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第184章
夕陽把天空燒成粉紅色, 這季節隻穿一件單衣就很舒服。
紀舒和田秋吹著微涼的江風,踩著東昌路的老石板人行道,腳下坑窪不平, 基礎建設比起浦西來,落後了不少。
不一會兒, 她們就和趙阿姨接了頭。
“到底是什麽事啊?”
紀舒還沒開口,田秋倒是一馬當先發問。
“剛剛在輪渡上我就一直想一直想,真的急死我了。不要賣關子嘛!”
真是個急性子。
她也問出了紀舒的疑問。
趙阿姨還是有點遮遮掩掩, 不過架不住紀舒刀子一樣的目光。
“唉, 也沒什麽大事。這10套裏麵啊, 有8套都處理得幹幹淨淨,人都搬走了,房子空了,可以出租的。就是有兩套……”
“趙阿姨, 我是什麽人,你看我怕事兒嗎?直說。”紀舒麵不改色,安撫有點緊張的趙阿姨。
田秋靠過來, 搭著紀舒的肩膀。
“我紀姐姐越來越霸氣了,說呀趙阿姨!”
“其實也不是什麽大事。無非就是有一戶,收了錢不願意搬走;有一戶,和鄰居有糾紛……”
趙阿姨這才腆著臉,縮著肩膀說。
“十間房,二間都有問題?”
紀舒還沒說話呢, 田秋急了。
“這不是急著買嗎?而且你們家紀大老板一出手買十套,我拖著的話, 其他人就聯合起來抬轎子了, 那就沒辦法便宜買到了。”
劉阿姨趕緊解釋, 臉色都變了。
紀舒微微點頭。
趙阿姨真是人精,想到這一層了。
市場本身極為低迷,如果突然有人大筆買入,那麽賣家們萬一聯合起來抬價,就不好辦了。
“東昌路這邊的棚戶們,走街串巷的,打個醬油都能碰見。我不快刀斬亂麻,拿下十套,這些人老精明的額。”
急於為自己辯解,趙阿姨解釋起來,倒像是倒豆子一樣劈裏啪啦。
“行了,我們去看看。”
趙阿姨這才笑起來,“可不是。其他的辦法我都試過了,搞不定哇!我沒辦法了呀,隻好請我們紀大老板出山哇。”
“嗯。”
紀舒抬腳就走。
“我說啊,也不用太擔心,反正房子已經到手了,手續都辦好了。這就是些小插曲,小插曲。”
趙阿姨今天脖子上係著一條花裏胡哨的絲巾。
因為收了紀舒一套500塊錢的中介費,她的荷包也是鼓起來了,越來越注意打扮了。
不過紀舒總覺得,這兩個月的奔波,讓她略顯疲態。
看來,這事兒不好辦、不簡單呀。
……
走到了上次來過的棚戶區,紀舒又一抬眼看到之前收養小貓浦東的那半拉破房子。
“二樓那個破房子,你買了嗎?”
紀舒問趙阿姨。
“買了,壓價到了1100塊錢,那兩兄弟收了錢走了。這房子我也不住,就放著吧。”
趙阿姨臉突然綻放出笑容,“就聽紀大老板你的話呀,你怎麽搞,我就怎麽搞,以後有發財的機會也想著我呀。”
紀舒心想,這都還沒拆遷,趙阿姨就這麽自信,難道真是自己露出了必勝的表情?
原來一個人自信,也會不自覺影響身邊的人,甚至帶來一些……粉絲。
趙阿姨現在就宛如一個小粉絲,星星眼地看著紀舒,就等著她來平事兒。
好吧。那就來平事兒!
