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季天澤眯了眯眼,本來淡漠的眼神變得犀利,釘子一樣往溫九鳳濕漉漉的眸子紮。
要是年紀大些的婦人也就算了,即便是溫九鳳跟她男人圓過房,她也是個新媳婦。
這年頭在不那麽熟悉的人麵前,稍微帶點顏色的話就夠得上耍流氓,一舉報一個準。
尤其今年開始蘭小兵們鬧騰得風風火火,老百姓說話更注意了。
根本沒有小姑娘小媳婦會這樣說話,還不帶臉紅的。
她不對勁!
溫九鳳被季天澤犀利的眼神盯得心裏發毛,話脫口而出她也後悔了。
她跟幼稚鬼較什麽勁,叫聲小哥哥會死嗎?
末世裏人們有些放縱天性,啥話都能說,女人嘴炮起來,那都沒男人啥事兒了。
可她現在說這種話,不用四舍五入都算耍流氓。
她心裏緊張得幾乎要發抖,拽著雨衣帽子的小手攥得發白,“季知青你先放手,拉拉扯扯讓人看到,就更說不清了呀。”
“我確實不小,哪兒都不小。”季天澤偏不幹,輕嗤後故意拽著她晃。
她眨眨眼,拿出上輩子在狗比大佬麵前的演技,揚著頭眼神迷茫,“我知道呀,季知青你比我大一歲。”
“是嗎?”季天澤見雨衣勒住她那白皙瘦弱的脖頸,鬆開手,清越的聲音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這在其他人看來,就有點吊兒郎當的模樣了。
“那你對我夠上心的,知道的不少。”
溫九鳳蹙著眉紅了臉,小手不安地揉搓著雨衣的扣子,“季知青在山上救過我,我就多打聽了幾句,你別生氣,我以後保證不會再跟人說起你來了。”
季天澤掃了眼她通紅的小臉,尤其是見那雙杏眸濕氣更重,淡淡嗯了聲。
“這幾天可能會有縣革委的人找你麻煩,你丈夫為國犧牲,你是烈士家屬,別忘了你丈夫為你掙回來的榮譽。”
溫九鳳愣了下,隨即微微咬住了唇,是因為昨天路上發生的事兒嗎?
他望著溫九鳳忐忑的模樣,略有不耐,“別到時候一害怕就跟著人走,過幾天大隊長會在隊裏開會,說清楚那天的事兒。”
溫九鳳垂下眸子,輕聲道謝,“給季知青添麻煩了。”
季天澤看見她這受氣包的模樣,剛揣兜裏那隻手就有點發癢,特別想把她下巴抬起來,再把黏在她額頭的汗濕碎發掖在耳後。
明明學曆不錯,有份好工作,娘家也挺疼她的,男人沒了卻給她留下大好的局麵,這十年黑暗肯定不會有事兒,老是這麽膽小做什麽?
這麽想著,他冷淡的聲音更不耐煩,“我光明正大的救人,還搭進去一塊奶糖,不指望你報恩,但你也別恩將仇報連累我。”
溫九鳳被話砸了一臉,有點迷茫,這是提醒她要硬氣點,還是讓她還糖呢?
她垂下濃密的睫毛,趕緊去解雨衣,想做個樣子從裏頭的挎包裏取出一包大白兔還他。
一塊奶糖之恩,一大包相報,不夠還可以再加,行了吧?
她上個月去縣城看姐姐的時候,將空間裏的雞蛋掛麵拆了袋子,用報紙包著在黑市跟人換了錢和糖票,特意去縣城供銷大廈買了十包大白兔奶糖。
聽人說這奶糖兩塊能頂一杯牛奶,她給姐姐留了兩包,剩下的是想著給婆婆和楊小誌增加點營養,等供銷社有貨到的時候,趁機拿出來。
她一邊解扣子一邊小聲解釋,“我不是不想還你糖,隻是大隊裏本來就有說閑話的,我怕去找你,給季知青添麻煩。”
季天澤見她解開最上頭的扣子,露出裏頭碎花圓領小襯衫的領子,莫名有點口幹舌燥。
他撇開頭,看見遠處有早出來放羊的,立刻扶住車把腳下用力,“我不缺那一塊糖。”
溫九鳳:“……”
她瞪著飛快離開的背影,那他剛才陰陽怪氣個鬼呀!
