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骨原本打著聲東擊西的目的,準備偷襲柳清歡,卻反倒受了一掌。
這一掌蓄勢待發,他倉促間應對不及,被拍得身形不受控制地跌飛出去,卻又看見自己的鬼頭轉眼間便被斬成兩半,化為血水。
血骨臉色一沉,原本的輕視之意頓時煙消雲散,穩住身形后第一次正眼打量柳清歡,終於想起眼前這人是誰。
「你是文始派那位新晉化神!那株神木是不是你種出來的?」
柳清歡眼中閃過一絲警惕,沒想到對方會突然開口問出這個問題,看來這人已經去看過三桑木了。
三桑木如今已在靠近東華州的海上落地生根,遠在千里之外都能看到那粗如山巒的樹榦。修仙聯盟曾想要在其腳下設立保護法陣,卻因為那頂天立地的架勢而未成。
一般的法陣沒有大到能罩住三桑木的,若是動用諸如周天星斗這樣的大陣,那範圍又太大,更不合適,最後只好不了了之,只派了人在三桑木周圍巡視,防止有人蓄意破壞。
好在神木之所以是神木,在它長成足夠壯大后,便有了保護自己的能力,三桑木那麼多根須可不是擺設。
雖然柳清歡和文始派沒有明說,但外界很多人都已猜測到了三桑木跟他有莫大關係,此事顯然也引起了這萬斛界之人的注意。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與你何干。」柳清歡漠然回道,手中法訣一變,便見浮生劍劃出一道犀利的劍光,劍意如大河滔滔,傾瀉而出!
血骨飛身而退,其寬大的袍服下飛出一團團魔焰,幽綠的火光下暗影叢生,映得周圍原本平常的景色也變得詭奇邪異。
劍意如潮,魔焰洶湧,轟然撞擊在一起,發出震耳欲聾的浩大聲響!
想到三桑木,血骨再次感到了自來到雲夢澤后便揮之不去的嫉妒與憤怒,哽在心口不上不下,目露恨毒。
「寡聞少見的小界修士,你有什麼好得意的!等雲夢澤回歸萬斛界,我定讓魔宮第一個將你文始派夷為平地!佔領大洞天!拔走神木!」
說著,他拿出一把短匕,對準自己心口就一刀刺下!
柳清歡不由瞠目,這人都嫉恨得要自戕了?
自戕是不可能自戕的,血骨獰笑著拔出短匕,一道血箭立刻從胸口飛出,落地便化作一隻血魔,身上皮膚毛髮皆無,血淋淋的肉塊全部裸露在外,仰著脖子發出不似人聲的嘶吼。
這還不算完,血骨手起刀落,一連在自己腰腹、兩肩等各個部位開了數個洞,一隻只血魔吼叫著撲向柳清歡。
柳清歡大開眼界,暗道這些魔道中人修鍊的術法真正詭異,可惜區區一些血魔而已,又有何懼。
他伸指一點,浮生劍掉轉而回,劍氣如網,分成千萬道,只聽數聲「噗!噗!噗!」那些血魔便被切成塊狀,血水飛濺,灑了一地。
霎時間,濃郁的腥氣和惡臭彌散開來,天地間血色一片,就連流動的霧氣也被染成血紅一片。
柳清歡突覺不對,那的確是血霧,而且還越聚越厚,其內隱隱傳出冤魂厲鬼的嚎叫!
再看腳下,灑落於地面的血水已匯流成河,如漲潮一般越漲越高,波濤翻滾,血海滔天!
一隻白骨爪子從血海中伸出來,抓向柳清歡的腳踝,劍光一閃,轉眼間便碎成骨渣。
柳清歡嘆息一聲:他這是墜入對方的魔境中了。
果然,空中傳來血骨惡毒的狂笑,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給你小子長長見識,什麼才是真正的化神修士,掙扎吧,求饒吧,然後化為我的血獄中又一隻怨魂吧!哈哈哈!」
血海隨著他的話音而捲起驚濤駭浪,猛烈拍打著柳清歡,想將他捲入水底,壓入無盡的深淵。無數只尖利的骨爪伸出海面,嚎叫著,抓撓著,漸漸爬成一座骨山。又有滿腹怒恨的怨魂乘著翻騰的血霧而來,幾個龐大的魔影隱在海霧之間窺伺著、爬動著,暗暗靠近柳清歡。
血獄嗎?
柳清歡冷冷一笑,伸出手,浮生劍飛落而下,有形的劍身越來越淡,片刻后便化成無形的道意環繞在身周,將所有撲來的鬼魔都暫時隔絕在了三尺之外。
閉眼,睜眼!
一直未停歇的狂笑嘎然而止,血骨驚呼道:「怎麼回事!天黑了?」
濃稠如墨的黑暗席捲了整個天地,這裡沒有光,沒有聲音,所有尖叫哭泣聲都在一瞬間消失了,死寂以摧枯拉朽之勢佔領了血海屍山,只剩下永恆的死意。
真正的死亡不是變成怨魂,不是重歸輪迴,而是永恆沉沒,無論是人間,還是在亡界,都不會有半點灰燼留下。
就連那些浸沒在血水中的骨頭架子都在瑟瑟發抖,即使沒有心智、不知恐懼,這一刻也噤若寒蟬。
血海亦不再翻滾,生生被壓製得如鏡子一樣平整,就像地府里那條冥河,波瀾不興,靜如止水。
血骨只覺自己陷進了黑暗的泥潭之中,動彈不得,逃跑不能,恐慌如野草地在心中瘋狂生長。
突然,遠方出現了一點白光,那麼溫暖,吸引著人靠近……
血骨狠狠一咬舌頭,強迫自己清醒過來,心中為之大駭!
這人竟然,竟然,竟然修的是生死大道!
不行,他要逃出去!他不想死!
血骨催動著體內魔嬰,身體化為一道薄薄的血刃,瘋狂地切割著那濃稠的黑暗,一時間血影飛舞,快如疾電。
然而黑暗就像水一樣,水沒有形狀,任他如何切,都只是刀過無痕。
而那一點白光卻漸漸暈染開,彷彿太陽一般掛在天空上,然後猛然間光芒四射!
無處不在的黑暗就像雪遇到陽光一般開始消融,將淹沒在其中的物什露了出來。
霧散了,霧中的怨魂也隨著一道散了;海枯了,海中的白骨也乾枯了,風一吹,便風化了,最後一點粉末在白色光芒的照耀下也煙消雲散。
血骨心喜於自己終於能動了,轉眼間便被白光包圍,慌亂地看著自己的身體漸漸變得透明,同時感到生機被抽離,被剝奪!
片刻后,天地間一片乾淨,惟餘一聲尖叫還在悠悠回蕩,崑崙仙墟那荒蕪的平原重新出現在柳清歡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