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第132章
掙紮
碼頭車輛管理主任, 這個崗位主要是管理進出碼頭的所有車輛。而進出碼頭的車輛，基本上以貨車為主。這種崗位, 對安華這個當了幾年貨車隊隊長的人來說, 算是一個十分合適的崗位。
饒是安華一直是個十分淡定的人。當聽到伍隊長的邀請後，也不免微微抽了口氣。
“伍隊長……”
電話那頭的伍隊長繼續說道：“你也不用著急著回複我。你們南花市車隊合並的事務處理應該還要一段時間，在沒有合並完成之前, 新的領導班子成員應該不會那麽快就決定下來。你還有時間可以慢慢考慮。”
對方那麽貼心，安華簡直不知道該怎麽回答這個問題了。
這是她穿越過來後，麵對的第三次職業選擇了。
第一次，她在百貨公司營業員跟貨車司機之間，選擇了貨車司機。
第二次，她在省進出口總公司外貿專員跟貨車司機之間，還是選擇了貨車司機。
現在, 這第三次職業選擇, 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碼頭車輛管理主任跟貨車隊隊長, 不說別的, 後者的行政級別就比不上前者。如果她接受這個調任崗位的話，那麽, 她的職業路線就可以從這個車輛管理主任起步，朝著碼頭總經理的方向邁進。
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 深城那個後世在全世界能排到前三的大型國際碼頭, 現在也是剛剛處於建設中。
而她可以在山海市碼頭鍛煉幾年, 然後想辦法調任到那個碼頭工作。到時候，她接觸的客戶就是全世界各大船東公司、貨運代理公司、形形式式的大型貨主、郭嘉各大職能部門。
這種職業發展路線，從來沒有在安華的想法中出現過。但是現在, 有人把這樣一個踏進康莊大道的機會送到了她的麵前。
她隻要微微點頭, 說一個“好”字, 她的人生將會迎來翻天覆地的改變。
這種人生道路上關鍵的選擇時刻，讓安華兩隻手都攥得死緊。呼吸甚至都已經忘記了。隻有心髒的加速跳動告訴她，這個邀請是真的，不是她臆想出來的。
安華在這一刻想到了很多。想到了自己穿越後給自己定下來的目標。想到自己當司機後開車的那種自由感覺。想到自己每次製定了各種惠及司機的製度後，都能得到對方真誠的感激。
她又想到紀明城每次都跟自己說的那句：你想做什麽就去做，我永遠支持你。
最終，安華把滿腔的想法都按捺了下來。然後重新找回已經忘記的呼吸，心髒接著回到了固定的跳動頻率。
然後，安華聽到自己聲音平穩地對著電話那頭說道：“伍隊長，很感謝你給我發出的這個邀請。不過，我自己對將來已經有了規劃，隻能非常遺憾地拒絕這個邀請了。”
電話那頭的伍隊長難以置信：“安華，這麽好的機會，你就這樣拒絕了嗎？這個崗位未來絕對一片光明。不說別的，郭嘉正在大力發展經濟。山海市碼頭是國資委獨立投資建設的單位，以後的發展絕對比南花市運輸公司，這個小小的市級單位要好得多。”
安華明白伍隊長說的話都是有道理的。
接受伍隊長的邀請，她以後的職業道路肉眼可見，不會有什麽特別大的驚喜。但是，她安華既不愁吃，也不愁穿。有爸媽弟弟丈夫孩子。人生已經十分圓滿了。她想，她的人生應該擁有更多的驚喜。而按照自己一開始定下的目標，離開體製，出去外麵拉起一支運輸隊，就是一個對自己來說，充滿誘惑的挑戰。
這條路，也許充滿了荊棘，也許充滿了失敗。但是，她卻想趁著年輕的時候，去嚐試一下開拓一下。說不定，荊棘過後就是芬芳，失敗過後就是成功。
人生，總是充滿各種驚喜的。
“伍隊長，你說的都很有道理。隻不過，我一開始的職業規劃就已經很明確。而且，我把車隊合並的事務辦理完畢後，不會留在南花市運輸公司。”
伍隊長更加疑惑了。不去山海市碼頭，不在南花市運輸公司。安華這是想幹什麽？
像是明白伍隊長的困惑，安華笑著道：“伍隊長，外麵的世界翻天覆地地變化著。我也是時候，出去外麵體驗一下風雨的洗禮了。”