兩人先來到了第一家,這家有個院子,裏麵種了一些菜,正值五月,草長鶯飛,綠油油的生菜漲勢喜人。
院子沒有大門,就幾根竹竿子圍了一個柵欄門,院牆也是低矮的泥牆。
在一眾棚戶房裏,這一家算很大的,尤其還有院子,很難得。
反正紀舒買的是地皮,不在乎房子質量,也就無所謂院子和房子本身的破敗了。
趙阿姨正要開口介紹,一個婦人挑著一根扁擔,兩頭是臭乎乎的水桶,朝著院子走過來。
這味道太銷魂,讓人的目光不由地掃過去,最後落在那兩個水桶上。
紀舒和田秋雖然一個現在是外企白領,一個是婚紗攝影樓攝影師,卻都是農村出身。
這個婦人是來澆菜地的,水桶裏的肯定是肥料,而且是生態肥料……
“去去去,站在別人家門口幹嘛啊?想偷菜啊?”
婦女吐了一口唾沫,大聲嗬斥。
走近了,她眼看這幾個人打扮一個比一個時尚,尤其是站在中間的紀舒,一件水藍色的襯衣配著藏藍色印花小方巾,就和雜誌上的人一樣。
這肯定不是偷菜的了。
“怎麽了?你們幹什麽的!”
雖然不是偷菜的,但肯定沒安好心,不然為什麽站在這裏東張西望的呢!
趙阿姨上前去,“這個房子我們老板買了!”
她指了指旁邊的紀舒,趾高氣昂。
“這個院子,以後你們不能種菜了!上次我和你愛人說過的,你們怎麽還在種!”
說完,趙阿姨又像是逃跑一樣跑到了紀舒的身後。
她小聲說:“紀老板啊,上次我被她愛人潑了糞水的,我們小心點。你看,我可是盡心盡力的呢,被潑糞水啊!我一輩子沒受過這罪!”
難怪趙阿姨說自己搞不定!
生化武器啊!
田秋吃驚地張大嘴巴,“我以為就我們村裏因為一點子自留菜地潑糞水,大城市海市也這樣啊!”
紀舒忍不住也退後兩步,潑糞水,有點,害怕啊。
婦人把腰身一彎下來,兩個糞水桶子重重地砸在地上,濺起來一些味道很重的水花兒。
地麵都濕了一塊。趙阿姨又後退一步。
紀舒說:“這房子我買了,這院子也是我的。你是住在隔壁的鄰居嗎?為什麽在我的房子裏種菜?”
還沒等婦人回答,趙阿姨就附耳講了起來。
她小聲說:“哼,哪裏住在隔壁,她們家住在另外一條巷子裏!這房子我幫紀老板買下的時候是空房,人家房東搬走好幾年了。說根本不知道有人在院子裏種菜。”
田秋算是聽明白了,這家人就是私闖民宅啊。
她想著,不能讓紀姐姐孤軍奮戰啊,因此,田秋一步走到前麵。
她大喊:“這房子是我們老板的,你不能種菜!”
“不能?這破房子沒人住。沒人住的房子,怎麽就不能種菜了?”
婦人叉著腰,挑眉,語氣霎是挑釁。
“可是這不是你的房子啊!”田秋大喊,真的被氣到了,她的聲音都有點發顫。
“沒人住,空著不是浪費?你們還要感謝我給你們肥田呢。不然空著嗎?”
這人來回兜圈子,根本不講道理。
婦人又挑起扁擔,“誰的房子我不管,菜是我的,我種的菜,歸我。要是誰敢動我的菜,我就潑你一身糞水!”
她朝著這邊走過來,越過三個人,就進了院子,徑直開始澆地了。
趙阿姨小聲繼續訴苦,眉毛都皺成了一團。
“上次我都報警了。可是警察來了也就是調解嘛。這種事,加上房子剛巧也沒人住啊。報警了也就管幾天,過幾天她又來了,咱們也不可能一直盯著的。我都氣死啦!”
紀舒現在覺得,趙阿姨還算負責,這事情還真挺難解決。
眼下吧,衝進去和一個手持糞桶的女人理論,不是什麽好計策。
這事情靠嘴上工夫怕是解決不了。
“走吧,我們先去看看下一家……”紀舒扭頭對趙阿姨說。
田秋:“啊?就這麽放過她?”
紀舒瞟了一眼院子裏虎視眈眈手持糞桶的女人,“不然呢?好女不吃眼前虧,我們先去下一家看看。”
田秋往院子裏看了看,又看了看已經跑出去五米遠的趙阿姨,懊惱極了。
“啊,這種惡人,難道就沒辦法了嗎!”
