步退後,想要逃離這盤絲洞,她略帶火氣說:“滿意了吧!你真討厭。”
這次,換顧煜主動。
他右手貼在闞雲開後腦,給予一個溫柔溺人的吻,闞雲開沉浸其中,四肢神經皆若被抽了骨般綿軟,隻知偎著麵前唯一的停泊港口,那是隻為她開放融化的凍港。
溫存幾時,顧煜道:“說正事,你們什麽時候回國定了嗎?”
闞雲開懨懨不樂道:“剛才群裏有通知,定了十號的返程機票。”
顧煜心驀地沉了一下,“那你回國之前我們應該見不到了,明天我就不在這裏了,你乖乖跟著考察團一起回國。”
“……我不想走。”闞雲開鼻頭酸脹,低聲氣音,滿是委屈。
顧煜堅決道:“不行,這不安全,何況你還有工作,五個月其實挺快的,想我就發信息,看見了我會回。”
闞雲開倚抵在他頸窩,麵朝窗外,瞳仁倒映著無光的夜色,嘴硬道:“誰說我不想回去是因為你?我惦記孟馬那家炙烤牛肉不行嗎?”
顧煜沒有出聲反駁,他明白她的不舍和相悖。
與炙烤牛肉相關聯的那杯餐酒,那碗水果沙拉,那支煙,那個夜晚,無外乎都引著同一根線,共進晚餐的那個男人。
闞雲開自我消化矯情無理,直起身來,取下腕間的祈福紅繩,悉係在顧煜手上,叮囑說:“你帶好這個,注意安全,別受傷好嗎?”
“答應你盡量不受大傷。”顧煜不做無謂的保證,使命使然,生死交替不過一瞬。
“你要是殘了廢了,我肯定不要你了;你要是……要是沒了,我立刻就找個人嫁了,可別想讓我給你守寡。”
液體劃過脖頸,顧煜想也知道那是什麽。
最刻薄的話訴說最用心的情。
哪怕知道闞雲開講的不過是反話,不安與患得患失的焦慮如浪潮般此起彼伏,抽打在他的肌理心頭,將才打撈出深潭的心又重新墜回無盡的黑暗。
闞雲開低聲道:“還沒有問你,你生日是什麽時候?”
“四月二十六日。”顧煜答。
去年那天,他救下闞雲開,也救了自己。
“什麽?”壁燈熄滅,闞雲開在黑暗中找尋他的雙眸,“那去年……”
“差點變祭日。”顧煜拿捏闞雲開的心理,故意將事情描述得嚴重些,“所以你乖乖回國,你在這裏,我出任務也不能專心,戰時動搖軍心可是大罪。”
良久,闞雲開悶悶地“嗯”了聲,“明年陪你過生日。”
顧煜問:“真的不想我嗎?”
“不想,不過……”闞雲開食指勾著顧煜的喉結,一水向下劃,最後點在那處,“我可能會想它。”
突如其來的轉性,顧煜唇角弧度揚起,悶笑的音浪在胸腔回蕩。
闞雲開軟咬他的耳垂,“想它怎麽辦?”
顧煜拋回問題:“你想怎麽辦?”
闞雲開征求意見那般,“能找別人嗎?啊……”
不等刺耳之詞出口,顧煜翻身壓下,掌心捋纏著她的幾縷發絲,在她耳邊抑著喉聲威脅說:“你最好找個打得過我的,小心我回去斷他手腳,然後把你關進小黑屋,天天……”
那兩個字隻淺淺傳入闞雲開的耳蝸,連黑夜都不知曉他的頑劣。
闞雲開沒忍住,笑出了聲:“你拿錯劇本了?病嬌腹黑的混蛋。”
顧煜說:“我要是死了,你就……找別人。”他頓聲道,“要是沒有,搶也把你搶回來。”
讓她找別人,是違心話,也是真心話。
闞雲開說:“你放心,死了我也不放過你。”
顧煜正欲起身,隔壁房間烘托氣氛似的,傳來低低淺淺的呻|吟和放縱的悶哼。
雖說昨日已然擁有肌膚之親,做盡親密之事,但還是沒法短時間內做到坦然麵對。
一時間,二人無所適從。
闞雲開膝蓋蹭著他的側腰,撩撥著,“這酒店……不會真有特殊服務吧。”
顧煜用理智強壓著幾乎立刻就起的反應,“別胡說,快睡,我回去了。”
臨別前的最後一麵,他不想走,但以目前的狀態來說,也不能留。
闞雲開纖細的雙腿如千年妖樹的藤蔓,攀上他的腰,緩緩環緊,覆在他頸後的手向下壓,本能阻止他離去,“不許走。”
顧煜手肘一滑,重心不穩,整個人摔在她身上,鼻尖正撞上那綿軟的柔弱,他深吸一口氣,退開些距離,“明天不是還要早起?你確定我在這你還能睡?”