說完這個後，安華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哦，對了。伍隊長，你剛剛邀請我的那個工作崗位，雖然我是去不了了。但是，我想給你推薦一個十分合適的人選。”
伍隊長已經被安華的選擇給震驚得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現在聽到安華要給他推薦人選，他隻淡淡地問是誰。等聽到安華報出的人名後，他剛剛皺緊的眉頭，終於鬆了開來。
電話的最後，伍隊長歎了口氣：“年輕人有魄力是好事。既然你已經下定了決心，那就努力去做吧！以後，遇到什麽問題，記得來找我幫忙。至於你剛剛推薦的人選，我覺得挺合適。等明天開會，我會把他推薦給主管部門。”
兩人掛斷電話後，安華靠在椅背上。抬頭仰望著刷過一層白灰的天花板。
後悔嗎？安華問自己。
然後，她搖搖頭，不後悔。
她已經擁有了大部分人都沒有的幸福生活。那麽，她為什麽不去追求一下自己的夢想呢？
——
關於這通跟伍隊長的談話，安華在紀明城放假回家後，跟他和盤托出。最後，她看向紀明城：“你會怪我拒絕一個這麽難得的機會嗎？”
紀明城微笑著把人擁進懷中：“不會，不就是一個碼頭的主任嗎？我相信你，如果你想當什麽主任、經理，那還不是分分鍾就能成功的。”
安華被他那一臉迷之自信給逗笑了。
既然車隊合並已經成為定局。那麽，自己的計劃是時候跟紀明城說得清清楚楚。
這一晚，紀明城就拿著安華忽然給他的一遝厚厚的計劃書。
看完這個計劃書後，紀明城十分淡定地問道：“家裏的錢夠嗎？”
安華看著他這個樣子，問道：“你不驚訝嗎？”
紀明城搖搖頭：“你以前就說過要打造一支屬於自己的車隊了。而且，如果你自己出來拉一個車隊。那麽，自由度也會高很多吧！”
像安華這種充滿各種想法的人，其實最渴望的是擁有一個可以施展拳腳的平台。而目前的國營車隊，卻對她有很多限製。
安華看著他這樣認可自己，心裏暖呼呼地說不出話來。
——
半個月後，折騰了長時間的南花市第一、第二運輸公司合並的行動終於結束。合並過後，新成立的南花市運輸公司坐落於原南花市第一運輸公司的地址上。至於原南花市第二運輸公司所在的地方，則是劃撥到特種車隊跟公交車隊。
因為這樣的變動，所以這半個月，大部分司機都在忙著搬家、搬辦公室，十分忙碌。
至於淘汰的司機，數量不多，而且大部分都是接近退休的司機。這些司機被淘汰後，並沒有直接被辭退。一部分被調崗到了交通局旗下，擔任學車教練。一部分被調到了南花市底下的各大縣城，擔任相關職務。
最讓人在意的領導班子，市裏麵卻還沒有出具最終名單。所以，兩家公司剛整合完畢，搬到一起後，那兩天，也是各自安排各自車隊出行。頗有種分而治之的味道。
好在，市裏的領導清楚領導幹部的重要性。
在他們兩家運輸公司正式合並的第三天，終於下發了一份長長的名單。這份名單，由市局領導推薦，得到省裏相關部門的批複後，最終下發到南花市運輸公司。
收到名單，是在十一月的最後一天。
這一天，天氣晴朗，萬裏無雲。
整個南花市第一運輸公司已經發生了大變樣。邊上的公交車隊全部都搬遷完畢。職工樓住著的公交車隊職工跟家屬自然也跟著搬走了。空出來的地方，則是被原南花市第二運輸公司運輸隊的人給填滿。
兩家公司的主任以及各大部門的負責人都知道，今天是宣布人事任命的日子。有門路的人，其實都已經打聽到了自己的去處。所以，在兩家公司的相關人員集合到一起的時候。部分人臉上一派充容淡定。
安華一看到這樣的表情，就知道這些淡定的人，是確定留下來的。
安華跟其他人一樣，站在運輸公司的空地上，等待著拿著文件的孫海，宣讀任命文書。在場的除了他們這些人外，還有所有辦公室的職工，都被叫了出來。一起在空地上聚集了起來。
宣讀的順序是從行政部門、人事部門、後勤部門這些開始的，最後宣讀的是車隊隊長以及主任、副主任這種關鍵性職位。
一個個熟悉或者陌生的人名從孫海的口中說出，底下站著的人有些歡喜有些茫然。一時之間，可謂是眾生百態。
當宣布到車隊隊長的名字時，很多人都以為聽到的會是安華的名字。隻是，當那個不熟悉的人名竄到原一公司的人耳中，大家一下子鬧哄了起來。
