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第197章
“你要買大哥大？”
王順月的嘴巴張成了一個“o”形。
“對呀。”
王順月臉上露出驚訝的神色, 卻也帶著一些驚喜。
紀舒這是要投資做業務啊。
也是，哪個包工頭，現在不捏一個大哥大？
把一部磚頭一樣的大哥大往桌子上一擺, 這就是這個年代的財富宣言，炫富標本。
無論對麵坐著的是誰, 都會敬重你三分，效果不亞於後世的瑪莎拉蒂車鑰匙。
“在海市買一個大哥大，現在估計要2萬塊以上, 香港這邊應該便宜些, 我就想著, 來拜訪你，邀請你加入我們公司，不行的話，至少也買個大哥大回去。”
王順月答應了紀舒之後, 整個人都輕鬆起來。
不管未來是坦途還是征途，總之，她現在心曠神怡, 講什麽都開心。
因此，她嘻嘻哈哈地笑著說：“那現在我加入了你們公司，豈不是錦上添花？”
“必須的！”
香港作為免稅自由港，電子產品的價格確實比較便宜，紀舒隻買一部大哥大自己用，也就談不上不合規的問題了。
王順月對香港的購物街還算熟悉, 兩人打了車，就到了目的地。
兩人到了賣電子產品的街區, 商販們爭先恐後地搭訕。
香港人有一種能力, 一眼就能看出你是遊客。
因此, 這會兒，這些商販們，都用蹩腳的普通話招呼紀舒來看一看。
王順月來了香港接近一年，卻也講不好廣東話，隻能聽懂。紀舒就更不談了。
不過商販們都是廣東話夾雜著普通話攬客，還蹦出一點英文，非常國際化。
一個胖乎乎的老板說：“兩位老板，看一下，是要BP機，還是大哥大？貨源充足的啦！”
紀舒想著，哪家店都一樣，因此也不著急走，就停了下來。
紀舒看了一下，這個商販的店鋪不大不小，門口貼著各種各樣的標牌，都是一些電子產品。
老板穿著花襯衣，腰上別著一個BP機，皮膚黑乎乎的，鼻頭圓潤，笑起來三分狡詐，七分和善。
“大哥大怎麽賣？”紀舒開門見山，指著那款摩托羅拉的“爆款”移動電話。
“9999塊人民幣！一口價。在內地，最少也要一萬五呢！你看，我都賣得不到一萬塊，多便宜！”
確實，目前海市大哥大緊俏，買一個大哥大，還要批條子，百貨店也不隨便賣，要找熟人才行。
入網費一般還要五六千元。都落地了，二三萬都有可能。這個價格，算合適。
這老板應該是懂行的，直接用人民幣報價，對內地的行情也明白。
紀舒尋思著，是不是壓一下價格呢。
她想了想，對老板說，“我再看看。”
老板見紀舒要走，有點急了，“特價，特價，9800塊錢，不能便宜了，都沒賣貴呢——”
紀舒腳下沒停，拉著王順月已經走出去了好幾步。
王順月理解了紀舒的意圖，也不停下來。
老板皺著眉，“哎哎哎——”
連續叫了幾聲，紀舒也不回頭，果然，火候到了。
全天下的砍價攻略，其實都是欲擒故縱。
“9500塊錢，真的不能少了。這個價格隻有內地的六五折呀。”
老板的普通話帶著廣東話的口音，顯得十分滑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老板甚至用不情不願的語氣說：“真的是虧本……”
紀舒擺擺手，“虧本的話就別說了。那我就拿這個摩托羅拉的大哥大了。”
