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一更】
第127章 【一更】
露露的看呆擁有兩個層次。
第一個, 馮光耀本人確實和她見過的老板們不一樣:他沒有大肚腩和抖動的一身橫肉,也沒有猥瑣的長相和低俗的舉止。
第二個,他身後還跟著一個美女。
露露本身也是凹凸有致的美人, 要說魅惑,她覺得自己在附近的美人中, 是排得上號的。
可是馮光耀身後的這位美女,身材高挑不說,看起來真是風情萬種, 一雙眼睛尤其勾人, 眼睛本來不小, 可是卻故意微微眯著,倒更讓人浮想聯翩了。
她嘴角一顆淺淺的痣,下麵是猩紅的唇,露露一眼認出, 那是現在最流行的唇色,海市霞飛化妝品生產的流行色號,玫瑰紅。
謝元龍招呼兩人過來。
馮光耀大踏步走在前, 三步並作兩步,就到了包間。那個女人小跑兩步跟上,就挨著馮光耀坐下來。
馮光耀坐下來之後,掏出西裝內袋裏的煙,遞給了謝元龍一根。
謝元龍瞟了一眼煙盒子,居然是中華, 現在價格要十來塊錢一包,這小子到底最近搞了多少錢!
謝元龍接了煙, 瞪了一眼露露, 露露才把目光從那個女人身上移開, 她駕輕就熟地給謝元龍點了火。露露知趣地側著身子,露出凹凸的玲瓏曲線。
馮光耀往後仰躺,人陷在沙發裏,手伸出來,環繞在身邊的女人身後,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肩膀,然後說:“我女朋友,紀芬。”
露露順手想也給馮光耀點上煙,但是被紀芬搶了先,她隻好訕訕地笑一笑,“紀芬啊,你好。我叫朱露露。”
紀芬很大方地笑一笑:“你好!”,她微微側著頭,紅唇抿一抿,盯著露露看,像是看穿了她一樣,看得她毛骨悚然地安分下來。
“小老弟,最近是不是又發達了,還投資餐飲行嗎?最近生意好做的。現在企業都在漲工資,大家夥兒有錢花了,比去年強多了。去年物價漲,工資不漲,今年物價消退了,工資還漲了。”
謝元龍試探著說,上次聚會,他覺得馮光耀似乎有意思投資餐飲業。
馮光耀吐出一口煙,問:“你開的那個店怎麽樣了?”
這時候侍應生上來送了酒,給每個人倒了一杯,馮光耀這才坐起來,喝了一口酒,指尖在玻璃杯上滑動,百無聊賴似的。
謝元龍感覺他不太在意答案,不過還是說:“這開業一周了,我們每天基本上能賣七八百塊錢,一直排隊呢。兩個字:火爆。”
馮光耀似乎在腦海中算了一算,笑著說:“那還是要算利潤啊。做生意也不能隻做熱鬧。”
謝元龍不動聲色地幹笑一聲:“馮老板,是不是看不上我這熱鬧生意了?也是,上次聊的時候已經過了那麽久,估計你的鋼材又倒出去不少了吧?”
馮光耀臉色嚴肅起來:“這些話以後不要再到處說了。等會兒來的幾個老板,也不要給他們提。這生意做的是路子,要小心些。”
他年紀雖然不大,說話卻很老道,整個人散發著一股壓迫感。
謝元龍心裏一冷一熱的,知道馮光耀這話有兩層意思。一個是,暫時不會帶他謝元龍玩鋼材;二個是,至少他算是自己人,和其他聲色犬馬的朋友們有區別。
“沒問題。露露,聽見沒,別亂說。”
謝元龍倒像是責怪起露露來了,可她明明什麽也沒提啊,嗬,男人果然會甩鍋啊,和她的好姐妹說的一樣,露露心裏這麽想著,表麵卻不顯。
“嗯。”露露嬌俏一笑,眼尾卻是翹起來看了馮光耀一眼。那目光直勾勾的,馮光耀不害怕,也回看她一眼,似乎眼底還有點笑意。
紀芬說:“露露和謝老板在一起很久了吧?”
“也不久的。當初看門麵的時候認識的,說起來,露露還是我的房東。她們家拆遷得的門麵。”
謝元龍倒是不避諱。
馮光耀的眼神閃了一下:“市區裏的門麵房啊?朱小姐家運氣不錯,現在拆一套門麵房,吃一輩子。”
紀芬接過話茬:“確實是不錯的。我們家就不一樣了,都是國企職工,也沒份兒能拆遷私房,隻有單位分的房子。不過我們也剛買了一套共有產權房。”
朱露露瞬間讀懂了紀芬的話。是在比家產嗎?