等到了供銷社,林園已經快把貨盤點完了。
“來啦?你先去簽字,今天估計人會少點,要是還下雨,你就早點下班。”
溫九鳳哎了聲,脫下雨衣掛在貨架子後頭門上,從斜挎包裏取出於婉茹給她做的藍碎花布鞋,把雨靴也換下來放門後頭。
林園是個麻利的人,把前一天賣完的貨補上,鎖好後頭庫房的門,回來一扭腰趴在了櫃台上。
“咋啦?跟你婆婆吵架啦?”她磕著家裏小姑子炒的南瓜子,瞧著慢吞吞走過來的小姑娘。
溫九鳳還有點嬰兒肥的嫩白小臉略鼓著,唇角兩個小酒窩也不見了,林園看得有點想笑。
這小丫頭長得好看,性子也討喜,平日裏不管幹啥都是慢悠悠的溫柔樣子,少見她這孩子氣模樣。
溫九鳳老實搖頭,“我婆婆性子比我還軟,我倆不吵架。”
林園捏了捏她的小臉兒,“那咋一進來就氣呼呼的呢?”
“沒有生氣。”溫九鳳軟聲解釋,“就是……昨天有人說我閑話,今早上又被狗攆了。”
林園直起身子,“說你啥了?我跟你說,碰見了你就罵回去,要不然你……現在這情況,唾沫星子也能把你淹死。”
“知道了林姐,你放心吧。”溫九鳳點頭應下來。
她知道好歹,雖然懶得跟人撕逼,但也不是任人欺負的包子。
實際上大隊裏頭的人對她還是挺好的,不欺負人。
她擔心的是知青點的那些知青。
溫九鳳才來仨月,就不止一回看見女知青紅著臉往季天澤身邊湊了。
這幾個月把話往難聽了說的,也是她們。
林園還想說什麽,外頭有人進來了,她隻能先去招呼。
芒種很快就結束了,溫九鳳想著下班後回一趟娘家,問問大伯啥時候開會,早點請假。
誰知道沒等下班,外頭天兒又陰下來了。
剛五點外頭就暗得厲害,天黃得像是野狗路邊撒的尿,空氣變得又悶又熱。
“壞了,這是要下大雨。”林園送走了來買鹽的客人,顧不得跟她聊天了,催她趕緊回家。
“你去找李主任簽字,算你按時下班,明天要是下大雨,你就別來上班了。”
溫九鳳沒推辭,“那辛苦林姐你多盯會兒,下個月我不休息了。”
異能者身體和五感都比尋常人強一些,三個月下來,她靈魂和身體越來越契合,因為異能而優化的感官也回來了些。
她能感覺到外頭氣壓特別低,隻怕是要下暴雨。
把雨衣雨靴穿好頂著狂風往回走的時候,溫九鳳還有點擔心,也不知道暴雨會不會影響剛種下去的種子。
末世土地都荒廢了,她對種地的事兒是真不懂,家裏芹菜也剛下了種子。
七月的天,小孩的臉,不是說著玩兒的,她剛上了回新民大隊的土石路,碩大雨的點子就落下來了。
瞬間暴雨傾盆,很快,天地茫茫,除了雨幕啥也看不清楚。
溫九鳳撐著傘舉步維艱,土石路被雨水衝刷得厲害,跟大隊裏的泥巴路沒多大區別,幾乎一步一拔腳才能往前邁步。
雪上加霜的是,暴雨裏還夾雜著冰雹。
末世時,狗比大佬因為她長得像自己死掉的妹妹,把她禁錮在自己魚塘裏,從來不讓她單獨行動。
要是大佬因此寵著她也就算了,但那狗比男人也就保證她離不開死不掉當個念想就行,根本不管自己魚塘裏的魚咋欺負她。
那人答應分給她提升異能的晶石,好多時候都會被人偷偷扣下。
撕逼太累,陰謀詭計她也耍不過別人,她空間又跟別人有點不大一樣,幹脆躺平躲遠點就算了。
因此她異能提升的並不快,死之前才剛三級,身體比平常人強不到哪兒去。
除了肉盾係的異能,其他異能對身體的優化很有限,所以她扛不住喪屍的牙口,當然也扛不住冰雹。
等傘被鵝卵石大小的冰雹砸漏了以後,溫九鳳知道自己不能再繼續這麽走了。
