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彩虹屁
第48章 彩虹屁
陸漿夜抱著陸晝,微微偏頭埋在他的頸項中,她的吸氣聲都能被聽見。
陸晝拍了拍她的肩,能感受到她繃緊的背部放鬆,好一會兒才拉開她:“你怎麽來了都不說一聲。”
陸漿夜沒說話,隻低頭看他換鞋。
“櫃子裏有幹淨的新鞋,你幹嘛穿我穿過的。”陸晝剪開標簽,“要換嗎?”
陸漿夜垂眸,搖搖頭:“懶得換。”
陸晝便不再說什麽。
“洗個手吃飯。”陸漿夜轉回廚房把碗筷擺上。
陸晝隨口道:“你要提前說一聲,我們就直接出去吃了。這邊有個酒店叫天悅,味道不錯。”
“我是過來看你,不是來吃飯。”陸漿夜道。
陸晝讓她嗆了一句,隻笑了笑,也沒說什麽。
他在家裏閑著沒事就鑽研怎麽做菜,但陸漿夜和他不同。年少持家,她所有的心力都要耗費在集團上,隻上廳堂不下廚房,標準的十指不沾陽春水。
做的菜,怎麽說呢,能吃,但絕不會讓人有食欲。
他看了眼桌上的西紅柿炒雞蛋,排骨燉蘿卜,和直接拆袋裝盤的涼拌海帶絲,再看碗裏的飯也糊了底。
吃吧,再難吃一年也不容易吃到一次。
陸晝端起碗:“你當真是專門過來看我的?”
“不完全,還有筆合作要談。”陸漿夜倒也實在,說話的聲音冷清平緩,像雪域消融淌過的水流,“原本打算讓秦副總來的,但想到你在都承,我就自己過來了,順便看看你過得怎麽樣。”
陸晝哦了一聲:“還行,工作挺輕鬆,同事也好相處,這地方菜好吃,美女也多。”
“你還挺自在。”陸漿夜不鹹不淡的瞥他一眼。
陸晝便嬉皮笑臉地給她夾了一塊排骨。
“既然你覺得不錯,那就先這麽著吧。也不用想著往上爬,再呆個一年,我就想法子把你弄回奉神。”
陸晝愣了下,心裏竟然沒有第一時間覺得高興,沒由來道我還沒找到對象。
“那種鬼話你也信。”陸漿夜大概是嫌自己做的菜難吃,並不怎麽動筷子,“江湖騙子的無稽之談,讓你過來隻是哄哄母親。真想找女朋友,我能為你安排一整年的相親,天天不重樣,對了,你剛剛說的那個天悅酒店的千金,就是上次去奉神和你相親,被你放鴿子的。”
陸晝嗆了一下:“那怎麽說是我放鴿子,那天陸隱哥找我策劃求婚,我被拉著灌了一晚上酒,睡了一整天,沒看到消息嘛。”
“所以我就該給你擦屁股?”陸漿夜冷淡地掃他一眼。
她這話其實別有深意,人千金小姐大老遠過來,陸晝這個男主角不在場,陸漿夜隻能出來為他撐場麵。沒想到這個千金是個葷素不忌的,看陸漿夜漂亮又有氣場,竟然被她攻陷了。回去之後還三天兩頭聯係她,實在讓陸漿夜頭疼。
陸晝想笑又不敢笑出聲,陸漿夜放了筷子,轉而拿出個絲絨盒子。
“母親知道我要過來,讓我給你帶了樣東西。”她打開盒子,裏麵是根紅繩,上頭拴著個白玉珠子,外麵倒是潔白無瑕,但內部霧蒙蒙的一團,像裹了什麽東西。
“你進公安係統她其實不太放心,去霖隱寺捐了兩百萬的香油錢給你求的平安珠,讓你隨時戴著。”
陸漿夜說著話,拉過陸晝的左手就給他戴上了。
她的手指白皙細長,皮膚是亞洲人少有的冷白色,伸手時露出一截伶仃手腕,非常瘦,血管清晰可見,腕上也有一截紅線,很老舊,上頭掛著個玲瓏小巧的紅葫蘆。
陸漿夜不喜歡戴東西,就是出席酒會宴席也不會帶配飾,事實上她就算穿個T恤衫沙灘褲人字拖站在那兒,也沒誰敢說半句不好。