……
等到了第二家,趙阿姨又小心翼翼地解釋著。
“這家人,收了5000塊錢之後突然反悔了,就是不願意搬走,我說退錢,我再去買其他人的房子,錢也不退。”
這一家沒有院子,是個典型的棚戶房。
門口是洗菜做飯的水池和簡單的灶台,幾件衣服掛在房簷下拉著的一根破電線上。
“灶台很幹淨,沒有灰塵。”
紀舒順手用一根手指在水泥台子上擦了一下,抬眼說。
“就是。這家人啊,家裏在工廠裏做,也不是說環境不好。看起來體體麵麵的,我也沒想到翻臉不認人啊。”
紀舒抿抿嘴,“估計趙阿姨已經報警過了吧?”
“報警了,報警了,可是他們家有一個80多歲癱瘓在床的老人,總不能直接把家具搬出來,趕人吧?那老人家出事情了怎麽辦?”
果然,老年人這會兒被當成擋箭牌了。
畢竟,誰敢惹80歲老人呢,有個好歹可怎麽辦。
後世的法拍房執行起來都有困難,況且這個年代。
咚咚咚,紀舒敲門。
一個禿頭男人出來了,約莫五十歲。
紀舒說明了來意,對方立即變臉了。
“你們有錢人不能欺負我們工人階級的好伐!我不是不願意搬家,我老娘年紀大了,別的位置住不慣!你們買了又不住,等我老娘走了,我馬上就搬走。”
田秋憋死了,怎麽這個世界上腦子拎不清的人這麽多啊!
“你這個人怎麽這樣?你既然知道你媽媽不願意離開老房子,你為什麽要賣呢?退錢!”
田秋怒而大喊。
“哎喲,合同都簽好了的呀,你們要我退錢,那不就是違約?不要欺負我們工人不懂法律的咧!”
禿頭男自信地說。
“啊?你自己先違約!”田秋心髒病都要發了,這人根本不講道理。
趙阿姨一言不發,一臉崩潰。
看來前幾次這樣的車軲轆對話沒少展開。
紀舒現在是信了,趙阿姨真是沒辦法才請她出山的。
這兩個“釘子”,真的不好惹。
“我不管,你要我搬家,可以,先把我老娘弄死!我看你們敢!”
禿頭男口水亂噴,雙拳揮舞著,怒氣衝衝地在紀舒麵前摔上門。
趙阿姨可憐兮兮地看著紀舒。
“紀大老板,不是我故意的呀。買之前,這個死禿子蠻講道理的額。現在變臉了,我也沒辦法。我這兩個月,跑了浦東最少三十次了哇!”
趙阿姨這兩個月確實看起來蒼老了不少,臉都曬黑了。
為了賺這中介費,她也是拚了。
“十套房子,我就花了6萬多塊錢買下來,每一間都是最劃算的。”
紀舒安慰道:“趙阿姨,知道你的難處,中介費不會要你退的,當務之急,是我們盡快解決掉現在的問題。”
這時候天色已經發黑,太陽快要徹底掉下去了。
趙阿姨喃喃自語,“都是些什麽幺蛾子嘛!真是,老天爺,惡人自有惡人磨,你倒是來磨啊!”
紀舒聽了她的話,初時沒覺得怎麽樣,突然,就覺得心中敞亮。
“有道理,惡人自有惡人磨。”
紀舒想了想,拉著趙阿姨和田秋到了身邊,低聲講了些什麽。
“真的嗎!”
“這個主意也太好了吧!”
“夠狠啊!”
“哎喲,紀大老板就是有主意!”
……
第二天下午五點,胡桂花和往常一樣,去她私自開辟的“自有田”裏摘菜燒飯。
“哼,這群人,想趕我走?我胡桂花是好惹的?”
她一邊走路,一邊嚼口香糖,大大咧咧,好不快活。
到了院子門口,卻發現院子裏有人。
一個蒼老的老太太坐在院子裏曬太陽,老太太閉著眼睛,似乎對外界的一切都不在乎。
“你哪裏來的啊!”
