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孤苦無依獻祭妖
走近了她跪坐在床邊的地上，顫抖著手輕輕搖了搖顧七的手指叫到：「阿爹？我回來了。我今天采著靈藥了哦。我等會就去熬夜，你喝了就好了，你別睡呀。」
糯糯的嗓音，令人聽之無端心酸。
「咳——」
許是她的一片赤誠之心打動了閻王爺，只聽顧七一聲虛弱的輕咳，微微掀開眼瞼，露出一條細縫看著顧慕瑤似是微勾了一下唇角，然而就是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都彷彿花盡了他所有力氣一般，讓他急喘著氣。
「小……小瑤兒……爹……爹時間不……不多了呵……」
顧慕瑤紅著眼眶，咬著唇看著顧七使勁搖著頭，小臉上布滿悲戚。雖然她什麼都沒說，卻不停的搖著顧七的手指。
每當她對他撒嬌時，她就會這樣搖他的手指，而每次，他都會無奈地笑著摸摸她的頭，然後答應她。
「乖……咳，我死後，你得趕緊……緊離開這兒，危險，記住，防著點……」說到這他垂眸頓了一下，隨即又看向顧慕瑤道：「以後你孤身一身，切記照顧好自己。」
「爹，爹你別說了，葯，對，我去熬藥，爹你吃了葯就什麼都好了，你別說話了，啊。」
她正欲起身，卻猛然被顧七拽住手腕，力氣大的似乎要捏碎她的手腕，一點都不像將死之人。可是她明白，這恰似迴光返照的模樣。只見顧七似乎突然有精神了。
他笑的極為蒼白而虛弱道：「小瑤兒，別走，多陪陪阿爹。」
顧慕瑤咬著唇忍著淚應道：「好。」
「小瑤兒啊，還記得你撿的第一隻動物嗎？」
她點點頭，稚嫩的嗓音都上了哭音「記得，是小白，」她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接著道：「撿回來的時候可難看了，呵呵，阿爹你說他是山雞，要燉著吃呢。」
顧七的精神似乎越來越好，渾濁的眼睛都跟著亮了起來：「可不是嗎，哈哈，小瑤兒啊，但凡有靈者，皆有心啊。要記得，永遠保持你的那顆善良的赤子之心明白嗎？」
「我記得，我明白，阿爹，你能不能……別離開我……」
「傻丫頭。」
她搖著他的手指，他這一次卻只是無奈的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雖沒拒絕，卻也沒允諾。一聲充滿寵溺的輕斥，蘊含了多少不為人知的無奈與悲哀。
「小瑤兒，你身上的那塊玉無論如何也不能離身，也不能給人瞧見，知道嗎？」
「嗯嗯，瑤兒知道嗚。」
他似乎嘆了口氣，眼底盛滿了憂慮：「你身負詭香，奇殊詭異，體質招妖。但是你若心無畏懼，必能逢凶化吉。
記住，要找個修仙門派，只有你足夠強大，才能保護自己及你愛的人……」
「瑤兒……謹記。」
看著顧七逐漸黯淡的眸子，她聲音帶上了絲哽咽。
「阿爹最後教你一課，處世之道，不忘人恩，不念人過，不思人非，不計人懟。你，可記住了。」
「嗚——瑤兒記住了，瑤兒記住了——」
她不住的點頭應道。
「那就好，那就好啊。」
一聲幽幽的嘆息，他臉上本熠熠的光似乎一下子熄滅了。他閉上眼睛一動不動，連呼吸都微不可查。
顧慕瑤一下子撲到顧七懷裡大喊哭訴道：「阿爹，你別丟下我，別丟下我啊。小瑤兒怕，我怕——嗚嗚——」
然而無論她怎樣哭訴哀求，顧七的呼吸終究還是停止了，他的身體逐漸發涼。有件事，他臨死，也沒告訴顧慕瑤。
因為，他怕他的寶貝女兒在以後的日子裡會活在仇恨里無法自拔。他本就是個將死之人，若沒那人，他也還是會死。
他希望自己的女兒是善良的，寬容的，最主要是……快樂的。一如最後，他交給她的處世之道。
她感受到手下抱著的人的身體正逐漸發涼，她不敢抬頭，輕輕喚了一聲：「阿爹？」
良久，都得不到回應。她又輕輕搖了搖顧七的手指，還是沒有回應。而且原本就溫涼的手指，此時已經徹底冰冷了下來。
「阿爹——」
顧慕瑤哀慟欲絕的聲音回蕩在這個沁涼的雨天里，一股悲哀的氣息久久盤旋在顧家村的上方。
她跪在地上，緊緊攥著顧七的手，似乎就這麼一直攥著，就能把他已經冰涼的手指捂熱一般。
直至夜幕降臨，她才清醒過來。那個疼她入骨的阿爹，真的已經……徹底的離開她了。
她開始放聲大哭，似乎想要把這一年積聚在體內的委屈與難過全部發泄出來。
然而無論她怎樣哭嚎，除了一滴帶著絲血色的淚珠外，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淚。她不是無淚之人，只是太過悲傷了，便沒了淚水。
哭不出的淚都流進了心裡，酸澀疼痛的幾乎要了她的命。
她搖晃著站起已經麻木的身子，她一個孩子，根本沒能力置辦葬禮。
她得去求村裡的人。
她挨家挨戶的敲門，
「二嬸兒，您幫幫我……」
「五叔兒，叔兒，死者為大，您幫幫我啊……」
「三伯伯，我阿爹去世了，您幫幫我好不好……」
「嬸嬸……」
「……」
她挨個求了個遍，卻不知為何，不是直接被人拒之門外，就是遭到婉言拒絕。
「嗚嗚——」
她無助的跌倒在地，嚶嚶哭泣，卻沒有一滴淚水，有的只是漫天灑下的雨水，淋濕了她整個人，宛如從九幽爬上來的小水鬼。
霎時間，風雲涌動，本就烏雲遍布的天，頓時雷聲轟鳴，雨下的越發大了起來。
「啊——」
她仰天嘶吼，悲慟稚嫩的嗓音幾乎貫穿了天際。若不能讓逝者入土為安，她便枉為人子。無論付出怎樣的代價，哪怕是死，她也要將阿爹好生安葬了去。
見天色有變，家家大門緊閉，沒有一個行人的村道上，只有顧慕瑤一個人孤苦無依的跌坐在地。
只聽她突然悲鳴嘶吼，下一秒便聽到她嗓音悲愴的大吼道：「人不葬人請妖葬，諸方妖魔來幫忙。」
「嗡——」
濃郁的詭香漫天散開來。
「轟——」
黑壓壓的烏雲籠罩了整片天空，漏不出一縷陽光。一道轟鳴閃電劃破天際，有心生好奇的膽大之人偷偷透過門縫看了眼，頓時嚇得魂飛魄散。
空蕩無人的村道上遊盪著各種半透明的妖獸，天上也飛得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