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第180章
既然番茄炒雞蛋裏的毒素明確了和杜宇買到的不一樣, 問題就簡單了。
張超對這件事隻是了解了大概，現在還有點雲裏霧裏的，撓撓頭：“這真的能測出來嗎？我還是第一次聽說呢。”
紀舒解釋道：“可以的。即使是大工廠, 生產出來的產品，總歸是有一些雜質的, 這不代表不合格，而每一個批次的雜質一般不同。況且生產這些老鼠藥的廠家，沒有批文, 肯定是小作坊一類的企業, 雜質更多、更容易分辨。”
因為這好消息, 紀舒顯得比剛剛精神多了，眼睛閃著光。
她講話聲音不大，流暢而連貫，聽得張超頻頻點頭, 眼裏滿是讚賞的意思：“紀舒妹妹懂的真多啊。”
莫曠楓嘴角不經意帶點笑：“是。紀舒說得很對。這份報告比對了雜質的成份和占比，得出結論，兩種毒素不是一個批次, 因此，並非是公司的疏忽，和杜宇也無關。問題出在老張那一批老鼠藥上。”
奇怪，莫曠楓隻是稱呼紀舒的全名，反而感覺更親密了，紀舒沒來由的地臉一紅。
解釋完了, 張超開心地說：“這是不是意味著，紀舒妹妹的公司沒責任了？”
紀舒搖頭：“這要看我們的報告派出所是不是認可, 另外一方麵, 要看能不能抓到嫌疑犯。”
“嗯。如果抓不到嫌疑犯, 警方很難交差。就靠著一份第三方實驗室的報告，紀舒家想洗脫罪責，恐怕不容易。”
莫曠楓說完，輕輕摟著紀舒的肩膀：“我們快去派出所吧。”
紀舒的肩膀自然而然地挨在莫曠楓的身上，她側著臉，抬頭看他，莫曠楓也在這時候低頭看向她。
這樣親密而自然的舉動把張超整個人鎮住了。
“照顧好我們莫莫啊！”
他對著紀舒眨眨眼睛，又朝著他們揮揮手：“你們快去了，我去接著上班了！”
……
王警官從檢驗報告背後抬起頭來。
他臉上的眼袋更大了，看來這幾天都沒睡好。
“你們這個報告，是私人檢驗機構出的，而且還是境外的機構，我們如果要采納作為證據，怕是要費一番周折啊——”
他把文件拍到桌子上，端起那個裏麵黑乎乎布滿茶垢的茶缸子，啜了一口濃茶。
“從我個人上，肯定是相信你們的報告的。但是我隻能打報告上去匯報。在沒有捉到嫌疑人之前……看來還不能處理這件事，媒體那邊我會通知的，報道不能出，信息要先封鎖一下。”
紀舒點頭。
她想了想，問：“既然能確定，投毒的人用的肯定是那個楚華街上張老板的老鼠藥，能從張老板這裏得到些信息嗎？”
“這個老張，精得很！我第一次審他，他一口咬定不記得賣給誰了。”
“請問，他有供出來，他從哪裏進貨的嗎？”
莫曠楓禮貌地問。
王警官是第一次見莫曠楓。
他剛進來的時候，王警官就盯著看了好久，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一表人才的小夥子。
再看，他和紀舒似乎很親密，你看我，我看你的，畢竟也是老江湖了，心裏有了底。
他內心暗歎，果然好看的人才能做朋友，這個莫同誌和小紀簡直就是電影裏走出來的一對璧人嘛。
“這位莫同誌問得在點。我們也查了，可是這個老張，咬死了，就說是別人上門推銷的，他不認識那個人。你說說，這也沒辦法啊。”
這可真是難辦了，如果拿不出其他的證據，就憑借一紙報告，能成嗎？
紀舒沉默了一會兒，對王警官說：“能不能讓我和老張談談？我和他以前就認識，也許我能問出點什麽來？”
王警官有點猶豫，但是他瞟了一眼桌上的檢驗報告，這報告可不容易得到，他又看了一眼莫曠楓，這小夥子渾身充滿矜貴的氣質，想了想，他點了頭。
