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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三十五章 血月

  心境之事不是一日兩日能解決的,更何況柳清歡如今也沒有空閑能靜靜思索,於是此事只能暫時押后。


  然而,血月卻是真真切切的到了,時間就在三日後。


  白日里向來熱鬧的葬善谷,在這一日卻顯得蕭索而冷清。狹窄的穀道里只有兩三個顯得匆匆的人,未等日頭西斜,兩側山壁上的門洞都已緊緊閉合,連那些只掛了破帘子的都像模像樣的關了起來,外面罩著法陣的光芒。


  不知被誰丟下的一塊破布被寒風捲起,飄飄揚揚的越飛越高,不一會兒便看不見了。


  當夜幕即將降臨時,大地一片罕見的寂靜,所有人都在等著血月出現。


  梁靜安守在窗前往外窺視,被無形中凝重的氣氛壓得也跟著緊張起來,有些心浮氣躁地咕噥了幾句什麼。


  柳清歡坐在他對面,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


  天色漸漸暗沉下去,夜風越加凄厲,隨著兩輪明月從烏雲后探出頭,明亮的月光照得大地猶如白晝。


  「那輪血月呢?」梁靜安探著頭往天上看:「不會是被雲給擋住了吧?哈哈,那血月不是沒了。」


  他的語氣帶著幸災樂禍,想到被此界修士盼了許多的血月因為天氣而泡湯后失望的神情,便笑了,從納戒中掏出一大塊烤肉,招呼道:「哈哈,咱們且樂我們的。」


  柳清歡卻沒他這麼樂觀,也拿出一壺酒,道:「可能時辰還沒到吧。」


  兩人偷得浮生半日閑,一邊就著烤肉喝酒,一邊商量之後的事。


  「那佛心門哪裡是佛心,一個個是黑心爛腸還差不多,一塊過境令牌竟然想收我一萬下品靈石!」梁靜安狠狠啃了一口肉,忿然道:「而且這還只是過路費,後面他們還只承諾保半路平安,找的借口是另外半邊是黯月境那邊,他們管不著。」


  柳清歡抬眼看他:「你買了?」


  「買個屁!我沒去踹了他們山門就算好的呢,當這個冤大頭不是缺心眼嗎?我倒要看看,不交這過路費,誰沒那眼力界敢跳出來!到時出來一個殺一個,出來一雙殺一雙!」


  柳清歡想了想,笑道:「就這麼辦。」


  以他們的修為,原本就不用憋憋屈屈受那些窩囊氣,到時殺了就殺了,一個小門派而已。


  再說,劫道上勢力那麼多,並不是所有勢力都買佛心門的賬,所以那勞什子過路費大概也頂不了大用,不過是敲詐勒索罷了。


  梁靜安冷笑道:「把我惹惱了,殺他個片甲不留!反正我們不過是過路人,殺完就跑路,哈哈。」


  正說著,只聽得外面傳來一聲悠長的嘯叫,似鳳聲龍吟,響徹整個夜空。


  柳清歡從窗口看出去,天上的濃雲不知何時已消散,一直沒出現的第三輪月亮終於出現!


  這些天來,此月的顏色一直在變化,從最開始的淺淺淡淡,慢慢加深到現今這般模樣,就彷彿剛剛從半乾涸快腐壞的血水中撈出來,紅得發黑,黑中似乎還有些凝塊。


  梁靜安嘖嘖稱奇:「赫,這就是血月啊。」


  柳清歡凝望著天空,道:「還沒完。」


  話音剛落,血紅的月色傾瀉而出,他們眼見著天空中另一方的兩輪明月被浸染,皎潔的玉盤迅速蒙上同樣的顏色,只幾個呼吸,就變得與之前那輪血月一般無二!