手上這根東西,是她十五歲之後才有的,在那之前,一直戴在陸廣手上。
除了這根繩,她隻戴過一樣東西。
那是陸晝初中畢業去三星級米其林餐廳拉小提琴賺到的第一筆錢,8000塊,給她和譚枕月一人買了一條施華洛世奇手鏈。
譚枕月非常喜歡,戴在手上拍了好些照片,發了個三百字的朋友圈,然後就收起來了。
畢竟她收藏的珠寶裏,最便宜的拿出來,零頭都能秒殺陸晝的小手鏈。
以她的身價,這個鏈子著實帶不出門。
陸漿夜也很喜歡,打開就戴在了手上,戴著就戴著,直到好幾年過去,上頭的鑽掉的一幹二淨也沒取下來。最後還是陸晝又花了七十多萬的壓歲錢給她買了條梵蒂岡的手鏈,求她換她才收起來,梵蒂岡的倒也沒戴過。
印象裏,除了那條手鏈,陸漿夜再沒戴過其他東西。
陸晝也放了筷子,摸了摸那個紅葫蘆:“這繩子要不要換一換。”
“不用。”陸漿夜垂眼皮看了看,“一輩輩傳下來的東西,沒斷就不換。”
用傳這個字其實沒有那麽恰當,陸晝記事早,他非常清楚地記得陸廣是多麽不喜歡陸漿夜,也記得陸廣曾取下這根東西戴在他手上。即便陸晝腕細掛不住,陸廣還是執拗地抬著他的手看,言辭間都是殷切期盼。
“這陸家,以後就得靠你了。”
小小的他麵對麵坐在陸廣腿上,稍微抬頭就能看到背後陸漿夜清麗出塵的臉,她穿著紫紗裙,像誤入凡間的仙女般站在窗邊,聞言抬頭看了看這對溫情的父子,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陸晝撞進那目光,好似撞進寒潭。
他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陸廣拍著他的背回頭,陸漿夜的臉上便掛上了極淺淡的微笑,好似剛才的陰沉隻是錯覺。
見陸晝握著葫蘆出神,陸漿夜突然道:“你想要嗎?”
陸晝這才反應過來,趕緊鬆了手:“不是,我就隨便摸摸。”
這個葫蘆,是陸家家主的象征。不管陸廣以前怎麽想,人死萬事休,陸家能挺過那幾年也都是陸漿夜的功勞,她沒虧待過陸晝,陸晝也從沒起過爭什麽的念頭。
在繼承權的問題上,陸漿夜從沒說過陸廣的安排,陸晝也不曾問過。
這是一個,雙方都閉口不談的敏感話題。
陸漿夜沒再說什麽,收了手,拉拉袖子,那截紅線就被完全蓋住了。
陸晝看了看她那相當幹淨的碗,問道:“要不我去給你炒個菜?”
陸漿夜嘴刁,吃不慣的東西就不吃,餓死都不吃。她和譚枕月關係微妙,陸晝又是和譚枕月住,每次陸漿夜過去吃飯,譚枕月就讓廚子炒些心肝肺,或者煮碗雞血湯,蒸個冬瓜茄子糯米雞,總之陸漿夜不吃什麽她做什麽。所以陸漿夜每次除了刨兩口幹飯也沒能動筷子,時間一久,她也就偶爾周末把陸晝接去陸家,基本不進譚枕月的家門。
陸晝把這些看在眼裏,稍微大一點兒了就開始進廚房,被家裏的三個星級酒店大廚手把手教做菜。後來陸漿夜一回家,他就下廚,譚枕月再想給陸漿夜找不痛快也不能從陸晝下手,隻得作罷。
也隻有這時候,陸漿夜能吃上幾口菜。
陸漿夜搖了搖頭:“不用,我八點半跟國土局彭局長有個茶局,還得聊聊分公司批土地的事。”
陸晝訝異道:“你準備在都承開分公司?”
“前期市場調研和規劃都做好了。”陸漿夜像是想到什麽,低笑了聲,“那麽一棟樓送出去,關節也疏通得差不多了,等土地批下來,就可以開始建了。”
陸晝一愣:“你送那棟樓不是為了讓我當進公安嗎?”