“你這個小丫頭，真是有幾下子。破個例，讓你們聊幾句，反正他現在也不算嫌疑人，他最多就是違規賣老鼠藥，我讓人帶你們過去。”
王警官給他的徒弟使了個眼色，小夥子屁顛屁顛地過來帶著兩個人去了審訊室。
……
老張油鹽不進，紀舒見問不出來，忽然覺得奇怪。
如果心裏沒有鬼，他為什麽非不願意說出來有哪些人買了老鼠藥？
不想供出來供應商倒是不奇怪，無非是怕惹禍上身，供貨的人怕是有些背景。
老張低著頭，手上戴著手銬，賭氣似地說：“小紀老板，你居然舉報我？說好了老鼠藥給你們，就算了，居然舉報我？害得我進局子！”
紀舒冷笑：“你的老鼠藥，就是我們食堂化驗出來的那一款。你的問題可就大了。”
莫曠楓一直待在紀舒身後，沒有插話。
紀舒越想越奇怪，大聲說：“老張，你說你告訴我們，到底誰買了老鼠藥，不是很簡單嗎？你非不說，那證明你想保護這個買老鼠藥的人！”
“我不記得！”
“你不記得？”
紀舒站起來，挑眉一笑，“你騙誰啊？你是楚華街上出了名的萬事通。你雜貨店裏那麽多貨，哪一樣，放在哪裏，多少錢，你都記得！你還和那麽多商鋪老板都熟悉——”
閃電一樣，一個想法在紀舒的天靈蓋裏炸開來。她倒抽一口涼氣，事情似乎都聯係上了。
老張認識一個人，而這個人，確確實實是和紀舒有仇的！
這個人確確實實是想要搞垮紀舒的食堂生意的！
謝元龍！
老張和謝元龍認識，而且老張知道謝元龍和紀舒有過節。
紀舒嘴角忽然就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我知道是誰買了你的老鼠藥了，是一個姓謝的，對不對？”
老張的呼吸似乎停頓了一兩秒，臉色微微變化了一點，但是隨即他矢口否認：“不記得！”
聲音的氣勢卻比之前弱了太多。
而且，老張如此維護謝元龍，估計兩人的關係不僅僅是認識那麽簡單。
莫曠楓也知道謝元龍的一些事情，聽到“姓謝的”，心裏也一動。
紀舒朝著他眨眨眼。
“不管你記不記得，我們去把謝元龍請來，不就好了？”紀舒的笑容冷峻而機敏。
“哎，別啊，我和他沒什麽——”
兩人出了審訊室，老張還在後麵喊。
……
到了下午，王警官就在一個聚眾賭博的地下賭場裏，把謝元龍找到了。
審訊了兩個鍾頭，王警官才滿麵笑容地從審訊室出來。
劉彩娟、蘇萍、錢桂君和郭飛霞也都趕到了派出所，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竟然會是他？還以為是那個碰瓷的男人……”
王警官審訊回來，笑眯眯地說：“果然，按照我們商量的辦法審，一審那個老張就招供了！”
“什麽方法？”
劉彩娟和蘇萍並不知道紀舒的建議。
原來，紀舒覺得老張和謝元龍之間肯定有著某些交易。
不然老張不會這麽護著他。
紀舒建議王警官用“離間計”，也就是囚徒困境的原理。
每個囚徒，分開審訊。如果選擇供出同夥，自己就可以獲得減刑，同夥重刑；如果選擇閉嘴，那麽可能兩個人都無罪釋放。
然而，沒有人知道同夥的選擇，“信任”這時候就顯得尤其脆弱了。
因此，每個囚徒大概率都會選擇供出同夥。寧願坐牢，獲得減刑，否則自己可能牢底坐穿。
王警官對劉彩娟說：“小紀真是聰明啊。這一招呢，我們老警察也會用的，不過小紀能找到謝元龍這個嫌疑人，真是觀察力非常好。”
蘇萍這幾天根本沒有睡過一個好覺，現在略顯滄桑的臉上充滿了光彩，她笑著說：“王警官，你別賣關子了，快告訴我們實情吧。”
郭飛霞也咬著筆頭，拿著厚重的筆記本，“王警官，快好好講講，我多給你寫兩段！”
聽了這話，王警官臉上的笑容更是藏不住了，那是一種真切的舒心。