胡桂花大喊,“這是我家裏的田,我種的菜,你怎麽在這裏?”
老太太當然不回答,依舊坐著,眼睛都不睜開。
從屋子裏麵走出來一個男人,“這是我租的房子,我就住在這裏!”
他手裏晃動著一份文件,顯然是有備而來。
“房東紀老板租給我的!連著這個菜地。在我的院子裏種的菜,就是我的!”
禿頭男大吼。
胡桂花驚呆了。
她這輩子沒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要知道,她對不要臉的定義標準很高。
眼前的禿頭男揮舞著雙拳,臉頰通紅,根本不是善茬。
“我種的菜!怎麽成了你的了?”
“我院子裏的菜,怎麽不是我的?”
“你這人怎麽不講道理?生菜是我一顆一顆種的,每天澆水施肥!”
“到底是誰不講道理?房子是我租的,地是我的,你有租約嗎?你能證明菜是你種的?”
“不然呢?地裏能憑空長出菜來?”
“所以呢?菜不需要地可以憑空長出來?”
兩人吵了半個小時,雙方都麵紅耳赤。
你一句歪理,我一句邪說。誰也不讓誰。
到了七點半,圍觀的人已經裏三層,外三層。
胡桂花的丈夫帶來了糞水桶,可是禿頭男不甘示弱,也拿出了餿了的潲水。
結果兩個人鬧得臭烘烘的,圍觀群眾都嚇跑了一半。
地裏的生菜倒是在鬥爭中毀掉了大半,成了雙方爭鬥的“手榴彈”,兩個人打得菜葉子亂飛。
就這樣,到了晚上九點,警察來了。
警察早就被胡桂花搶別人院子種菜的事情煩死了,這下好了,禿頭男這個刺頭一鬧,人家有租約的。
而且禿頭男不服軟,夠狠。家裏還有個80歲的老太太,哭著喊著說胡桂話欺負她,往她身上潑糞水。
這罪名就可大可小了。這麽大年紀的老人,胡桂花也怕了。
禿頭男還說,胡桂花再趕來,就上她家裏去鬧。
最終,胡桂花寫了保證書,以後不再來種菜了,再種就賠償1000元錢,才給放出了局子。
狗咬狗大戲讓巷子裏的人議論了好幾天呢。
……
田秋和紀舒在家裏抱著小貓浦東拚命親。
浦東蹭蹭紀舒的手,喵喵叫著。
田秋說:“紀姐姐,你說,你就把那個帶院子的房子給那個禿頭男住了嗎?”
“如果不給他住,這2套房子都不能出租。那個胡桂花絕對不會讓出院子的。給他住了,另外一套就空出來了,而且另外一套房子還不錯,租金一個月也有30塊錢。”
“可是那個禿頭男那麽討厭!”
“我知道,放心吧,後續我們還有招兒。”
田秋驚喜,“還有什麽辦法?禿頭男說了,他們絕對不搬家啊!”
紀舒臉上浮現出笑容。
“他說是因為他媽媽不願意搬家。我已經讓趙阿姨去辦了,聯係了鎮政府的工作人員,過不了幾天,就能把老人家送到福利養老院去。”
“哇!”
“其實禿頭男的媽媽早就符合條件了,禿頭男就是想利用她媽媽占著位置不搬家。現在好了,老人家去了福利院的話,讓他搬家就簡單了。”
田秋摸著浦東柔軟的、黑的發光的毛,笑眯眯的。
“真是沒想到,這也能成,我都想不到形容詞來形容了!”
“這叫各個擊破,借力打力。”
紀舒也抿嘴笑,這事兒解決了,就坐等拆遷了。
她估摸著,拆遷還要等幾年,沒那麽快。
剛好等她拿到藍印戶口,這樣房子也好放在她名下。
現在就收收租金,放長線釣大魚就好。
“對了,紀姐姐,我現在也攢錢……我過兩年也去浦東買。反正你做的肯定有道理。”
田秋的眼睛亮晶晶的,裏麵映出紀舒的笑顏。
“那很好呀。這兩年價格差距不會太大,你先攢攢錢。我可是很看好浦東的。”
“你說是不是呀?我們浦東棒棒的!”