很多人都把目光投向安華，試圖從她這裏得到一個問題的答案。有跟安華關係好的幹部，直接拉著安華，低聲問道：“安華，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怎麽可能當不上這個隊長？是不是有人給你穿小鞋呢？”
安華微笑著搖搖頭，並沒有說話。看向那些關切的目光，她更是送上了大大的笑容。
這種反應，讓很多人心裏的疑惑更加加深。
直到那份名單上，最後一個名字念出來的時候，全場更是鬧哄得不行。
在場絕大部分的原一公司職工更是鼓噪道：“有內幕，有內幕。我們的主任為什麽不是孫主任。孫主任，名單是你來公布的。為什麽主任不是你？”
站在台上的孫海看著底下那些相處了幾十年的老朋友，先對著他們點點頭。然後伸手朝下按了按，示意大家冷靜點。
這個任命的名單，基本是一公司跟二公司的領導層來回穿插。有些年紀大的，反正都要退休了，就沒所謂。但是，這裏麵不包括孫海跟安華。這兩人，是他們一公司的定海神針。現在，兩根定海神針都被抽走了。一公司的人就沒有一個不著急的。
“這個名單是領導批複過的，希望大家以後跟新的領導好好相處。”
孫海這話一出，讓一公司的人更是疑惑不解。很多職工、領導幹部都聚集到一起，一副要為他跟安華討回公道的樣子。跟他們起了強烈對比的，則是原二公司的人，各個臉上喜氣洋洋。因為，職位最高的主任跟車隊隊長，都是他們二公司的人。
孫海也看到了原二公司那些人的表情，不過他卻不在意。等領導隻有一套班子的時候，就不會在這裏分什麽一公司、二公司了。
“我知道大家互相之間的感情是很深的，忽然這樣分開，很多人會覺得難以接受。但是，不要擔心。那些沒有被念到名字的同誌，到時候我會帶你們去新單位報道。”
這話一出，很多本來要被調走的人紛紛抬頭看向孫海，一副驚喜的模樣。他們之中，絕大部分人完全不知道自己會被調到哪裏去。現在孫海這樣一說，各個都精神了不少。
至於去哪個單位，孫海並沒有當場宣布。而是讓大家散會，回去自己的崗位上班。
接著，他轉頭看向笑眯眯的何主任，伸出手跟他握了握：“老何，我是真舍不得我這車隊。不過，車隊交給你，我也安心。你別的不說，對手底下的人不錯，是條漢子。”
何主任本來知道自己是新主任的時候，還十分驚喜。因為兩家運輸公司合並後，自己肯定是爭不過孫海的。所以也沒有去特別走關係什麽的。反正他是領導，不會被開除。沒想到，峰回路轉。忽然他就是新公司的主任了，怎麽能不驚喜呢？
隻是現在看到孫海那副樣子，他不由地問道：“孫主任，你老實跟我說，你是不是要高升呢？”
這是何主任能想到的唯一理由。要是他有機會升職，也不在乎這個運輸公司主任的位子。
孫海卻隻是神秘一笑，並不回答何主任的問題。
至於他的新崗位，等調令下來後，大家自然就知道了。
這個會議帶來的影響十分誇張。等出去跑車的司機回來後，聽說了他們以後的隊長、主任都是二公司的人。各個臉上都一副苦瓜樣兒。
安華跟孫海在下午下班前，都被自己手底下的人給堵住了。
司機們更是簡單粗暴地問安華是不是被人穿小鞋呢？以後會調到哪個部門？
安華卻是搖搖頭：“等過兩天，大家就知道我的去處了。不過，我沒有被人穿小鞋哦。我也不會那麽容易被人欺負的。你們都放心就是了。以後在新的隊長、主任手下，就跟以前一樣出車接任務就行了。不會有人欺負你們的。”
晚上，安家不意外迎來了孫家一家三口。
寬敞的院子裏，兩家的大人坐在院子裏吃著火鍋。而安華家的兩個奶娃娃，則是被他們的小小舅舅帶著，在院子裏麵玩玩具。
熱乎乎的火鍋吃下肚子，在喝上一瓶冰鎮啤酒過後。孫海這才問道：“安華，你這是真的要辭職嗎？”
孫海十分不理解安華的行為，隻是他也隻能提提建議而已。
“要不，我給你找人辦個停薪留職？”
邊上的孫凱聽到後，不耐煩道：“爸，你就別操心安華了。你馬上要到新單位報道。到時候兩眼一抹黑的，家裏人都不跟你過去，你還不想想自己的日子咋過？”
孫海一聽兒子的話，伸手就拍了他背一下：“你個臭小子。我不操心安華，難道還操心你啊！二十好幾，還沒個對象。工作也不上不下的，怎麽看怎麽讓人糟心。”
