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四章 生來孤獨
劉啟風死了,死在他一向得意的血象功上。
他至死才明白:世上哪有真正的堅不可催!就跟矛與盾一樣,有更厚的盾,就有更更尖的矛。
八字劍訣之破字訣,號稱可撕裂天地斬破虛空,雖然只是第一式:沖雲破霧,其「破」之一字,也在與血象功的對決中顯露無遺。
柳清歡現在還真有些相信此劍訣的來歷非同尋常,就是在劍勢的變化上太難了!
一般的整套劍訣,有的輕靈、有的厚重,但劍勢都是從始至終,只是程度境界上的變化。偏偏八字劍訣,每個字代表的劍勢都不同,卻還要求各種字訣之間隨意變化,還得平滑潤暢才行。
如果說劍訣的修鍊難度只是一般,那字與字之間的連接變化的難度,便只能用恐怖來形容。兩個字訣間已是如此之難,更何況整套是八個字!就相當於把八種劍法揉在一塊,你能想象把《獨孤九劍》與《太極劍》合起來煉嗎?
所以難怪以前修此劍訣的人不是瘋就是癲。
灰色小劍在空中劃了個半圈,回到柳清歡手中。他看了看劍身,在與劉啟風的血拳對上時造成了些微損傷,大概需要養些時日才行。
「砰!」劉啟風的屍體終於摔落地面,發出極大的聲響,讓所有人都停頓了片刻。
「劉仙家……」太子喃喃了一句,憤怒地看向柳清歡,對另外幾位修士喊道:「給我殺了他,殺了他!」
曲老鬼與妖冶男修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怕。太子作為凡人不了解,但他們卻知道,劉啟風的實力還在他倆之上,卻如此輕易就被殺掉,這姓柳的小子看來不好對付啊!
他們會出現在這裡,是因為劉啟風手上有他倆的把柄,加上以往確有些人情要還,所以才來幫忙。現在劉啟風死了,他們不但不悲傷,反而感到輕鬆和高興。
柳清歡已證明了自己很難纏,再加上他身後的樂樂,曲老鬼和男修都從彼此的眼神中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二話不說轉身就跑!
至於那個在下面跳腳的凡人太子,他們理都懶得理。
「啊,你們……」太子錯愕無比,話未說全,就見他請的另一位修士也溜之大吉。
這就是修士與凡人之間的關係。因為實力差距,凡人就算是皇室,在修士眼中都不值一提。所以太子雖然請來了幾位修士,卻對他們毫無約束力,轉眼就只剩下原本皇宮中的周國師。
他是古月宗派到宋國皇宮的,本不應該摻和皇位之爭,但太子拿出一支一千年的藥草來求他。那藥草雖然不是靈草,但上千年的年份擺著,倒也頗有些用處。
他一時貪心,又怕另一名古月宗修士回門派告狀。修士不得參與凡間皇位爭奪同樣是修仙界的慣例,所以他乾脆一不做二不休,以偷襲的方式將那個同門師弟一舉殺掉。
現在柳清歡殺了劉啟飛,又嚇跑了另外三個,就剩下他一人。所以周國師此刻恨不得下去一掌拍死太子,這回的事可虧大發了!
得,他也別呆在這兒等死了,還是想著怎麼回去跟門派請罪吧。想著,周國師也轉身就走。
太子這下是徹底傻了!一轉眼間他準備的殺手鐧都跑得無影無蹤,他手下就只剩下些禁衛軍,這還打個屁!
「哈哈哈!」二皇子笑得差點岔了氣:「老大,你也有今天!叫你去相信那些靠不住的修士,活該!」
太子委頓在地,臉上一片死灰,對二皇子的嘲笑毫無反應。
「啊哈哈哈,笑死我了。」二皇子笑得根本停不下來,他身邊的那些將士也陪著大笑。
「嗖!」在這一片笑聲中,夾雜著一絲微弱的箭支破空之聲。
「哈哈……呃!」二皇子突然停下,他忽然覺得有些恍惚,在周圍人恐懼與尖叫聲中慢慢低下頭。
一隻鐵箭的箭頭穿透了他左胸處的甲胄,鮮血形成一朵小水花,「噗噗」地往外噴。
二皇子張了張嘴,仰面倒下。
太子望過來,看到此景,失魂落魄的臉上突然露出一點笑容,先是低啞地笑了兩聲,慢慢變大,最後變成癲狂的大笑。
二皇子死了,大皇子瘋了。
趙顯慢慢放下手中的長弓。
這一刻,他百味雜陳。
他知道自己已經贏了,可並沒有預想而來的狂喜。喜是有一些,又有一些莫名的情緒從心底升起,他分辨不清,便顯得有些恍惚。
一年又一年,爭了十幾年,鬥了十幾年,只是為了那個位置。過往的一切一幕幕在眼前回放,多少次識破對方的陰謀算計,又多少次死裡逃生。
他們兄弟三人年齡相差不大,等父皇病重之後,除了他們三人,便再沒有新的弟妹出生。而他們,生來便註定要互相爭搶,就如九犬一獒,只能剩下最後一個。
皇家無兄弟,天子孤零零。
「嘡啷啷啷……嘩嘩嘩!」先是各種兵器被丟下的聲音,然後是沉重甲胄的嘩嘩之聲。
跟著他的那些將士,都齊刷刷地面朝他跪了下來。他們臉上都帶著狂喜,他們贏了,六皇子要做皇帝了,他們這些誓死跟隨的人以後自有分官加祿,前途一片光明。
而原本屬於太子和二皇子的人都如喪考妣地站著,見其他人跪下,又驚慌慌地跟著跪伏,全身都在發抖,不知道清算什麼時候就會降到自己頭上。
趙顯看向空中的柳清歡,柳清歡也正低頭看著他,眼神平靜,臉上不悲不喜。
「恭賀六皇子!」整齊的聲音響徹大明殿上空。
東邊的天空出現魚肚白,天,快亮了。
趙顯一步步走向大明殿的殿門,沿途所有人都立刻分出一條道來,就連一直緊守大明殿的兵士也站了開來,露出已經打開的殿門。
掌鑾儀衛事大臣岳之山默默地彎著腰,俯著的身體一直沒抬起來。
在走進殿門前,趙顯回頭望了一眼。皇宮的重重宮殿顯得華麗而又莊嚴,金黃的琉璃瓦在朝霞中耀過一道明亮的光芒。
這一刻,趙顯突然生出強烈的孤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