“兩個人分開審，我跟謝元龍說，老張都招供了，就是你下的毒！謝元龍一開始不信，我直接拿出那個香港來的檢驗報告，說證據確鑿之下，老張就招供了。”
王警官的小徒弟笑嘻嘻地插嘴：“我師傅可厲害了，唬得姓謝的一愣一愣的，眼淚都流下來了呢！”
王警官瞪了一眼小徒弟，像是怪罪他插嘴，可是眼裏卻有笑意，又像是覺得這個馬屁拍得十分妥帖。
他接著說：“原來，姓謝的眼紅你們食堂的生意好，賺了大錢，而他自己虧了錢，店鋪也關門了，開新店又被撤資了，他欠了一屁股債，就到處找人借錢。”
王警官覺得口幹舌燥，小徒弟機靈地遞上那個茶缸子。他喝了一口茶，繼續說。
“一次偶然的機會，他遇到老張，兩人閑聊的時候，謝元龍想到了下毒這個想法。他欺騙老張說，如果下毒，他有把握趕走小紀的公司之後接替你們，賺大錢，還承諾給老張一筆錢。不過他不知道怎麽下毒，老張聽了，動了心思，他早就聽說了這種老鼠藥，就決定買來給謝元龍了。他不知道謝元龍早就債台高築了，還以為他真能接手食堂呢。”
劉彩娟聽了，張大了嘴巴：“真是無恥。就算弄走了我們，也輪不到他啊！”
“就是。”蘇萍附和著。
王警官立即說：“老張也是鬼迷心竅，就專門去市場上找了這種老鼠藥給謝元龍。他自己倒是聰明，假裝自己隻是個賣老鼠藥的。他護著謝元龍，主要是怕我們捉到謝元龍之後，把他給扯出來。他一開始不承認和謝元龍密謀，我們也詐他，他以為謝元龍招供了，自己也繃不住了，都說了。”
蘇萍大聲說：“千算萬算，他沒料到，我們小紀老板能找到他的店鋪裏麵去！”
“真的要采訪一下我們的小紀老板，你到底是怎麽一步一步推理出來的？”
郭飛霞記者激動地問，手裏拿著一個超級大的記錄本。記者的架勢很足。
紀舒裝作很輕鬆的樣子，聳聳肩膀：“不就是一步一步嗎？你想，杜宇買老鼠藥，本來就是準備去老張店裏買的，臨時被一個小商販攔截了。這說明，老張店裏也有藥，平時也賣老鼠藥。是他自己不謹慎，說漏了嘴，【三步倒】這名字泄露了天機了。”
王警官的徒弟問：“師傅，你說這個老張是不是傻子，要是他不賣老鼠藥，這事情不就解決了嗎？”
“那你就不知道了。他要是平時不賣老鼠藥，會想到【三步倒】這個藥嗎？普通人哪裏知道這種新型的老鼠藥啊，也是最近才流行的。凡事有原因才有結果。這兩人碰到一起去，才想出這麽個主意，謝元龍是主犯，這個老張是從犯，兩人一起在監獄裏哥倆好吧！”
像是生怕被紀舒搶了台詞，王警官這次回答語速很快，搶著分析，他瞟了一眼郭飛霞：“小郭記者，你都記下來我的推理過程了沒有？”
他的樣子逗得大家哈哈大笑，郭記者說：“記下來了，記下來了，警隊的英明神武都記下來了。”
蘇萍歎氣，又搖搖頭：“真是巧了，杜宇這個事情，純屬意外了。如果杜宇當時不去買這個藥，我們也不會覺得是自己的問題了……差點就給姓謝的和老張頂了包喲！”
一直沉默著的莫曠楓輕輕笑一笑：“蘇阿姨，也不是這樣。不是杜宇去買藥，就牽扯不出老張的店鋪來，就不可能找到謝元龍了。”
眾人一想，還真是這麽回事兒。
蘇萍說：“沒錯！莫同誌說得太對了，我都沒想到……”
這一層，王警官之前也沒想到。他和蘇萍一樣，剛剛還覺得杜宇這是無妄之災呢。
現在，他算是想明白了，杜宇不但不是壞事的，相反，還幫了大忙，簡直是老天爺派來的救星。
紀舒更是明白這一點，莫曠楓和她想到一起去了。
不過，真正救了杜宇和紀舒她們的，還有一個人，就是那天那個截胡賣老鼠藥的小販。
如果杜宇買到了老張店裏的藥，就是塑料袋子裏裝著的【三步倒】，杜宇這事情也很難說清了。當然，也許那樣，杜宇也不會把藥粉放在後廚桌子上了，
這個時代沒有監控，一個人潛伏進後廚下了毒，如果做得幹淨，根本不會有人發現。