  剎那間,一股暴虐陰冷的氣息席捲向山川沃野,各種獸吼鬼嚎如開閘的洪水般紛紛傳來,像是在歡呼這一刻的到來。


  即使柳、梁二人身在法陣的光幕下,彷彿也聞到了那股濃烈的血腥氣,他們不約而同的離開了窗口位置,避開從窗口瀉進來的月光。


  柳清歡往下一看,外面的峽谷中嗖嗖竄過數道黑影,一個接著一個,竟是一群妖獸從此路過。


  大多數妖獸都飛奔而過,卻還有少部分似乎是察覺到了此處人修的氣息,一邊發出興奮的喘息和嗷嗷嚎叫,一邊蠻橫地衝撞向石壁上的門洞。


  梁靜安臉白了一分,驚道:「這血月不會引發獸潮吧……」


  柳清歡蹙起眉頭:「應該不至於吧。」


  雖然不至於出現獸潮,但外面不時便有妖獸停下來撞牆,或乾脆在峽谷中彼此廝殺,震天的獸吼聲和著熱血噴薄而出。


  梁靜安罵道:「這牆搖晃成這樣,還讓不讓人睡了!吵吵吵,我實在懷疑此界修士是怎麼在這樣嘈雜的環境修鍊的。」


  柳清歡倒是氣定神閑:「極可能是我們臨近古獸山林的原因,其他地方應該不至於,比如浮月仙城內,應該就安全得很。」


  他望向古獸山林方向,也不知如今小黑和初一現在怎樣了。憑藉著靈獸契約,他只能感覺到那兩個傢伙還活著,至於有沒有受傷就不知道了。


  他站起來,喝下最後一杯酒,道:「梁道友,這幾天我準備暫時不出門了,等血月結束再說。」


  梁靜安點頭:「嗯,不出去的好,誰知道曬了那血色月光會不會發狂。」


  做出避開血月的打算,柳清歡便準備去另一間休息,卻被突如其來的敲門聲留下了腳步。


  兩人對視一眼,梁靜安疑惑道:「誰會在這時候來?」


  外面現在群魔亂舞,妖獸都被刺激得發了狂,竟然有人上門找他們?

  這時,敲門聲又響了三下。


  柳清歡道:「我們在這裡並不認識人,有可能是客棧里那老鬼。」


  他將屋中的法陣打開,走到門邊,將門拉開一條縫,警覺地道:「誰?」


  來人果然是那身量不過三尺余的詭異老者,不過他身後還跟著幾個人,都裹在黑袍中看不清面貌。


  老鬼陰惻惻地說道:「這幾天妖獸會不斷發狂地襲擊峽谷中的一切,我這的法陣可頂不了那麼久。當然,就算能頂住,也不值當我花費那麼多的靈石。所以,你們要還想繼續在這裡住下去,就得給我出去將峽谷里的妖獸清了。」


  說完,也不等他們回應,轉身就去敲對面的門。


  梁靜安是個爆脾氣,聽到這話,就要衝出去和那老傢伙理論,被柳清歡拉了拉,示意他身後站著的幾個人,傳音道:「那是屍鞘。」


  梁靜安愣了愣,硬咽了口口水。


  屍鞘力大無窮,身體堪比佛門金剛不壞。與一般的煉屍不同的是,這種東西擁有不低的靈智,性情凶厲且狡詐,可以直接吸食人的元神,實力能與金丹期修士相抗衡。


  他的目光在那幾個裹在黑袍中的傢伙上下打量,眼中升起疑惑,傳音道:「你怎麼發現的?我怎麼感覺他們有呼吸。」


  柳清歡自不會說是因為他在領悟生之域與死之域這兩種神通后,對生死有極強的感知,只是道:「他們身上沒有半分生氣,只有死氣。」


  老鬼陰冷地站在幾個屍鞘的中間,任由其中一隻去敲門。對面的門好一會兒才有了動靜,啪地一下拉開,一個金丹中期男修怒髮衝冠地出現在門口,大吼道:「誰敢打擾本尊修鍊!」


  「我!」老鬼的聲音更陰冷了幾分,極其耐心地將剛剛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


  不過那男修可沒有柳清歡的眼力,他的目光在一眾人身上滑過,大約是將屍鞘當作了與柳梁二人相同的房客,所以不等老鬼說完,他便冷笑道:「老妖物,你莫不是今天出門時把腦子喂狗吃了?血月期間你叫我放棄修鍊,去幫你殺妖獸?信不信我現在先殺了你!」


  他高高在上的抱起雙手,以看爬蟲的目光俯視還沒他腿高的老鬼,譏諷道:「另外,我記得我可是給足了房錢的。」


  老鬼鬼氣森森地咧出一個笑,道:「葬善谷,每逢血月便是如此規矩,你要想修鍊,可選錯了地方。還有,住在我這裡,我的話就是規矩,不然你立刻就給我滾出去!」


  「守你娘的規矩!」男修徹底被激怒,又或許受到了血月暴虐之氣的影響,一雙眼變得通紅。


  只見他身形突然暴起!手中一道冷光劃破陰暗的長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劈向老鬼。


  看熱鬧的柳、梁二人默契十足的同時後退,柳清歡一揮手,屋內的防護法陣立刻彌合。


  卻見那老鬼似無所覺地站在原地,冷漠地看著從頭劈下的冷冽劍光。他身邊的一個黑袍屍鞘突然動了,鬼魅般一閃,便將瘦小枯乾的老鬼擋在了身後。


  劍光正正劈在屍鞘身上,只聽極輕的嘶啦一聲,他頭上的黑袍應聲而落,露出一張猶如惡鬼的臉,青黑乾枯的皮肉緊巴巴的附著在一隻骷髏臉上,眼窩深陷如黑洞,燃著兩點綠油油的焰苗。