看來這個紀芬也是著急把馮光耀握在手心裏,這家夥很多人看好嘛。
馮光耀似乎很淡然,不太在意紀芬的話,他接著喝酒,不一會兒已經喝完了一杯。
紀芬皺眉:“少喝點,最近越喝越多。”
馮光耀不回答。過了一刻鍾,又來了三四個小老板,有高的有矮的,有胖的有瘦的,有做五金的,有和馮光耀一樣在國企但是業餘做倒爺的,還有跑運輸的,總之,各行各業的,都是時代弄潮兒。
謝元龍發現這裏麵應該有人比馮光耀有錢,但是他卻是最有潛力的,年紀輕輕,已經和老板們談笑風生了,會說話,會逢迎,有主見,還夠狠。
酒過三巡,眾人都有些乏了,有的翹著二郎腿聽歌,有的下了舞池跳舞,馮光耀和謝元龍坐在一起,露露和紀芬去了衛生間。
“馮老板,你上次喝多了,不是提到了一個叫紀舒的女的嗎?”
見周圍無人,謝元龍輕聲說。
“她?”馮光耀閉了閉眼,“怎麽了?”
“我跟你講,我開店的位置,不是在理工大旁邊的楚華街嗎?那個叫紀舒的,離開了國棉二廠,也在楚華街上買了個鋪子,和我一樣開餐館。我現在把她們家幹得死死的,過不了幾天,她們家餐館肯定要垮。”
謝元龍仿佛在講一個很有趣的故事,期待著對方熱烈的回應。
馮光耀握著酒杯的手一緊,咬了咬嘴唇,冷聲說:“謝元龍,我的事情你別管。這個叫紀舒的,你也別惹。”
謝元龍不明白為什麽馮光耀看起來並不是很高興。
“馮老板不是說,恨她嗎?”
“我恨她關你什麽事?以後都不要跟我提這個人,我也不想聽到她的消息。”
“可是你不是說——”
馮光耀把手裏的酒杯重重砸在桌子上,半滿的酒溢出來,撒在桌子上,酒香馥鬱,馮光耀卻覺得想嘔吐,胸口一陣陣發涼。
謝元龍立即閉了嘴。
他也不是沒有眼力價的人。原來如此啊,原來如此,他心裏明白了一些。
恨和恨是不一樣的,恨到極致,那可能就不是恨,不,那肯定就不是恨。
看來紀舒的事情,他還是少摻合了,做好自己生意就行了。
“明白,明白。”謝元龍笑起來,“馮老板,我們接著喝。”
洗手間裏。
紀芬今天穿著一件翠綠色墊肩的長裙子,腰上係著腰帶。
這間歌舞廳的女士衛生間模仿的外國酒吧,設了化妝台,在這個年代是非常高檔的了。紀芬用起來很順手,想當年,她沒失業的時候,這些地方也沒少玩。
紀芬一邊補口紅,一邊對站在旁邊照鏡子的朱露露說:“我勸你不要打馮光耀的主意。”
朱露露笑著說:“紀芬小姐,你想到哪裏去了。”
沒想到,朱露露忽然覺得眼前黑色的影子一閃,一隻手就扇了過來,她臉上覺得火辣辣地刺痛。
“你、你有毛病嗎!”朱露露都結巴了,捂著臉。
“我告訴你,我什麽都做得出來。”
紀芬把口紅放進隨身的小坤包裏,笑著說:“你男人現在求著馮光耀做生意,我想你不會這麽倒胃口,說是他女朋友打了你一巴掌吧?你掂量一下,是你對他重要,還是馮光耀對他重要?不要讓男人為難。”
說完,紀芬揚長而去。
這不是這段時間以來,第一個對馮光耀獻殷勤的女人了,卻是最漂亮的一個,她不能不先下手。
這段時間,她幾乎不太關注國棉二廠的事情,也不太關心上輩子的首富之妻紀舒。她每天下班就不落家,到處和馮光耀應酬,父母也管不來。
她可不是上輩子那個小白癡,嫁給一個什麽廠長的兒子。上天垂青,重來一回,她怎麽能不搏一搏?
他知道,馮光耀現在手裏的錢正在指數增長,他注冊了一個皮包公司,低價買入鋼鐵廠的鋼材,轉手把訂單賣給其他人,獲利不可想象。
果然是後來的武市首富,這麽快就打入了鋼鐵廠的核心倒賣圈子,上上下下都打點得服帖。
紀芬好不容易上位,從普通朋友成為了女朋友,她的下一步,就是妻子。
露露站在原地,眼眶一會兒就噙滿了淚水。
這女人是瘋子吧?瘋子吧?