“對了，王警官，謝元龍有沒有交代，他是怎麽進食堂下毒的？我們知道了之後，以後可以改進，免得再出現這樣的事情。”
劉彩娟也說：“這還真是！這麽一看，這個漏洞一定要堵上。”
王警官搖搖頭：“說實話，這漏洞真不是你們能堵上的。你們肯定都猜不到，謝元龍有多厲害。這人知道你們的蔬菜供應商，他把你們的雞蛋用針紮破了，把【三步倒】稀釋了然後注射進去了。巧就巧在那一批雞蛋，你們就用在了食堂最後出的番茄炒雞蛋上，而且出事之後已經被我們銷毀了。”
王警官的小徒弟瘋狂點頭：“當時我們審訊室的人都驚呆了，這人真是聰明勁兒沒有用在對的地方。”
聽了這話，劉彩娟低頭想了一下，搖頭：“聰明用在錯誤的地方就是傻。看來以後我們進貨也要小心些，雞蛋都要檢查一遍。”
“沒錯。”劉彩娟點頭。
王警官說完，看著大家：“小紀你們回去吧，這件事呢，基本上已經調查清楚，你們公司沒有問題，是一起投毒案。不過因為你們的小工杜宇操作不規範，後續市監局會給你們指導工作的，總體來說，問題不大。”
因為還有很多事情要忙，王警官和小徒弟匆匆告辭，留下郭飛霞記者，還想再采訪一下劉彩娟等人。
劉彩娟看著蘇萍，緊緊握住她的手。
“蘇萍，這次要不是你……我們拿不到學生的諒解。雖然現在用不上這份諒解書了，但是我劉彩娟記得你的好，咱們以後就是好姐妹，也別說什麽老板、員工了！”
蘇萍當時下跪求諒解書的事情，劉彩娟沒有和任何人講過。
這是她的秘密。
“我有個想法，以後小奕，我準備認他做幹兒子。你看行嗎？”
紀舒一看看穿媽媽的想法。
蘇萍這人看著軟，但是不願意平白受人恩惠，總想著償還。
如果能認蘇奕做幹兒子，那麽以後劉彩娟幫起蘇萍母子倆來，就名正言順多了，也不怕蘇萍推辭。
蘇萍眼眶又紅了，她還是忍住了，顫抖著說：“好。劉姐不嫌棄，我願意。”
蘇萍卻是想著，受了這麽多劉彩娟、紀舒的恩惠，如果小奕以後成了劉彩娟的幹兒子，就能好好孝順劉彩娟，也名正言順了。
於是乎，兩個人就這麽敲定了事情，雖然心裏的想法完全不同。
郭飛霞記者說：“皆大歡喜！我這特稿能寫2萬字，哎喲，不說了，回去碼字，這可是大獨家啊……”
紀舒這時候回過神來，等等，蘇奕成了媽媽的幹兒子，自己的幹弟弟，可是紀甜和蘇奕……上輩子不是還有緋聞嗎？
那緋聞，說全是假的，似乎也不全是。
紀舒隱約記得，在國外度假散心的時候，紀甜偶爾真的流露出悲傷，似乎也對這個蘇奕有點上心……
不過紀舒那時候不懂男女感情，更不懂年輕人的感情，也沒有追問。
現在她和磨曠楓處起了對象，對男女感情有了新的理解，忽然就覺得，當時事情並不簡單。
唉，紀舒內心想，幹兒子就幹兒子吧，也是隻幹兒子嘛。小奕和甜甜萬一真有戲，長大了再說吧。
這麽想著，她牽著莫曠楓的手，笑一笑：“我還有點話想問問那個謝元龍，你想一起去嗎？可能和馮光耀有關係。你介意嗎？”
莫曠楓似乎有點吃驚。
隨即，他歪著頭：“不介意，我要一起去。”
紀舒讀到一點點醋意，她心裏居然有點甜蜜。
作者有話說：
麽麽噠~~水落石出！感謝在2022，05，14 23:56:25~2022，05，15 23:55:36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甜甜天天 4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24547300、橫海答雲箋 10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