王順月像是想起來了什麽似的，問老板：“老板，你說這個移動電話，為什麽要叫大哥大啊，這個名字怎麽來的？”
“哈哈哈哈。”
老板駕輕就熟，似乎不是第一次解釋這個名詞的來曆。
“這你們就不知道啦。這個其實也是我們香港電影裏麵，那些馬仔都喜歡叫幫會小頭頭叫大哥，叫大頭頭，就叫大哥大了。”
他取出一隻新的大哥大，用袋子裝好，遞給紀舒。
“大哥大，就是比一般的大哥還要大，現在，能用上這大哥大的，不都是人中龍鳳嗎？所以，用大哥大來叫，又富貴，又好記，慢慢的，這個叫法就傳開了。”
紀舒掏出錢包，數了錢遞給老板。
老板見紀舒年紀輕輕，出手不凡，不扭捏，也不膽怯，比起其他遊客來，真的很不一般，便有心多逢迎兩句。
“這位女士啊，我看，是大姐大，比大哥大，還要厲害吖。”
這話紀舒愛聽，她的眉眼也就彎了起來，笑了一笑。
“就是，我們紀老板，是名副其實的大姐大！”
……
買完了大哥大，王順月就趕著要回去上班了。
她是利用午休時間出來的，下午還要上班。
雖然她們公司上班沒有嚴格的打卡製度，不過出來太久總歸不好。
王順月的辦公室就在中環，紀舒想著反正也沒事，不如去送送她。
等到了中環的一棟高層辦公樓低下，紀舒感歎，91年的香港，比起內地來，已經有了這麽多高樓大廈啊。
王順月上樓之後，紀舒在中環的大樓下漫步。
雖然驕陽似火，熱浪滾滾，但是在這些高樓之下，還是有少許陰涼。
她沒記錯的話，目前的香港，正處在房地產飛速發展的時期。
70年代開始，李嘉誠、包玉剛這樣的企業家開始把目光投向了房地產領域。
整個香港，開始了房地產的狂熱期。
商人們紛紛開始拿地造樓，香港瞬間湧現出了無數房地產商，不久，前十大房地產商也公開上市，吸納了更多資金，房價像是打了興奮劑一樣，扶搖直上。
來自日本、澳洲、美國的資金也湧入香港樓市，慢慢地，買房，成為了“上車”，因為不趕緊上去，就要被落下了。
到了1981年，香港的房價就可以媲美日本，穩居世界房價排名前幾位。
而1981年，內地的商品房市場還約等於無呢。
這麽看，日後內地的房價暴漲，並非無跡可尋。
倘若上輩子，紀舒在這個年代到香港逛逛，認識幾個香港朋友，甚至隻是多看看國際新聞，也許她就能預測一下內地樓市，從而把握住機會。
從80年代中期開始，到1997年金融危機前，香港房價的年增長率超過20%。
而上輩子這個期間，紀舒在家裏擦地板、做飯，侍奉婆婆，甚至還要給小姑子洗內衣。
想到這裏，紀舒啞然失笑。
“原來隻要睜眼看看，不需要什麽重生，也能發現機會的……”
她喃喃自語，忽然就悟出了這個道理。
每個年代，都飽含了機會，並非錯過了一個機會，就這輩子就完蛋了。
就算讓她重新回到2022年，她相信，現在的她，也能抓住未來的機會了。
紀舒的腳尖在人行道上躍動，心裏底氣更足了。
她現在做房地產，就是踩在了時代的點子上。一開始，她隻想買房子。
但是她現在有了更大的野心。
“這不是……紀舒女士嗎？”
耳邊都是廣東話聊天著的行人，忽然出現的普通話格外清晰。
紀舒忙回身去看。
陽光下，一個人身上像是閃著刺眼的銀光，那人走近了，從陽光下走到大樓的陰影裏，紀舒才認出來。
居然是2年前，剛到海市的時候，認識的楊西柳。
進入錦明希投資之後，紀舒曾經在一些外企的酒會上見過他一兩次，兩人都隻是點點頭，微微打了一下招呼而已。