“是,但不完全。”陸漿夜淡淡道,“我是生意人,怎麽會做虧本生意。”
她說的也沒錯,陸晝悶不吭聲刨了口飯,剛想說什麽時,竟然又聽到了關門聲。
“陸晝你什麽情況,電話不接敲門不應的,這他媽的,”葉逐明用之前陸晝發給他的家門密碼開了門,把那箱東西搬進來,“在沒在家啊?”
陸漿夜臉上輕鬆的表情瞬間收斂,站起身帶點審視意味地望過去。
“我們部門老大,”陸晝趕緊解釋,“一個小區的,之前送東西給過家裏密碼。”
說著他就往外走,心裏也納悶,手機調了震動沒聽到也就算了,怎麽連敲門聲都沒聽見。
“葉哥?”陸晝驚訝地看向地上的那個大箱子,包裝簡陋,上麵有幾個毛筆字。
瀛洲食品。
“這什麽東西?”他問。
“部門福利,”葉逐明撩撩頭發,汗都給他整出來了,“我順便給你送過來,你剛剛,”
他話剛說到一半就掐斷了,一個高挑纖細的女人進入了他的視線。葉逐明自己就是站在人類顏值巔峰的男人,少有人的長相能讓他讚歎,但麵前這個女人難得讓他有了驚豔感。濃密的黑發略帶弧度,大概是天然卷,長達腰際,看著相當清冷矜貴。
而且她身上有種特別的氣場,那是手握大權長期身居高位的人才能有的殺伐果決,盡管隻是平淡地看過來,都讓人有股被洞悉一切的無措。模特行業中最不乏有氣質的女人,但葉逐明從未在誰身上感受過這種氣場,甚至罕見地生出一絲壓迫感。
他微微皺了皺眉,把脊背挺直了些,瞬間猜出對方的身份:“陸小姐。”
陸漿夜臉上無波無瀾:“你認識我?”
“聽陸晝提起過。”葉逐明微笑道。
陸晝:???
我提過嗎?
“你好。我是陸晝所在財務部的主管,葉逐明。”葉逐明可沒空管他,非常有風度地伸手。
陸漿夜沒動,先是掃了陸晝一眼,後者默默點頭,她這才慢慢把手伸出去:“你好。家裏雜事多,沒來得及跟葉先生打過招呼。我弟弟蠢笨,這段時間葉先生費心了。”
“哪裏的話。”葉逐明笑意不減,“陸晝很能幹,高材生都聰明,腦子靈活辦事也靠譜,工作上從來沒讓人操過心。”
陸晝聽他吹得一愣一愣的,都快懷疑自己過去這一個多月是不是天天打遊戲打過來的了。
話真不真不重要,好聽就完事兒了。
陸漿夜那冰箱裏撈出來的臉終於有了鬆動的跡象,她視線下移,落到那一大箱東西上,隻掃了眼就轉了回去,點點頭道:“葉先生還沒吃飯吧,既然遇上了,那就一起出去吃點東西。我定個位子。”
說著掏出了手機,葉逐明客氣道:“這怎麽合適,我是東道主,應該,”
“不用。”陸漿夜淡淡地看他一眼,“天悅酒店,已經安排好了。”
葉逐明驟然收聲。
氣氛一時間有點尷尬。
陸晝擔憂地看了葉逐明一眼。
陸漿夜除了掙錢啥都不會。性格高冷毛病多,說一不二慣了,隻有在譚枕月麵前稍微收斂點,但都不會收斂多少,這樣的說話方式,陸晝倒習慣了,但葉逐明這個火藥倉還真不一定會忍。
沒想到葉逐明靜靜地看著她,突然笑了:“行,那就都聽陸小姐的。”
陸漿夜趕時間,說出門就得出門,她換鞋時陸晝看她身上那單薄的衣服,皺眉道:“你怎麽就穿這麽點兒?”