紀舒抱著黑乎乎的煤球貓咪,它也是浦東。
小貓把肚皮露出來,在地上左右搖擺,紀舒的淺色床單上全是它的毛。
“紀姐姐,你是不是要搬家了——”
田秋終於問出了這個問題。
當初她委托趙阿姨租下這個小房子,紀舒隻是暫住,這一住下就是幾個月了。
趙阿姨上次說,已經給紀舒物色好了一處公寓房,二室一廳的房子,月租金150元。
這個價格,田秋承受不起,對紀舒來講,卻是灑灑水。
田秋這裏位置狹窄,兩個人住也有點擠。
紀舒也想了好久,終於對田秋說:“你現在還是學徒,經濟也不寬裕。我邀請你和我一起住趙阿姨找到的新公寓,一人一間房,你看可以嗎?”
紀舒完全是商量的語氣和態度,田秋卻突然抽抽搭搭地哭了出來。
“紀姐姐,你太好了。”
她抽噎著,“嗚嗚嗚,我當然願意啦!”
“沒事的,你多給我拍點好看的照片當房租,你看如何?等你出師了,漲工資了,你再付錢就好啦。”
田秋這一年多,在海市生活,也漸漸明白了很多道理。
有些人講話,處處不忘炫耀自己的優越感。
有些人講話,卻有照顧他人心靈的溫柔。
紀是就是後一種。
啊,這該死的溫柔,實在是太好哭啦。
田秋直哭到鼻子發紅才止住。
紀舒望著窗外夜色遼闊,輕聲說:“夏天就要來了。”
……
7月果然很快就到了。
每件事情都在自己的軌道上運行,紀舒自己也在錦明希公司漸漸上道。
小劉之後,公司又招聘了兩個年輕人。
一個叫唐青,是個女大學生;一個叫張朋,以前是印染廠的職工,因為自學英文,通過外服委派遣來的。
新人都是幹勁足,能力卻不太足。
提前來了幾個月的小劉,儼然成為了公司的三號人物。指揮新人幹這個、幹那個。
平時,三個人也打打鬧鬧,工作氛圍很輕鬆愉快。
辦公室裏,唐青羨慕地看著坐在落地窗旁邊的紀舒。
她的辦公桌離著剩下的人有一段距離,那邊都是她的“私人空間”。
紀舒正斜著身子,審核著一份文件,麵前的電腦顯得那麽高端洋氣。
她的桌上,還放著咖啡杯,裏麵冒著騰騰熱氣。
來了海市之後,紀舒漸漸養成了喝咖啡的習慣,而且她不喝速溶咖啡,都是用公司的咖啡機煮的咖啡。
馥鬱的咖啡香氣裏,紀舒的容顏宛如油畫。
唐青對張朋說:“哎呀,真的沒想到。我們公司的二把手,竟然這麽年輕,比我還小一歲,你說這還有天理嗎?”
她壓低聲音,和張朋閑聊,快下班了,他們也開始摸摸魚了,紀舒從來不管這些。
張朋已經28歲了,進了外企,全家人,包括他5歲的兒子,都歡欣雀躍。
畢竟爸爸能買更多的大白兔奶糖給他吃了。
“這你就不懂了。能力和年齡沒關係。上次出去開會,你沒聽見,咱們紀經理的英文嗎?簡直不要太優秀。”
“我能不知道嗎?我都聽傻了。而且你看紀經理,長得還這麽漂亮,你說,人比人,是不是氣死人?”
小劉衝過來,打斷兩個人。
“不做事了?聊天?你看,紀經理和汪經理都在幹活兒,你們兩個人不幹活兒?”
唐青和小劉其實差不多大,她頂嘴:“怎麽啦。我們又沒配電腦,這文件不是還要用你的電腦打印嗎?我們今天幹了那麽多活兒呢。”
小劉趁著紀舒接電話,沒人注意自己,坐在了辦公桌上,
他對兩個新人說:“紀經理說了,以後一人一台電腦,問題是,你們現在會打字嗎?五筆學好了嗎?”