她真想衝出去告訴馮光耀,紀芬打了她一巴掌,可是她不敢。
“她說得對。謝元龍也隻會打圓場,他那麽巴結姓馮的。而且,萬一,謝元龍反而不要我了怎麽辦……”
露露小聲嘀咕著,掏出包裏剛買的進口香粉,就往臉上補了補,蓋住微微發紅的左臉。
回到包間,紀芬依偎著馮光耀,刮了她一眼。
露露不敢講話,而謝元龍還是談笑風生,根本沒注意到她臉上不自然的微紅色。
她好想回去找好姐妹哭一場:攀高枝好難啊!
……
“家鄉小炒”開始價格戰後,又一周結束了。
趕上春雨菲菲,“媽媽的菜”的生意又下降了20%,上座率僅僅維持在50%左右。
饒是自家的門麵,成本開支還是不少。
周六,天已經全黑,下了英語課的紀舒趕到店裏,發現客人已經走光了。
劉彩娟坐在靠門的位置,拿著一個本子寫寫畫畫,她的字歪歪扭扭,十分有趣。
“舒舒,咱們開業半個月,一共收入了2100塊錢,菜錢花了900塊錢左右,人工費算20塊錢……”
劉彩娟越算,心情越是焦慮。
“咱們這是不花租金的,是花了你的積蓄才沒什麽壓力。裝修的錢還差800塊錢沒結算給老柯,你看我們付了裝修錢800塊、300塊給原來業主的錢,不是等於沒掙錢嗎?”
紀舒接過賬本來,她拿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開始計算。
“媽,你看,正常情況下,我們的成本費用隻占銷售額的35%左右。關鍵是我們剛開業做了送汽水的活動,還有因為營業額下滑,造成了不少原材料的浪費。”
“沒錯,我就說,林林總總,怎麽花了900塊錢買材料呢?媽媽算得都腦殼痛了。”
“還有,你看,你買的花椒、辣椒、八角這些東西,都還沒用完,雖然你錢花掉了,但是你的存貨還在啊,也不能算是成本。”
“嗯嗯。”劉彩娟連連點頭,她覺得女兒腦瓜子真是好。
“我們在紡織學院,也學過一點點財務知識的,這個我還是會算。”
紀舒又說:“所以這麽看,餐飲真的是太賺錢了!這個年代,房屋租金便宜到不行,幹什麽不賺錢呢?不過未來租金大漲,以後一家餐廳,租金成本至少要占30%,35%。我們是自己的門麵,以後就不擔心這個問題。”
“你怎麽知道未來租金會大漲?”
劉彩娟不解地問。
“呃呃,估計,估計。”
紀舒吐吐舌頭,杏仁般的眼睛睜大了,安撫劉彩娟:“所以你看,媽,你別著急。這半個月賺的錢,都夠付裝修的錢了,已經很成功,我們的壓力比較小的。”
劉彩娟半信半疑,未來真的會更賺錢嗎?以後房子租金真的會大漲嗎?
她紀舒的篤定不同,她還是擔心:“媽就是怕拖累你啊。”
紀舒見劉彩娟心情不是太好,便說:“媽,這周末我們一家人去逛街買衣服吧?你看看,現在手頭上的錢……2100減去900再減去800塊,再減去300塊,不是剛好還剩下100塊錢嗎?”
劉彩娟側著身子,望著窗外的雨點砸在人行道上。
“買什麽衣服。這雨下得,路上都沒人……”
“所以啊,天氣預報說周日早上有大暴雨,估計也沒什麽人來逛街的,生意不會好,我們索性休假半天,去逛百貨店。開業半個月了,媽你一天都沒休息。我們是做生意,不是賣命。”
劉彩娟知道女兒心疼自己,可是還是不忍心放棄半天的生意:“要不還是你們去,我看店——”
“媽!徐阿姨和葉春芝都調休過了,就你一個人沒休息。你不去我生氣了啊!”
劉彩娟想了想:“行吧。我不在,徐阿姨也不會做那些菜,那麽,我們就歇業半天吧……”
晚上,紀舒拿了毛筆和紅紙,寫了周日早上歇業的通告,貼好了,便和劉彩娟一起回了家。
她也不是沒有擔心過生意,不過畢竟知道未來這商鋪的價值,她心情依舊愉快:這是全家來到武市半年後,第一次集體出遊。
……
第二天一大早,果然如天氣預報所說的那樣,暴雨驟然而至。
還躺在床上的紀舒,聽到打雷,心情放鬆下來:劉彩娟不會擔心店裏的生意了,這能有生意嗎?
