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6章 固甲防刺衣

  第276章 固甲防刺衣


    “不可能!”


    齊歡瞬間淚盈於睫。


    她突然想起,今天是昹啟四年二月三日。


    晏清河二十四歲的生日。


    他十七歲那年曾經說過:“我十七歲時的願望是,永遠跟你們在一起。”


    齊歡眼淚撲簌簌的落下,模糊的視線中,仿佛又看見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郎,在馬背上微笑,一把長刀獵獵如風。


    她當年怎麽會忘了告訴他:“傻瓜,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黎殊臣機械的為她揩著眼淚,等回過神後,隻見她瑩潤的臉頰都被他擦紅了。


    他神思恍惚道:“對不起。”


    *

    宴會很快散場。


    四周安靜下來,燈火闌珊處,唯有清風明月依舊。


    黎殊臣不肯相信,黑黢黢的目光穿過黑夜,遙遙望向西疆方向。


    “,可有屍首?”


    “有。”


    偃武頹喪地耷拉著肩膀,仿佛被抽幹了所有力氣。


    “是偃九傳回來的消息,他還說,晏家軍明日班師回朝。”


    “,同時進城的還有小侯爺的棺槨。”


    齊歡安靜的聽他們說完,眼淚無聲的流滿麵。


    一整夜,她和黎殊臣都沒闔眼。


    翌日。


    罷朝。


    帝後一起出宮去接小侯爺,回家。


    沿途官兵戒嚴,百姓圍觀在兩邊,宋幼安一身大紅衣裳,白發在風中輕揚。


    她靦腆的笑著,踮起腳尖,殷殷地期盼著。


    她的小將軍說:“你白發時也很可愛,我護著你自由自在做自己。”


    這幾年,她越來越勇敢。


    戰爭最困難的時候,她參加宴會,說服貴女們,一起捐銀子、買糧草,捐往前線,隻是希望她的小將軍能穿暖吃飽。


    她慢慢停用了染發劑,白發一寸寸長出來。


    她開始悅納最真實的自己。


    沾表姐的光,祖父被封為承恩公,如今京都中無人敢正麵取笑她。


    就算偶爾聽見幾句刺耳的話,她也隻是笑著解釋道:“我不是妖怪,我隻是得了一種很可愛的病,頭發跟小兔子一個顏色,”


    陽光溫暖的灑在身上,宋幼安心裏暖洋洋的。


    真好。


    她的嫁衣早就繡好了,她的小將軍也終於回來娶她了。


    她努力伸長脖子往前看。


    可是,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中,走在最前麵的為什麽是一個金絲楠木棺槨?

    為什麽明明打了勝仗,晏家軍卻個個滿臉哀慟?

    ,,為什麽不見晏清河?


    宋幼安慌了,推開宋府的護衛,拚命的往前擠。


    卻被官兵們攔住。


    白色的紙銅錢紛飛,百姓們小聲地議論著。


    良久後。


    終於悟出,他們的戰神將軍隕落了。


    啜泣聲此起彼伏,所有人跟著車隊緩緩移動,一路護送小侯爺回威遠侯府。


    送他走完在人世間的最後一程。


    ,送他回家。


    新修葺的府邸,他還一天都沒住過,

    提前得知消息的仆役,已經在府門口掛上了白幡,棺槨被安放在了正院。


    長途奔波,屍體隱隱有了味道。


    但所有人都仿佛沒有聞見。


    黎殊臣身體緊緊繃成一條直線,站於棺槨之前,沉聲命令道:“打開!”


    偃九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陛下,節哀。”


    “屬下有罪,屬下有負陛下的囑托,沒能把小侯爺平安帶回來。”


    “但屬下已經驗過,確實是小侯爺。還請陛下讓他安息吧。”


    戰場上鐵一樣的漢子,此刻哭的涕泗橫流,額頭重重的磕在地上,卻不及半分心痛。


    黎殊臣鳳眸猩紅,暴怒地重複道:“朕讓你們打開!”


    見眾人僵住,他驀然出掌,把棺蓋連同釘子全部掀起,濃厚的屍臭瞬間撲向鼻端。


    他目光如鷹隼般,一寸寸掃視著。


    身高,一致。


    臉,似乎被禿鷲啄食過,,

    麵目全非。


    除了上半身,沒有一塊好肉。


    他身上還穿著阿歡送的固甲防刺衣,,


    冬日的暖陽溫柔的灑落在院子裏,所有人卻感受不到一絲暖意。


    黎殊臣身形搖晃,手扶在了棺木上。


    旁邊,齊歡也怔然的看著屍體身上的固甲防刺衣。


    隨後,她無意間發現,屍體貼胸的口袋處,似乎還有一張紙。


    她伸手將其抽出。


    ,這是她幫晏清河和宋幼安,拍的第一張合影。


    也是最後一張。


    盡管畫麵已經完全模糊,但她還是一眼認出,相紙獨特的大小和材質。


    直到她猝然失去意識的這刻,她才知道,原來悲傷過度真的會暈倒。


    沉浸在情緒中的黎殊臣,差點沒接住她。


    好在,最終還是接住了。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棺槨中的屍體,緊緊箍著懷中的阿歡,喉嚨間似乎塞了一團棉花。


    他異常艱難的說道:“蓋棺。”


    “等等!”


    宋幼安一襲紅衣銀發,趔趔趄趄的跑來。


    膝蓋處還有灰塵,手腕處還有擦傷,她一路摔了兩次跤,卻渾然不覺得疼。


    她不相信!


    她跑到棺槨前,從頭發絲到手指,一個細節都不放過。


    但她跟晏清河最親近的動作,也不過是臨別前的一個擁抱。


    她根本認不出,


    她無助的扶著棺木,放聲大哭。


    以前的她,總是在夜晚偷偷哭,總是小聲的嗚咽著,這還是她第一次在白天、在眾人麵前、不管不顧的哭。


    可惜,她的小將軍再也不能來安慰她了。


    她仿佛一個被拋棄的孩子,哭的撕心裂肺。


    “晏清河,你說過,等我嫁衣繡好了,你就回來娶我。”


    “你為什麽要食言?”


    然而,靜靜躺在棺槨裏的男子,再也不會回答她。


    得知消息的宋家人都來了,宋大夫人和宋大爺抱頭痛哭。


    宋幼安抹了抹眼淚,堅定的跪在雙親麵前:“爹,娘,我還是想嫁給他。”


    他生,做他娘子。


    他死,做他遺孀。


    這是安安第一次求他們。


    宋大爺和宋大夫人心如刀割。


    宋老爺子仰頭逼回淚意,朝孫女頷了頷首,又向黎殊臣行了一禮:“求陛下成全。”


    宋家人紛紛跪下:“求陛下成全。”


    黎殊臣頓住腳步:“容朕考慮考慮。”


    ,阿河不會想耽誤心愛的姑娘。


    但宋家人全都倔的像頭驢。


    他還真怕他們去阿河墳頭辦婚事。


    回宮之後。


    齊歡醒來,聽說了一切,沉默許久。


    最終替表妹祈求道:“成全她吧。”


    “安安表麵膽怯,卻很執拗,很有主意。即使沒有這個儀式,她也會為阿河守一輩子。”


    “與其無名無分,不如成全他們。”


    聖旨擬的很快。


    威遠侯府暫時被撤去了白幡,換上了紅綢。


    張燈結彩之中,宋幼安嫁了過來。


    喜堂上,她即將與公雞對拜。


    在她彎下頭的瞬間,公雞發出驚恐的咯咯噠,被人一把扔飛了出去。


    公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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