原來,這時候的電腦中文輸入法,以五筆輸入法為主,這種輸入法需要大量練習。
“報班了!”唐青氣鼓鼓的,“等過兩個月,我包管打字比你快。”
張朋比較穩重,他說:“小劉,你也就比我們早學習幾個月,別得意得太早哈。我每天下班在辦公室,多練練,很快就能會。我買了教材,可是電腦找不到,我怎麽練習呀。”
紀舒突然提高了聲音,握著電話的手也緊了緊。
三個員工也不閑聊了,趕緊埋頭裝作幹活兒。
……
紀舒掛了電話,麵色凝重。
她敲開汪佩文辦公室的門,把一份文件放在汪佩文的桌子上。
汪佩文拿起文件,反複翻了幾頁,似乎看出了問題。
“富潤的項目怎麽了?”
“舒爾曼投資居然挖牆腳,找到了富潤,想撇開我們。”紀舒回答。
“富潤一個人吃不下這麽大的投資,這可是黃浦江邊的五星級酒店,舒爾曼投資的價格一定開得很高。怎麽偏偏這個時候出問題,下周,我們亞太總部的庫克先生要來。”
汪佩文皺眉,這是錦明希投資在海市的第一個投資項目,總部寄予厚望。
“你怎麽看?這個項目值得嗎?這可是2000萬美元的投資項目。我們都看好海市,公司總部也看好海市,不過一下子就投資這麽大……又有人挖牆角加價格,”
2000萬美元,在1990年中期的匯率,大約是1:5,也就是1億元。
雖然後世,這個價位也不過就是一個小目標,可是在這個年代,這是巨款。
“我覺得,就算價格翻倍也要拿下這個項目。我們不參與酒店運營,隻投資,非常適合我們錦明希的風格——少參與管理,主要做股權投資。”
紀舒說得堅定,汪佩文頻頻點頭。
“嗯。”
汪佩文思考了一下,挑眉問,“你覺得這個地塊值得這麽多?雖然在江邊,不過那一片暫時還是荒地。”
“富潤是一家大型國企,這次尋求外商的投資來建設酒店,本來就有響應改革開放的意思。這塊地,市政府也是特批的,如果真的不好,舒爾曼投資就不會挖牆角了。”
“舒爾曼投資是一家德國的大型財團,實力雄厚,想必價格出得很高了。這次,他們肯定不會輕易放手。”
汪佩文說完,用銳利的眼神看著紀舒。
“Miss 紀,這件事,全權交給你來處理。如果你覺得價格翻倍也應該拿下,我也支持你。”
她喝了一口咖啡。
“畢竟,你才是這個國家的人,你最了解你們的潛力。”
“好。明天我就去找富潤再談談。”
……
富潤的投資部經理,是個四十歲的男人,大腹便便。
他身邊跟著一個年輕的男秘書,戴著眼鏡,人精瘦精瘦的,眼神亂竄。
“吳經理,久仰久仰。”
紀舒主動伸手和吳經理握手。
紀舒主動去拜訪富潤,一方麵,是想探聽清楚舒爾曼投資開的條件,另一方麵,就是會會這個吳經理。
事情出了變故,有一大半原因就是他帶來的。
上周,紀舒本來和富潤的王總基本把投資談妥了,就差簽署文件了。
萬萬沒想到,一紙調任,把王總給調走了。
而這位吳經理,紀舒今天是第一次見到。
第一印象,不怎麽樣。
“錦希明在美國也很有名的嘛,怎麽到了我們海市,請了個小姑娘來談判呀?”
吳經理哈哈大笑,對著秘書說。
話是對著秘書說的,卻是說給紀舒聽的。邊說,他還邊拿眼睛的餘光掃紀舒。
這是給了她一個下馬威?
她正想回話,秘書笑嗬嗬地回複:“聽說還是個中專生呢,哈哈哈哈,紀經理真的蠻厲害的!就念了一年夜大,就能進外企了。”
紀舒咬咬牙。
作者有話說:
換個思路解決問題。
打滾求關愛,求撒花花,求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