紀舒剛穿好衣服,門上傳來咚咚咚的悶響。她打開門,紀暢笑嘻嘻地說:“姐姐,今天真的下雨。我們可以去逛街啦~~”
紀舒低頭看弟弟,他已經穿好了一件棕色毛衣,大眼睛裏都是笑意,乖乖巧巧地站在門口,也不進來。
“嗯,很有紳士風度,知道不能隨便進女士的房間。”
見紀舒誇獎他,紀暢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背著小手站著。
紀舒到了客廳,看見紀暢平時睡著的小鋼絲床已經被折好了,劉彩娟正在廚房忙著做早飯。
她俯身對紀暢說:“鋼絲床是不是不舒服?”
紀暢搖頭,大眼睛裏滿是純真:“不會啊。很舒服,媽媽給我鋪了兩層棉絮,那個棉絮是林阿姨特意給我帶來的。你們都是女生,女生都要獨立的房間的,我是男子漢,我睡外麵沒什麽的。”
紀舒把弟弟一把摟進懷裏,上輩子的小混子,這輩子怎麽變成小天使了?這合理嗎!
“在理工大附小才上了一個月的課,我們紀暢講話這麽有條理,真的是厲害哦。”
紀舒特意多表揚他。
她曾經在一個帖子裏看到,要不斷給予孩子正反饋,孩子才能健康成長,如果做得好的地方不誇獎,而隻是指出孩子做得不好的地方,那麽孩子會本能地反叛。
果然,一大早上接連受到表揚的紀暢整個人都燦爛了起來,吃早飯的時候也吃了一大碗,還幫著全家人拿牛奶。
紀舒給每個人都定了“揚子江”的牛奶,是武市的本地牛奶廠生產的。
紀舒拿起玻璃牛奶瓶,淺淺地喝了一口,牛奶喝起來那麽濃,上麵甚至還覆蓋著一層薄薄的奶皮,不像是後來,牛奶都和水一樣。
可惜的是,像是揚子江、友芝友這樣的本地牛奶牌子,慢慢都消亡了,最終全國也就那麽幾家牛奶品牌獨大。
“現在的牛奶做得不錯,不過以後可就越來越淡了,珍惜吧,孩子們,多喝牛奶!”
紀舒對桌子上的紀暢和坐在自己的小椅子上的紀甜說。
紀甜仰著臉,手裏拿著哥哥剛剛特意給她倒在奶瓶裏的牛奶。
她一歲就斷奶了,紀老太慌忙火急地逼著劉彩娟下地幹活呢。所以她進城了才又開始喝上了牛奶。
沒想到,紀甜的注意力被紀舒的話分散了,手裏的奶瓶一下子就掉到了地上,瓶蓋咯嘣一聲被彈開,雪白的牛奶撒了一地。
劉彩娟沒有責怪紀甜,而是忙起身去收拾。
剛收拾完,紀甜卻伸手拉住紀暢的褲腿,哇哇叫著說:“要喝奈奈!”
紀暢指了指手裏的牛奶瓶,“甜甜要嗎?”
說完,就伸手準備給紀甜。
紀舒見了,眉頭忍不住皺起來:“甜甜,自己的牛奶沒有了,也不能要哥哥的呀!”
紀甜不理,臉上沒有一絲猶豫,立即用肉嘟嘟的小手捶打紀暢的褲腿。
紀暢吃痛,“哎呀——”,他輕輕叫了一聲,卻還是把牛奶瓶放到紀甜的小手裏,和緩地說:“哥哥今天不喝了,哥哥給你。”
目睹這一切的紀舒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說好的小天使甜甜怎麽像是個小惡魔?
紀舒起身,把牛奶瓶子從紀甜手裏摘過來,舉高了,對著紀甜說:“甜甜,你不能動手打人,你立即停手,不然就不可能給你喝牛奶!”
紀甜哪裏聽得進去,也不知道她到底聽懂沒有,她不斷用手捶打紀暢的腿,還推了一把紀暢,最後竟然上牙去咬人。
紀舒蹲下來,扯開紀甜,紀甜像是一顆掙紮的小炸彈,隨時要爆炸,圓嘟嘟的小臉上倒是一滴眼淚也沒有,甚至還帶著笑!
“要喝奈奈!”
她咿咿呀呀地叫著。
劉彩娟這時候洗完了碗出來,見紀家三姐弟團在一起,紀舒抱著紀甜,紀暢拉著紀舒,三個人像是連體嬰,就問:“怎麽了?”
紀暢回身看著劉彩娟,不說話。
紀舒說:“媽,你看,甜甜自己的牛奶沒了,就要搶紀暢的,這就算了,居然還打人……”
劉彩娟歎氣一口,看來是瞞不住了。
作者有話說:
紀舒:帶娃好難啊!!!
今晚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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