柳葉在邊上看著這父子兩吵鬧，習以為常。她十分淡定地跟身邊的黃曉梅交談。兩人最近在研究新到貨的大衣款式，想著要不要做上幾件。
安國強聽到好兄弟說兒子，打圓場道：“孫凱這孩子很不錯了。這幾年當司機也賺了不少錢。到時候找個對象也不用老孫你操心了。他肯定能好好養活一家老小的。至於安華，她有自己的想法。咱們兩也不用擔心她。”
話題的主角安華正在撈牛肉吃，聽到她爸的話後，十分自然地點頭：“對，孫伯伯。你不用擔心我。我不是一時衝動。我要真想留在車隊，這次的車隊隊長一定是我的。但是，你都把我的辭職報告遞了上去。就不用再考慮後麵的事情了。”
孫海聽完安華的話後，還是歎了口氣。
他們這一輩人，大部分都覺得呆在國家的單位才是好。國家管你吃管你喝，管你讀書上學，管你生老病死。安華這樣一個大好前途的青年，就這樣離開國家單位，出去外頭打拚。他怎麽能不擔心呢？
而且，安華離開前，還給他牽線搭橋，讓他可以去山海市碼頭工作。這個山海市碼頭車輛管理主任的崗位，一聽就是很有前途的崗位。安華就這樣放棄了，很可惜。
安華看他這個樣子，眼睛瞪了孫凱一下，示意他上去跟孫海說說話。
而她自己則是說道：“現在外麵賣個饅頭包子都能賺錢，你們也不用擔心我以後的生活。再不濟，我後麵還有明城在撐著了。”
黃曉梅聽到這裏，加了句：“媽也支持你。媽那裁縫店攥了幾年的錢，你都拿去創業。”
黃曉梅難得霸氣一回，讓桌上的人都愣了愣。接著，孫海才反應過來。這嫂子，可不就是個體戶賺錢的典範嗎？安華比她媽媽更加有想法，出去外麵的話，也一定會有一番作為的。
兩家人就這樣把話都說開了。說到最後就開始給孫海提意見。去山海市赴任的時候，需要帶些啥東西比較好。
——
三天後，當孫海他們這一批沒有留任的人調令下來後，自然引起了整個運輸公司的轟動。
安華在這三天的時間，跟這一批人一樣，一直沒有上班。等到這些人的調令下來後，她的辭職報告也批複下來了。
所以，當她跟著這一批人回到運輸公司的時候，整個運輸公司的人大部分都不知道安華已經辭職了。還以為她跟這批人一樣，是過來拿調令的。
當安華從新上任的何主任手中接到辭職批複的時候，那位何主任滿臉複雜。
“我真不知道，你在孫海離開前，居然讓他跟上頭遞了辭職報告。”
安華笑著說道：“這個辭職可跟何主任你沒有關係。以後我還要呆在南花市呢！很多時候要麻煩何主任你照顧了。”
何主任一頭霧水地看著安華那瀟灑離開的背影。搞不懂這位女同誌，都辭職離開運輸公司了。以後哪裏有要他這個運輸公司主任照顧的機會。
等何主任看到孫海笑眯眯過來領調任書的時候，又是一臉複雜：“你這可真是高升了。”
孫海不客氣地笑道：“哈哈！托你的福，托你的福。”要沒有何主任來頂他的崗位，他還真沒機會去山海市開拓事業的另一個高峰了。
兩個當了多年主任的中年男人，你來我往的，好一番寒暄。
而安華離開了這個辦公室後，直接前往了自己工作幾年的運輸隊辦公室。在那裏，很多司機已經出完任務回來。正在那裏辦理交單手續。安華的到來自然引起了他們的注意。
安華看著這些相處幾年的司機，笑著說道：“我以後就不在這個單位了。但是，大家要是遇到什麽問題，需要幫助的時候，可以來找我。我家還是在那裏，不會搬走的。”
司機們愣愣地看著安華，有些情緒外露的，都激動地微微顫抖。
“安隊長……”
“安隊長……”
……
“安隊長，你以後在哪個單位上班啊！”
最後，終於有人問了這個問題。不過，安華卻微微一笑。
“不用多久，大家說不定就經常能看到我了。”
司機們看著安華離開的背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安華是要去哪個單位上班。有跟孫海、淩海洋關係比較好的，幹脆湊到兩人身邊問道：“孫海、淩海洋，安隊長這是要去哪個單位上班啊！”
孫海跟淩海洋神秘笑笑：“以後你們就知道了。”
作者有話說：
更新啦！家裏下了大半個月的雨，都感覺洪水要來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