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小小人魚
第62章 小小人魚
陸晝愣了好久,才想起截圖發給葉逐明。
葉逐明秒回【進來。】
這個小別墅是三層歐式,裝潢風格混搭,處處透著壕的氣息,巨幅十字繡旁是高大的壁爐。
火焰劈啪跳動著,葉逐明站在壁爐前烘手:“這個消息,知道的人有多少?”
他聲音很輕,說話時還遠眺了眼隔壁飯廳忙活的葉絮林悅,像是不想她們聽到。
陸晝心裏咯噔一下,猛地反應過來夷靖局的性質何其特殊,這種信息應該是不能外泄的。
“就你我,我同學和他師姐。”陸晝補道,“這算機密嗎?抱歉我太心急了,應該先問問你的。”
葉逐明表情淺淡:“沒事。”頓了頓,“跟他說一聲,別隨便外傳。”
陸晝趕緊應下,當即給同學交代了幾句,又連發兩個紅包,讓代請師姐吃個飯。
老同學客氣兩句,還是收下了,許諾定不外傳,陸晝這才放心。
“葉哥!吃飯啦!”林悅在屏風後探出頭,“嗨陸哥。”
陸晝笑著打了招呼。
早在早餐時候,陸晝就對她們二人的廚藝大為讚歎,如今餐桌上更是琳琅滿目,香氣撲鼻。
想起家中十指不沾陽春水的譚枕月陸漿夜,陸晝忍不住讚歎:“上得廳堂下得廚房,你們太賢惠了吧。”
林悅哼哼兩聲,笑得有點驕傲。
葉絮把手裏的紅燒排骨放下,淡淡道:“我隻打下手,都是悅悅做的。”
她摘下圍裙,身上是條純白色的棉麻長裙,更襯得身姿伶仃,容貌清麗,孤傲不可侵犯的氣質更明顯了。
這樣的女孩子,竟然是孤兒院養出來的。
陸晝覺得驚奇,不由得多看了兩眼。
這個兩眼,真是字麵上的兩眼。葉逐明拉開他旁邊的椅子坐下,高大挺拔的身軀直接把陸晝視線擋完了,陸晝隻得把目光移到他身上,順手遞了個碗過去。
“我明天還打算進趟縊林。”葉逐明道,今天他擔心陸晝和白肅真,所以出來的急,裏麵的問題太大了,他得再看看。“你和小白先回都承。”
沒等陸晝發表意見,白肅真就嚷道:“不行!我不走!”
葉逐明冷笑:“那我叫救護車接你?”
“你明明都答應讓我出來玩了!”白肅真一臉委屈。
“老子什麽時候答應過?”葉逐明皺眉,“就算真的答應過,朕現在反悔了,此事不必再議。”
葉逐明先前沒想到事情會發展到這個地步,但既然已經這麽明顯地牽扯到了天築背後的勢力,他就不得不考慮更多了。
白肅真要有以前一半牛逼,葉逐明是恨不得反過來抱他大腿的,但他現在這麽辣雞,真出點差池,木青歸那邊著實不好交代。
至於陸晝,那更不用提。
他態度堅決,白肅真癟著嘴小聲逼逼。陸晝也隻好把骨子裏那點冒險因子壓下去,點頭道好。
之前聊天白肅真說漏了他們其實是來查案的,林悅把幾人當做了警察,小女生的英雄情節大爆發,當然其中多少有顏控因素,拉著葉逐明問個沒完沒了。
葉逐明哪是什麽有耐心的人,敷衍了幾句後見她還興趣盎然,頓了片刻道:“說起來,我七八年前幹過幾天機場巡警,有個人體藏毒的被查出來,他逃出大廳,剛翻上車道就被壓死了。腸子爆了一地,還是我親自上手從裏麵擠出來的。”他勾唇笑了笑,“看過人打理豬大腸嗎,簡直一模一樣。”
林悅艱難地扯了扯嘴角,把那盤涼拌肥腸轉遠了些。
托葉逐明的福,這頓飯吃得寂靜無聲。
收完碗後,林悅談起了房間分配的事:“我們這兒的空房間挺多,但都沒怎麽布置。晚點我爺爺奶奶也要過來,現在空的有床的隻有兩間,等我再收拾兩間出來,”
“我跟你一起住吧。”葉絮道,“這樣再收一間就夠了。”
葉逐明製止道:“不用這麽麻煩,我們兩個人住一間。”
一整天爬山逃命的,陸晝也是真覺得累,進了房間後倒頭就睡,迷迷糊糊間聽到浴室有聲響,睜眼時就看到葉逐明帶著一身水汽走了出來。
“去洗洗再睡。”他擦著頭發道。
陸晝艱難地起身進了浴室,洗完才發現忘拿睡衣,於是把浴巾係在腰間走了出去。
葉逐明襯衣扣子扣到一半,手上動作頓了頓。
陸晝覺得好奇:“你是,準備出去?”