這次，居然在中環遇到了他，紀舒倍感驚訝，還有點小親切。
“楊先生，你……是到香港來出差？”
大熱天的，楊西柳還穿著西裝，打著領帶，頭發上的發蠟仿佛不要錢一樣鋪陳著。
這不是出差，還能是幹什麽。
“是，我們羅西銀行香港分行的一個大客戶，需要進行一些手續。我下樓接他，真沒想到，遇到了紀舒女士，不如一會兒，一起吃個晚飯，能賞臉嗎？”
楊西柳笑著，露出他那口大白牙：象征著健康、活力和財富的精美牙齒。
紀舒本能地想拒絕，她的飛機雖然深夜才飛，不過，她想和王順月一起逛逛香港。
正欲開口，一個老者從身後走過來，側身見了紀舒，老者一愣。
這個老者竟然也是紀舒認識的人。
來人是莫曠楓的舅舅，李懷農。
紀舒啞然。
李懷農先是見到了楊西柳，又見到了紀舒，他呆了幾秒。
“李先生，你來了！”
楊西柳見這位貴客居然盯著紀舒看，心裏覺得詫異，一時間也不好插話。
這是覺得紀女士格外美貌迷人，還是他們認識？
李懷農立即對紀舒點了點頭，“紀女士！”
楊西柳長籲一口氣，原來真是認識。
“原來二位認識呢。我和紀女士剛巧在此偶遇。”
楊西柳解釋了一句，卻見李懷農的注意力都在紀舒身上。
他更好奇了，這位紀舒女士，居然認識羅西銀行亞洲分行私人財富部門最大的客戶，李懷農！
李家擁有的財富，不可估量，單單是放在羅西銀行的數額，就叫人咋舌。
能讓他楊西柳專門從辦公室下樓來接的人，必定非同凡響。
“紀舒小友，到香港來，是公幹嗎？”
李懷農微微咳嗽了一聲，緩聲問。
紀舒擠出一個麵對長輩的那種有些過於熱烈的笑容，“是的，是的。”
她見李懷農今天穿著一件袖口有著繁複圖案的白襯衣，一件亞麻色西裝馬甲，比起之前在海市遇到的時候，更加優雅。
在這個年紀，李懷農絕對是老克勒中的典型代表。
再看他的眉眼，和莫曠楓有五分相似，紀舒能猜到，莫曠楓老了，應該更加俊逸優雅，心裏夾雜了一點點歡喜。
“沒想到，紀舒小友交際廣泛，連羅西銀行的楊經理都認識。”
李懷農的眼光輕輕飄到楊西柳身上，又飄回紀舒身上。
紀舒老覺得這話裏麵，似乎話裏有話，卻不便點明。
這位舅舅，看著紀舒，總帶了點兒欲說還休的意思，紀舒越想越覺得好奇。
李懷農看了一眼楊西柳，示意他稍等。
他才又對紀舒說：“不知道，今晚紀舒小友，是否有空，可以和我一起吃個晚飯？”
李懷農問得禮貌，不過言語間，距離感很強。
紀舒本來心裏就好奇，這會兒更是蠢蠢欲動，像是一根羽毛在撓她手心，她太想知道李懷農到底對她有什麽想法了。
剛剛楊西柳邀請她吃晚餐，她倒是毫無興致，如果是李懷農，她可以配合。
“好，那我們晚上7點見。”
李懷農從懷裏掏出一張卡片來，輕輕遞過來，“就到我家香港的宅子來吃飯吧，這是地址。”
紀舒掏出來一看，卡片上寫著【赤柱富豪海灣3號李宅】，背麵是電話。
這應該是專門印著邀請人的卡片。
真講究！
紀舒掩蓋住內心的驚異，優雅一笑，“沒問題。”
“需要派車來接紀舒小友嗎？”
紀舒心想，我這今天晚上就準備走，酒店都沒定呢，派車去哪兒接都不知道。
“不用不用，我打車去。”
李懷農點頭，“晚上見。”
楊西柳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到了。