闞雲開抬起上半身,銜住他的下唇,廝磨說:“那不睡了。”
最後的晚餐,抵死纏綿,所有的悲傷在情|欲驅使下,都失了顏色,置身荒漠卻如臨山海,飄蕩墜落。
片片香橙果肉細胞在淩亂中碾壓破碎,橙黃色的汁水流淌浸潤,混著薄荷葉的清香在枕畔彌散開來。
飄然間,闞雲開聽見顧煜在她耳邊念了一串外文。
很多年以後,她終於領會其中點滴,那是她生活中的每一天。
*
錫勒以東30公裏的小鎮。
傅晉之對著無限電說道:“顧煜,你三點方向樹後有個穿黑白條紋短袖的青年男人,你注意看著點,他褲子口袋剛才掉出來一包白色粉狀的東西。”
顧煜:“明白。”
男子似乎注意到有人在看他,神色略顯慌張,目光逡巡四周,想法擺脫顧煜他們的視線,他鑽入後街小巷,可那是一條死路。
作亂之人不可能不提前熟悉周圍環境,更不會大意到掉出他們的發財之本,這隻能說明此人欲借擺脫視線之名,以白色粉末為餌,調虎離山。
顧煜假意落入圈套,跟那人一起入了巷子,又遞給楊崇一個眼色,讓他去斜後方的木樁後麵接著觀察。
楊崇收到顧煜的信號,朝他身後走去。
早在任務部署之時,四隊兩名隊員就已駐守在巷內,顧煜到達目標位置,男子已被按倒。
想是前卒炮灰,沒有作惡經驗,招了大半線索,其中一名隊員說:“顧隊,他剛才說那夥恐怖分子控製了他弟弟所在的學校,還安裝了炸彈,位置在往西一公裏……。”
巷外陡然傳來“轟”的一聲巨響。
傅晉之吼道:“以西大約八百米的地方發生爆炸!”
顧煜聽到消息,立刻讓隊員帶人一起趕往學校,他們從教學樓側後方潛入內部。
張赫和四隊狙擊手在正門架好狙擊槍,準備配合行動。
“學校正門有10個人,手持致命武器。”張赫說。
根據那人所述消息,顧煜和龍子吟從學校東側樓梯上樓,尋找到炸彈裝置。
轉角處,顧煜側麵解決兩名恐怖分子,成功翻入一間教室,蜷縮在角落的幾人驚慌無措,目光愕然瞥向角落的孩子。
顧煜和龍子吟同時望向角落,那孩子的腰腹部綁著炸彈,紅色倒計時一分一秒的減少,時間顯示還有十分鍾。
龍子吟快步上前查看情況,從工具包裏拿出工具開始拆彈。
“UN peacekeeper, Don’t worry!”顧煜表明來意,安撫道。
一名女性顫顫巍巍站起來,哭求道:“那夥人想要帶走學生,有人不從,他們就直接開槍殺人,五個孩子的屍體就在隔壁房間。”
顧煜輕步走來龍子吟身邊,問道:“行嗎?”
“可以,這是常見裝置。”龍子吟額角冒汗,眼睛緊盯裝置。
說話間,四隊兩名隊員也走進教室,顧煜餘光瞥見他們,轉身說:“你們等會和龍子吟一起協助人質撤離,我去支援傅隊。”
“明白。”
顧煜穿過走廊,從西側樓梯下樓,前方槍聲不斷,伴隨著炸彈的轟鳴巨響,掀起一陣塵土,本就脆弱支離的教學樓在炸彈的餘波波及下岌岌可危,搖搖欲墜。
學校正麵交火激烈,顧煜和楊崇、李行二人匯合,從樓體後側擊斃五人,楊崇左肩被彈片擦傷。
龍子吟順利拆除炸彈裝置,協助人質撤離。
剛到一樓,耳麥中傳來傅晉之的聲音,“學校正麵已被控製,恐怖分子剩四人,正往後麵逃竄。”
龍子吟說:“人質正準備從後方撤離,想辦法拖住他們。”
顧煜聞此,迅速掉頭協助,教學樓後側突然竄出來一名匪徒,全力撞落顧煜的槍,將人撲倒在地。
匪徒壓在顧煜身上,顧煜靈活拔出腰間的佩刀,右腳踩地發力,覆身反轉,一刀封喉。
“去死吧!”一樓破碎窗子裏站著一蒙麵匪徒,朝顧煜後背連開三槍。
地上同夥憑僅存的意識,引爆纏於腹部的炸彈。
顧煜左胸中槍,反應遲緩,餘波將他擊倒在地,頭部撞到路邊一塊銳利的岩石,鬢角鮮血淋漓。
“顧隊!”
意識漸失,眼皮沉重不能自控,暗淡的天光漏進瞳仁,直至徹底消失,顧煜手虛弱扶上心口,緩慢闔上雙眼。
最後的畫麵,停在闞雲開與他額首相抵,輕聲告訴他:“我等你回家。”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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