“去樓下回個信息。”葉逐明說著話,眼神似有似無地在陸晝赤裸的上身掃過。
瘦而不柴,勻稱的骨架上附著著一層薄薄的肌肉,線條流暢美好,為擦幹的水滴沿著人魚線沒進浴巾。
陸晝渾然不覺,直接扯下浴巾背對葉逐明套睡褲,隨口道:“我幫你吧?”
葉逐明眼珠子幾乎要定在那挺翹的臀瓣上,等陸晝把褲子提上轉過身,他才忽地一笑:“不用了,你早點睡。”
說罷體貼地帶上了門。
陸晝是真覺得累,客套的力氣都沒有,鑽進一邊被窩沉沉睡去。
床很軟,他的思緒與軀殼一般越陷越深,恍惚間竟聽到了水聲。
清脆伶仃,連綿不絕,像有什麽緩緩撥打水流。
陸晝疲倦到極點,盡管覺得不對勁,但也懶得睜眼。
他皺眉翻了個身,手卻突然搭上了什麽東西。
入手濕滑黏膩,一片冰涼。
陸晝以為是蛇,嚇得一個激靈,猛地縮手坐了起來。
睜開眼的瞬間,陸晝驚訝地發現自己躺在柔軟茂盛的草地上,身邊趴著個四五歲的赤裸小男孩,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看他。
那奇異的水聲更明顯了。
陸晝視線落到小男孩的下身,腰部以下是一條長長的魚尾,藍色的鱗片熠熠生輝,魚鰭輕輕撥弄著水麵,攪得這個小池塘波光粼粼。
也許是小男孩的模樣迷惑人,也可能是直麵美人魚的驚訝太大,陸晝一時間沒能做出反應。
直到小男孩伸手想摸他,陸晝才被那森白的指甲和蹼爪嚇到,趕緊縮回手,以腳蹬地後退,警惕道:“你是誰?把我弄過來做什麽?”
小男孩熱切地看著他:“我叫林逸。大師渡我。”
陸晝愣了,大師?什麽大師?
小男孩又來抓他,陸晝猝不及防讓他把住了手,頭皮發麻之際發現他隻是把自己手貼上額頭,並無其他動作,這才試探道:“你在這裏做什麽?”
“爸爸媽媽要我掙錢,我在這裏,給家裏掙錢。”林逸把魚尾折到麵前,尖尖的蹼爪自下往上狠狠一撈,一大把沾血帶肉的鱗片落到了手裏,藍色迅速褪去,變成了金燦燦的模樣。
“這裏太冷了,大師渡我,大師渡我,我把金子都給你……”他哀求著,眼眶流出血淚,一滑下麵龐就凝成了紅珠子。
陸晝看著那金鱗有些失神,小男孩仰著頭看他,陸晝這才注意到他的脖子上有串鏽跡斑斑的鎖鏈,緊緊桎梏著,皮肉都被磨掉了不少。
不管這場景如何詭異,陸晝對著這麽個幾歲的小娃娃總是有點惻隱之心,他伸出手,想把那鏈子取下來。
而他剛摸到,小男孩就開始痛苦地嘶吼,鎖鏈像活物般蠕動起來,幾股蜿蜒的血流淌了下來。
陸晝驚駭不已,小男孩血淚滿麵,雙目赤紅,再不複方才柔順可憐的模樣,亮著尖銳的蹼爪刺了過來:“給我,給我!!”
這下是真的要跑了,陸晝連滾帶爬轉身逃離,小腿卻被抓住了。沒等他有所反應,林逸就發出一聲尖銳的淒嚎。
陸晝感覺身子一輕,強烈的失重感襲來,他小腿一抽,猛然驚醒。
他還躺在林悅家的客房裏,窗外月光稀零,隱隱還有蟲鳴。
陸晝一身冷汗,坐在床上愣了很久,突然反應過來葉逐明還沒進房。
他撈過手機看了眼,零點五十。
陸晝穿上衣服輕手輕腳下了樓,客廳裏還亮著一麵壁燈,葉逐明盤膝坐在沙發上,手指劈啪敲著鍵盤,身邊淩亂地放著許多資料。
陸晝下樓梯的聲音被注意到,葉逐明望過來,眉頭一皺:“怎麽了?”