李老爺子，居然約了紀舒吃飯，而且態度十分奇怪，既不像是很熟絡，又不像是有什麽企圖。
他壓抑住好奇心，對李懷農說：“李先生，那我們先上去辦業務？”
李懷農跟紀舒告了別，就跟著楊西柳走了。
楊西柳回身朝著紀舒點了點頭，算作告別，那眼睛裏的深意，簡直要溢出來了。
紀舒懶得想楊西柳怎麽猜測，她滿腦子都是，天哪！
她居然可以去半山豪宅區玩一趟了！
赤柱在香港島的南端，擁有絕美的海灘，是香港富人居住的地方，也是所謂的“半山豪宅”聚集之處。
她記得，之前看過報道，香港的很多大明星、大富豪就住在這個赤柱富豪海灣。
今晚，不但能在半山豪宅裏看著海景吃一頓，還能探究一下，李家到底對她是個什麽態度。
這一趟，可真是不虛此行啊。
……
坐在的士裏，紀舒透過車窗，看著窗外的美麗夜景。
90年代的香港，是屬於霓虹燈的，她甚至覺得這裏有一點蒸汽朋克的感覺。
車窗外的風景飛速滑過，那些霓虹燈也越來越遙遠。
車開到山中，僅就路旁孤零零的路燈閃著光，遠處的市中心恍如海市蜃樓，紀舒看入了神。
“到了，小妹。”
紀舒下了車，整理了一下衣裝，抬頭就看到，外牆是粉紅色小瓷磚的獨棟別墅，矗立在山崖上。
別墅兩旁是高大的私人街燈，粉紅色的格子瓷磚規整而潔淨，在夜幕下，閃著溫柔的光。
紀舒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棟房子。
內心的第一個念頭是：多少錢？！
一位穿著白襯衣的婦人從院子裏就看到了紀舒，立即衝過來給她開了門。
顯然，她一直等待著紀舒。
進了門，紀舒仔細看，那婦人像是菲律賓來的勞工，應該是李宅的雇工。
剛剛經曆改革開放的紀舒有點恍惚。
她剛醒來還住在黃縣泥土房子裏呢，這都晃悠到了香港的半山別宅了。
世界很大，很廣闊，同一個世界裏，不同地點發生著不同的事情。
再往裏走，是金碧輝煌的大門、玄關。
進了大廳，水晶吊燈的光芒傾瀉而下，比起月光來更溫潤，更迷醉，讓紀舒覺得連菲律賓雇工都更好看了。
別墅的裝修是典型的80、90年代豪華裝修，精美、大氣，溫和。
“小姐，這裏等。”
雇工用英文跟紀舒講，紀舒忙說：“謝謝。”
不多會兒，李懷農出來了，他換了一件更簡單的襯衣，手裏拄著拐杖，也不知道是為了範兒，還是真的腿腳不好。
“天色晚了，天台多飛蟲，我們就在餐廳吃飯，如何？”
李懷農似乎在家裏，比在外麵親切了一些。
紀舒覺得微微有點遺憾，這樣的獨棟，地處高山，天亮的時候，如果能在天台上吃飯，一定能俯瞰港島和大海。
不過這個點兒，外麵飛蟲肯定很多，體驗就不好了。
沒想到，李懷農想得還挺周到。
紀舒忙點點頭。
“沒問題。”
落座之後，菜端上來了，都是些香江名吃，燒鴨燒鵝，港式靚湯，青脆蔬菜。
飯後，還有紅豆沙湯圓做甜點。
紀舒本來心裏懷揣著許多疑問，可是進了這麽漂亮的宅院，又吃了這麽好吃的家常廣市菜，心情已經十分輕鬆愉快。
她臉上帶著甜笑，感激地說：“謝謝李先生的款待，這餐飯，吃得十分愉快。”
紀舒放下餐具，乖巧地坐直了。
她覺得李懷農差不多要開始進入正題了。
作者有話說：
半山豪宅半日遊，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