“我是從悉尼過來的。”陸漿夜言簡意賅,“沒事,又吹不到什麽風。”
陸晝卻不讚同,從衣櫃裏翻了件淡青色毛呢大衣出來,陸漿夜淨高180,比他還高一厘米,這衣服沒什麽樣式,穿上身後除了肩略微有點寬,倒也不突兀。
葉逐明倚在門口看陸晝仔細地給陸漿夜扣羊角扣,不經意地抬頭,正對上陸漿夜的目光。
她平靜地看著他,視線裏帶了審視意味,像評估商品價值般地打量他。
非常的,讓人不舒服。
但這眼神也隻是一瞬,陸漿夜衝他微微點頭,眼皮就垂了下去。
“好了。”陸晝把扣子扣到最上麵,將陸漿夜修長的脖子都給遮了大半,然後把那長長的頭發拉了出來,柔軟順滑,觸感非常好。
陸晝嬉皮笑臉地多薅了幾下,陸漿夜也隻是靜靜任他胡來,等他收了手才道走吧。
車庫的直達電梯在維修,幾人從小區走到車庫入口,陸晝說:“我去開車吧,你們等一會兒。”
陸漿夜突然道:“我手機充電寶忘拿了,你去給我取一下,車鑰匙給我。”
“要不我來開吧,”葉逐明道,“陸小姐知道車位在哪兒嗎?”
“我買的。”陸漿夜隨意道,轉身離去。
陸晝看著她的背影,給葉逐明遞了個不好意思的眼神,小聲道:“抱歉啊,我姐說話就這樣,葉哥你多擔待點。”
葉逐明搖搖頭:“你快去吧。”
陸漿夜把車停在車庫口,站在駕駛室外摁了幾下手機。
實話說,女強人葉逐明見得不少,但陸漿夜這樣的實在是讓人頭疼。
她的眼神和態度都透著對身邊事物絕對的淡漠,葉逐明秉性雖然不忍直視,但臉從沒被人挑過毛病。不是他自戀,好吧就是他自戀,從小到大,沒有哪個人第一次見到他不是滿臉驚豔,隻有陸漿夜,看他的眼神跟看手機沒區別。
甚至不如看手機。
“葉先生長得不錯。”
葉逐明剛懷疑陸漿夜是不是審美有問題,突然又被誇了句,一時間竟然有點沒反應過來。
陸漿夜仔細端詳了會兒他的臉:“混血兒?”
“是,我媽媽是希臘人。”葉逐明回過神道。
“滿三十了嗎?”
“過年就三十二了。”葉逐明莫名有種在見家長的錯覺。
“年輕有為。”陸漿夜淡淡道。
葉逐明笑了:“陸小姐這話有點取笑我了。”
陸漿夜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前人栽樹後人乘涼罷了。”
“能讓這樹屹立這麽多年,也是陸小姐的本事。”葉逐明十來歲時雖然沒少被拿來和她比較,煩歸煩,但也是實實在在地敬佩她,的確非常有能力。
陸漿夜這回笑出了聲,聲音稍微放緩了些:“葉先生有妹妹嗎?”
葉逐明一愣,突然想到陸晝也問過這樣的問題。
他搖搖頭。
“那可惜。”陸漿夜眼皮微動,“我還想著如果有,可以介紹給陸晝認識認識。我對葉先生家的基因相當有信心。”
葉逐明舌尖舔了舔牙根,忽地笑了:“陸晝眼光高,挑對象得慢慢來。”
陸漿夜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嘴角:“他能有什麽眼光,長得漂亮就行了,有沒有內涵他也不在意。那個前女友不就是這樣,”
這話不論是有心還是無意,都有點得罪人。但陸漿夜似乎完全沒感覺到,葉逐明也不至於跟個女人小題大做,更不願意了解陸晝的情史,敷衍道:“從小看著這麽漂亮的姐姐,挑對象注重點外表也不奇怪,能理解。”
陸漿夜輕嗤了聲,倒沒有再說話了。
陸晝拿著充電寶回來時,剛看清兩人時突然就站住了。
葉逐明今天穿的一身黑,越發襯得他膚白貌美。而陸漿夜已經把大衣脫了,露出修身的月牙白女士西裝,身量纖細高挑。陸晝一直知道她漂亮,但從小看到大多少有點審美疲勞,今天見她和葉逐明站一起,無論是氣場還是外形都不曾遜色,好像重新認識到了陸漿夜的盛世美顏。
而且這倆人站一起,也真是太養眼了。
陸晝顏狗屬性發作,默默掏出手機,頂著兩人的目光哢嚓拍了張照。
完美。
見小家長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