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法場
第66章 法場
“他們要來了嗎?”陸晝小聲問。
三人都蹲坐在一個小山坡上,身影被茂密的灌木遮得嚴嚴實實。
透過間隙可以看到,不遠處有個小湖泊,兩頭並無河流,想來應該是地下水滲出形成的。
林悅看了看手機時間:“要來了,記得以前聽說過是下午五點。”
她話音剛落,陸晝就聽到了點細微的動靜,抬頭望去,遠處的小道上出現了朦朧的人影。
還是那兩個漢子,抬著滑竿,葉絮坐在上麵,等到了湖邊才被放下來。
他們之間並無交流,人送到之後,兩個男人便迅速離開了。
葉絮還是白衣黑裙紅蓋頭的打扮,靜靜地坐在湖邊的一棵樹下,雙腿微屈,也不揭蓋頭,雕像一樣坐著。
“她要這麽呆到明天?”陸晝有點吃驚了。
林悅點點頭:“應該是吧。小時候好奇和小絮一起來過,其他人也是這麽坐一晚,第二天再被接回去。”
陸晝點頭,有好奇道:“選這個上獻者,有什麽標準嗎?”
林悅略帶尷尬地摸摸鼻子:“呃,就是要小女孩,沒談過對象的那種。”
陸晝默默點頭,心說大概就是要處女了。
白肅真撕了袋餅幹:“你被選中過嗎?”
林悅搖搖頭。
“這個其實,唉,不是什麽吉祥的差事,所以一般人不願意讓自家孩子幹這個,大多數時候,就在護生裏挑。”
柿子還挑軟的捏。
陸晝在心底歎了口氣。
這個季節天黑得挺快,沒等多久太陽就完全下去了,天邊一片紅霞。
這個距離等到天完全黑,那就不太看得清人了。他們商量了下,還是提著東西往前靠近了點。
等再次安頓下來,林悅的手機忽然震了起來。
她拿出手機一看,臉色忽地變了。
“我家裏來警察了。”
陸晝也是一愣,三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出什麽事兒了?”他問。
林悅皺著眉頭:“不知道。我媽沒說,就讓我先回去。”
“都承市區裏嗎?”
“不是,就近水村的小別墅。”林悅嘖了一聲,突然試探地看向陸晝,“你不就是警察嗎,你不知道?”
陸晝一頭霧水:“不知道啊。我不一直和你在一起嗎?”
他又看白肅真,後者也是呆萌地搖頭:“我們是市局刑偵支隊的,你家裏的事應該沒嚴重到驚動市局的程度,可能就是人口失蹤在做排查。你回去看看吧。”
林悅雖然不太信,但一時也想不到其他原因,遲疑道:“那小絮怎麽辦?”
陸晝想了想:“我在這兒守著吧。小白,你和林悅一起回去。”
“我?”白肅真驚訝地指著自己。
陸晝道:“你不能讓小姑娘大晚上一個人走山路吧。”
白肅真想想也是,便點頭道好,但起身前卻從懷裏摸了兩樣東西給他。
一樣是槍,一樣是玉佩。
之前陸晝是讓遲宿教過點基本的技能,槍還是會開的。
他把槍收了,握著玉佩疑惑道:“那這個用做什麽?”
白肅真擠眉弄眼,含糊道:“先拿著以後告訴你。”
陸晝隻好作罷。
林悅還是很擔心家裏,叮囑了陸晝兩句,看了葉絮一眼,這才轉身和白肅真一起離開。
他們離開後不久,陸晝就收到了白肅真的消息。
【那玉佩有個功效,如果有殺過人的非人物種靠近,它就會發光。而且殺過的人越多,光越亮,你用這個來提防著點吧。】
陸晝有點訝異地看著那黯淡的玉佩,給白肅真道了謝,這才把東西揣進兜裏。
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到湖邊傳來點動靜。
他抬頭看去,原本平靜的湖麵無端泛起波浪,在月光的照耀下水光粼粼。
葉絮應該也聽到了,雕塑一般的身子微動了動。
湖泊內的動靜越來越大,片刻之後,陸晝驚訝地看到了一個男人從水麵下浮了起來。
這個男人裸露的上身健壯精碩,黑色長發濕漉漉的披散著,渾身水漬,那張臉偏過來的瞬間,陸晝就認出了他是誰。
分明就是白日裏的人魚雕像!