他把資料攏了攏,合上了電腦,示意陸晝坐過來。
陸晝抓了抓頭發,斟酌著道:“我剛剛做了個噩夢……”
這話要是白肅真說,葉逐明早用拳頭向他展示真正的噩夢了。但對象換成陸晝,葉逐明體內那為數不多的耐心就開始瘋狂自體繁殖。他溫柔地看著陸晝,道你說。
陸晝便把那小人魚的夢境講了出來,末了道:“馮正的筆記裏提過鮫人的傳說,說是泣淚成珠,寸脂燃百日,片鱗聚千金,心誠則見。好像是有招財轉運的能力。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做這麽個夢,那孩子說來說去就一句渡他,聽意思是被囚禁的,脖子上還有條鏈子。”
葉逐明的眉毛越皺越緊,待陸晝說完後陷入沉思。
“鮫人……不早死光了麽。”葉逐明喃喃道。
鮫人長住南海,是沐浴神眷的種族,生來有轉運改命的逆天本領。也正是出於此,在殺神祭前,天帝就試圖用鮫人一族抵抗魔界外擴步伐,最後證明是螳臂當車,鮫人全數殆亡。
這裏居然還有?
天築,羅刹靈,宋觀瀾,本來就夠麻煩了,現在還又搭上個鮫人。
葉逐明歎著氣,揉了揉太陽穴。
陸晝擔憂道是不是不舒服?
“我沒事……不早了,你先休息。”他放下手。
陸晝瞌睡早就無影蹤了,聞言道:“你不和我一起睡嗎?”
葉逐明頓了頓:“我要翻點資料,你睡就是。”
來都來了,陸晝就不太好意思走:“有沒有什麽我能幫忙的?你自己得忙到什麽時候啊。”
葉逐明:“不用了,這個數據網,隻有我和遲諢有權限進入。”
陸晝摸了摸鼻子,反倒抱了個靠枕在懷裏:“沒事,我在你邊上,提供陪聊服務。”
葉逐明笑了:“行,你開個價。”
陸晝大方道:“老板看著給吧!”
說完發現葉逐明目光灼灼地看著他,陸晝莫名有點心虛,摸摸鼻子:“那什麽,免費也行。”
葉逐明輕笑:“那不合適……這樣吧,我給你彈個曲子當報酬。”
坐太久,正好活動活動。
葉逐明說著起身,掀開角落裏鋼琴上蓋著的紅絨布。
“葉哥多才多藝啊。”陸晝眼前一亮,又有點擔憂地抬頭,“會不會把他們吵醒?”
葉逐明眨眨眼:“不會吧。”
陸晝哭笑不得。
算了,巴麻和白肅真就算被吵醒也不敢有反應。至於林悅,嗯,葉逐明刷個臉應該就能解決。
葉逐明坐在琴凳上,胡亂按了幾個鍵試音,問陸晝想聽什麽。
由於不知道葉逐明的水平,陸晝體貼道你擅長什麽就彈什麽。
葉逐明莞爾:“那就太多了。”
他手放上琴鍵,沉思片刻,忽地扭頭。
陸晝猝不及防和他對上,同一時刻,葉逐明落下了第一個音符。
視線交錯隻是很短地一瞬間,葉逐明把頭轉了回去,脊背挺直,下巴略低,半垂著眼看向鍵盤,修長十指在黑白琴鍵上躍動著,悅耳的琴音緩緩流淌開來。
窗外的月光淺淺地鋪灑在葉逐明身上,看起來像是鍍了層銀光,他的側臉無與倫比的精致,每一個起伏都是讓人心醉的弧度,長而卷翹的睫毛輕顫著,目光專注深情,像在訴說著最濃烈的愛戀。
陸晝聽得入了迷,直到節奏由急轉緩,最後歸於平靜,他才忍不住輕輕鼓掌:“牛逼啊哥,彈得太好了!”
葉逐明毫不謙虛地點頭:“我也覺得。”
陸晝樂了,道:“這曲子叫什麽?”
改天他用小提琴拉拉看。
葉逐明眉毛一挑,和陸晝四目相對,張了張嘴,道:“Silence and Deep。”
“靜默且深沉?”陸晝重複了一遍,“名字挺好玩,誰寫的啊。”說著他就準備搜。
葉逐明把絲絨蓋好,撚平褶皺道:“街上偶然聽到的。”
陸晝換了幾個平台也搜不到,見葉逐明已經重新打開了筆記本,隻好放棄聽歌識曲的念頭,躺在沙發上看起了電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