  劍光便是從其眼窩處一直下拉到下巴,卻連點乾枯的皮肉都未削去,只留下一道淺淺的劍痕。


  「什……」男修還未完全失去理智,看到此情形不由臉色大變,躍在空中的身子一扭,便想暫退!


  可是,那黑袍屍鞘哪裡還會給他退的機會,敏捷無比地往前一邁,大手一伸,便將那男修扯入懷中,一張滿是尖利獠牙的大嘴照著臉就咬了下去!


  那男修被咬個正著,痛楚地大叫一聲,連帶著屍鞘一起跌進了對面的房門內。他身上突然漾出一圈又一圈的紫紅色火焰,想以火將屍鞘逼退。


  屍鞘也的確被火焰逼得放開了他,身上的黑袍只在須臾間便騰起一片大火,那火如滾油一般,根本拍打不滅,轉眼便猶如一顆火球。


  卻聽老鬼突然發出嘎嘎的笑聲,一抬手,一片墨綠色的腥臭液體便潑澆了上去,火焰立刻被壓了下去。而與此同時,他也沒讓男修得到片刻喘息,第二隻屍鞘再次兇狠地撲了上去,依然是一口咬在其臉上。


  柳清歡看得鼻子都疼了,被屍鞘的凶厲震得倒退一步。


  梁靜安用手指捅了捅他,饒有興緻地道:「嘿,這玩意你打得過不?」


  柳清歡認真想了想,搖搖頭:「照正常來打的話,他們的身體堅硬得連法寶都破不了防,又有靈智,不好打。」


  當然,他若放出生之域,卻正好是這種死物的剋星,更不要說能焚盡一切邪祟的青蓮業火了。


  梁靜安道:「聽說煉製這玩意,需用神智清醒的活人直接進行殘酷無比的屍煉,絕大多數都會經受不住折磨而變得瘋狂,只有極少數可以成功。這老傢伙竟然煉了四具,真是喪心病狂。」


  柳清歡淡淡道:「不希奇。」


  兩人袖手旁觀,既不打算幫那男修,更不會幫那喪心病狂的老鬼。要不是門口堵著兩隻屍鞘,他們早就走了。


  他們兩個都一副看戲的樣子,似乎完全不擔心會落到對面那男修的下場。


  梁靜安咂了咂嘴,道:「此處可住不得了,我們收拾了東西,等下就閃人吧。」轉身便去收他拿出來的那些家什。


  這邊,雖然男修頑強反抗,耐不住對手不是一個,實力又太強,最後被屍鞘兇殘地咬破了天靈蓋,原本還算正常的臉色迅速變得灰白,神魂和金丹都被吸走,當蠶豆一般咯嘣咯嘣嚼了!

  老鬼揮手間便收起了他的屍體,還使出法術將被打得一團糟的屋子清理乾淨,這才拉上門,回過頭來,帶著陰冷的笑望向柳清歡。


  柳清歡也回他一笑,道:「我們等下就走。」


  老鬼沉下臉,又看了他幾眼,帶著幾隻屍鞘去敲下一個房門了。


  柳清歡眼中閃過一絲思量,梁靜安這時已收好東西,他便也把屋中的法陣啟了出來收起。


  兩人不緊不慢地往外走,那老鬼已經連敲了數間房門,然後又與一間房客打了起來。


  「我就說這是家黑店。」梁靜安道:「殺妖獸?殺個屁的妖獸!血月沒開始時怎麼不說,偏偏選這時候來說,不是明擺著要殺人越貨嗎。」


  柳清歡倒並不這麼認為,那老鬼陰狠狡詐,手段也殘忍無比,但這些天的確保證了他們在客棧內沒受到過任何外界的騷擾。如果一開始他就是打算殺人,就不可能只殺了兩間房客。


  不過管他怎麼樣,只要不惹到他頭上,他才懶得管,就讓這些陰月血界之人狗咬狗最好。


  柳清歡聽著外面熱鬧的獸吼聲,道:「現在我們得考慮怎麼穿過那些妖獸,以及接下來去哪了。」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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