陸晝睜大了眼,看那男人立在水中,緩緩向葉絮遊去。
他身子上浮了些,露出一截漆黑的粗壯魚尾。
陸晝悄悄握緊了槍。
人魚貼近葉絮,手臂往地麵一撐,整個身子都爬上了岸,露出來的魚尾近兩米長,緊挨著葉絮。
他伸出手,緩緩揭下了葉絮的蓋頭。
陸晝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葉絮被嚇到,沒想到她抬頭看了人魚一眼,臉上毫無波瀾。
他正驚訝於葉絮的冷靜,就見人魚勾唇一笑:“好久不見。”
陸晝腦子嗡地一下,幾乎失去反應能力。
葉絮並沒有回答,垂下眸子,微低著頭,一副謙卑恭順的模樣。
人魚也不在乎她的反應,伸出手,指甲又尖又長,指縫間還帶著半透明的蹼。
他的身材實在是太高大了,葉絮個子小身量又單薄,人魚幾乎是她兩個寬。
他把蹼爪放在葉絮的領口上,指甲輕巧往下一挑,葉絮的上衣扣子就齊刷刷掉了。
人魚蹼爪往外一挑,葉絮的衣服被拉開,漏出了白皙瘦弱的上身。
人魚把手放在葉絮小腹上,一隻手就完全蓋住了她的腰。
陸晝子彈上膛,拉動槍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裏相當刺耳。
人魚尖尖的耳朵動了動,把頭扭了過來。
陸晝雙手握槍,從草叢裏站了起來,冷冷看著他:“別動。”
…………
宋觀瀾猙獰地笑了,眼底是毫不掩飾的殺意。
下一刻他的身影就直衝上來,葉逐明甚至來不及收刀,隻抬手硬生生扛住宋觀瀾這一腳,被踢得倒退十數米才堪堪停下。
葉逐明臉色陰沉,眼底金芒大作,頭發也開始暴長,頃刻間便到腰際。
身上的登山服唰地變成金色廣袖長袍,上麵銀線紋龍栩栩如生,怒目而視宋觀瀾。
宋觀瀾殘忍一笑,偏了偏頭,骨頭發出哢擦聲響。
他抬起手,黑色的指甲上黑霧翻騰,很快就在掌心聚了一團濃稠黑霧,其間無數猙獰鬼臉尖聲淒嚎。宋觀瀾一聲暴喝,黑霧便朝葉逐明疾馳而來!
葉逐明迅速抬手,遠處銀刀嗡鳴著回到他掌心,他舉刀擺出防禦姿態,在那團咆哮的黑霧襲來時狠狠一劈!
黑霧慘叫著一分為二,在空氣中散亂成一絲一縷的黑煙,又扭動著回到宋觀瀾的身體裏。
宋觀瀾眉頭一皺,看著葉逐明手裏的刀,譏諷地笑了:“你不配用這把刀。”
那團東西看著像霧,可劈下去時卻堅硬無比,葉逐明垂下手,虛握著刀悄悄放鬆還在發麻的虎口。
“怎麽,你還知道這把刀的來曆?”葉逐明冷冷道,“那看來年紀是真不小了啊。”
他看著宋觀瀾,想起昨晚和盤慕對過的時間線。“朱雀在霧山涅槃,業火可燒盡方圓百裏,你定然為避其鋒芒離開了這裏。但你殺孽深重,積怨頗多,離開霧山實力又會大減,肯定不能留在人界,大概就是去了最混亂的魔界。但沒想到眾神為了製衡魔界壯大,竟舍生取義舉天將魔界鎮壓,天魔二界合二為一,你也就被困在了天墟。”
葉逐明突然發難提刀急衝而上,宋觀瀾反應奇快,反手握住一柄劍護在胸前,兵刃相交,火花嚓嚓大作!