要知道冰雹大的能有雞蛋大小,從天上落下來,汽車玻璃都能碎,骨頭又硬到哪兒去呢,砸身上不是鬧著玩兒的。
可茫然四顧,除了樹就是白茫茫的雨幕,打著雷不能去樹底下,她有點遲疑要不要躲空間裏去。
這年代破四舊如火如荼,妖魔鬼怪要不得,不管是進去出來被人看到,她都是死路一條。
“傻了嗎?站這等著冰雹給你開瓢?”熟悉聲音帶著不耐煩和譏諷從她身後響起。
嚇得溫九鳳打了個哆嗦,要是剛才她真進了空間……不用開瓢她也涼了。
季天澤抬起傘,露出冷厲的俊臉,見溫九鳳呆呆地站住,他嘖了聲,將自行車扔在路旁,鎖鏈子綁一顆小樹上,起身拽著她胳膊往旁邊樹林拖。
溫九鳳沒想到他會上手,有點踉蹌,“季知青,不能去樹林,會被雷劈的。”
季天澤嗤笑出聲,“正好,讓雷劈一下,給你醒醒腦子,明知道要下大雨,人家都知道在公社裏將就一夜,就你往家趕。”
溫九鳳被懟得有點蒙,她不擅長跟人吵架,有點卡殼。
“我出來的時候還沒下雨呢。”溫九鳳過了會兒小聲反駁,“你不是也回來了嘛。”
下了土石路更難走,她走不太穩,踉蹌著抓住季天澤的胳膊。
季天澤感覺一團溫軟蹭過胳膊,渾身僵了下,眉峰跳了一下。
他四下看了眼,周圍沒人,雨幕茫茫就算有人也看不清,他壓著心頭的火直接抽出胳膊往前跨了一步。
“哎喲——季知青,不用,你放我下來。”溫九鳳動作慢,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季天澤拽住胳膊,頂到了背上。
這人也不知道吃啥長大的,看著瘦削,實則渾身腱子肉,胳膊上都是肌肉,不好用手抓她的腿,便用胳膊緊緊箍住,夾得她大腿生疼。
“別亂動,沒看見打雷呢?”季天澤實在是煩躁得不行,似有若無的擠壓讓他心頭蹭蹭冒火,聲音便不免沾上了幾分戾氣,“再動我直接打暈拖走,省得你再墨跡,連累我也被雷劈。”
溫九鳳氣得眼圈發紅,她覺得自己被狗比大佬那些魚折騰的脾氣夠好了,還是被他氣得想打人。
要不是知道他這是好心,空間裏她藏著的那些斧子砍刀什麽的,非得好好招呼招呼他不行。
季天澤背著溫九鳳,大跨步往樹林旁邊走,他記得那邊有條溝,樹林這一側地勢又高,像個斜坡似的,正好能擋擋冰雹。
很快走到那條溝前頭,他直接跳了下去。
溫九鳳悶哼了聲,被他突然的動作震了下,胸前像是被錘子夯過,她眼淚立刻就掉下來了。
季天澤把她放下,溫九鳳疼得站不穩,差點坐在地上,又被季天澤一隻手給撈了回去。
“嘖……”季天澤使勁擼了下腦袋,舌尖頂著上顎,緊蹙著劍眉,“你又怎麽了?”
女人麻煩又嬌氣,沾上肯定就沒好事兒,他上輩子就知道,所以甭管啥樣的天仙站他麵前,他都逃得飛快。
要不是記得今天這場雨會下很久,半夜甚至糧倉的屋頂都會被冰雹砸漏,他才懶得回來,在民兵隊的辦公室地上睡一夜多好。
低頭看著抵在胸前的小手,還有胳膊彎裏軟綿綿的細腰,季天澤深吸了口氣,“小寡婦,你是真想跟我有一腿?”
溫九鳳感覺溫軟又被擠壓,疼得嘴唇都白了,小手哆哆嗦嗦去推他。
大概是疼得冒火讓人失了智,她淚眼朦朧抬起頭,哭喊出聲——
“季天澤,你是狗嗎?”
,,,,
作者有話要說:
溫兔崽:這人屬二哈的!一定是屬二哈的!!
憑真本事單身的季二哈:媳婦抱我胳膊,蹭我,往我身上倒,還摸我,肯定是對我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