葉逐明和他四目相對:“天墟之上是幾百重殺神陣,一向進不去出不來,是誰把你放出來的?”
宋觀瀾眼神微動,手上發力往外一抬,避開了葉逐明。
“不愧是守門的,知道的就是多。”他意味不明地笑笑,倒沒否認葉逐明的推論,“我就不能是自己出來的嗎?”
“倒是你,當年天塌的時候,玄武和白虎為穩固人界而死,青龍和朱雀被選為護門人,這才逃過一劫。但你的先祖和朱雀都不安分,沒呆上幾千年就開始往外跑。本來要是兩個神獸一直一起鎮著,門是不會有問題的,但你們偏得換著來,永遠隻留一個人在門口。說起來我能重見天日,還要感謝你們先祖。”
葉逐明倒是沒料到宋觀瀾也知道這麽多,眸光微閃:“青龍朱雀隻是守門人,天墟澗陣法鬆動的原因,根本就是陣眼之一的道君私自逃離。我先祖與朱雀交替外出,隻是為了找他。”
“逃離?”宋觀瀾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天帝不仁,殺萬神以保人界,美名都是他的。但道君從來是散仙自由身,也未得誰半分供奉,他為什麽要白白送死?”
葉逐明眉頭一擰:“祭天明明是眾神一起做出的決策犧牲,怎麽到你嘴裏成了天帝的過錯?何況道君地位與天帝並肩,若不是心甘情願,誰能逼他來守門?”
“你還真是單純。”宋觀瀾嘲諷地勾了勾嘴角,“修行千萬年成仙,真能那麽慷慨就義?你未免把神仙想的太偉大了。至於道君,就算一開始心甘情願,但他就不能反悔嗎?他欠了蒼生什麽,要把命搭進去?”
葉逐明從他的話裏話外敏銳地覺察到某個信息:“道君就是救你出來的人吧。他還活著。”
宋觀瀾眉毛一挑,沒回答。
葉逐明正欲追問,突然聽到了哢嚓一聲悶響,他抬頭望去,中央圓盤上的藍尾人魚不知什麽時候爬到了小男孩的旁邊,兩隻蹼爪正按在他的腿上,而小男孩的雙腿內側皮肉已經被劃開,但卻沒有流血,以一個詭異的角度緊緊並攏,兩條腿骨已經被掰斷了。
而藍尾人魚流出的血液正順著磨盤紋路爬上小男孩的腿,傷口迅速合攏,兩條腿直接長在了一起,白淨的皮膚上泛起淡淡藍光,竟開始長出一片片的魚鱗!
葉逐明終於明白了這個圓盤是做什麽的,根本就是一個把人變成人魚的法場!
他立刻錯開宋觀瀾,朝人魚所在地飛騰而去,宋觀瀾卻提劍追上,出手皆是殺招。
葉逐明逼不得已隻能放棄,轉身與宋觀瀾搏鬥在一起,怒吼道:“巴麻!救那孩子!”
巴麻在剛剛和羅刹靈的搏鬥中耗損過大,雙臂無力垂著,指尖不停向下滴血,這會兒還靠著牆喘氣。
聽到葉逐明的呼叫後他才發現上方的異狀,咬咬牙又變回原型,震翅飛上磨盤。
這轉化過程實在太快,他剛上去,那小男孩的雙腿已經變成了一條藍色的魚尾,巴麻尖嘯著衝上前,雙爪勾起欲抓走男孩,那人魚卻反應極快地抱起他,縱身一躍進了水潭,消失得無影無蹤。
“操!”葉逐明餘光看著,咒罵了一句。
宋觀瀾何其精明,待葉逐明分神之際迅速一劍刺上他肩頭,劍身深深沒入,血液霎時浸透衣襟。
葉逐明嘶地抽了一口氣。
宋觀瀾貼近他,眼裏的仇恨清晰可見:“我會親手殺了你,給她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