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害怕失望
春節放假期間,陶希洪正大光明和許江同同居了幾天。許江同有兩篇學術論文要改,三月初還要參加國際雕塑展,忙得不可開交。
陶希洪白天上班,晚上研究菜譜,努力把許江同喂胖。吃完晚飯,兩人帶Tela去散步,遛狗看夕陽,安靜地過著小日子。
不知不覺又到了選課的時候,陶希洪登錄熟悉的選課界麵,心裏百感交集。
他還記得去年暑假,等他訓練結束、舒舒服服洗完澡後,突然收到管院也要選藝術類拓展課的通知——畢竟以前,這是專門給理工科學生開的。
於是管院學生也加入搶課大隊,陶希洪卡了十分鍾才登上選課平台,大部分課程剩餘量隻有個位數了。再一刷新,就隻剩西方美術史了。
看著任課老師名字比課程還長的外教課,陶希洪足足和章成罵了半小時。
沒想到陰差陽錯賺了個老婆回來。
思及此,他問許江同:“你這學期還教選修課嗎?”
“藝術鑒賞。”
“這是講什麽的?”
許江同頭也沒抬:“水課。”
陶希洪頓時臉色大變:“老婆我錯了,這事我們翻篇吧。”
他這才慢悠悠地抬頭:“我就隨便選了幾幅美術作品,真沒打算往深裏講。”
眼見快到開放時間了,陶希洪刷新著頁麵,蠢蠢欲動:“如果不缺勤,你能給我滿分嗎?”
“你不能再選我的課了。”許江同聞言正色道,“陶希洪,這是對我職業的尊重。”
“這、這麽嚴格?”
“因為師生關係是不對等的,在麵對特權階層時,很多學生都處於弱勢。”許江同解釋給他聽,“特別是任課老師。”
“學生處於弱勢?”陶希洪走過去,輕輕捏了下他的腰,“可明明小江老師才是晚上哭的那個。”
“那是因為我不想為難你。”許江同在他抽手的瞬間,反握住了他的手腕,“遇上人品差的老師,絕對把你折騰得半死不活。”
“其實小江老師在我麵前也可以……稍微沒有師德一點的。”陶希洪朝他眨眨眼。
“咳咳……”想起最近頻繁的睡前運動,許江同不好意思地咬了下嘴唇,“快去選課吧。”
陶希洪耷拉臉走回電腦前,距離係統開放已經過去了五分鍾,他趕緊刷新頁麵,結果又被卡出來了。
折騰了幾分鍾,總算登上了係統。陶希洪打開剩餘課程查詢,發現許江同的“藝術鑒賞”已經搶售一空。
屏幕上的(120/120)異常刺眼,陶希洪就像看到滿屋子情敵一樣:“這學校裏喜歡你的人太多了。”
“但我喜歡一個人就夠了。”許江同躺在沙發上看文獻,輕描淡寫地應了聲,一下就把小狗崽給哄好了。
許江同用餘光瞥了眼身後,把屏幕切換到那張照片,盤算著如何引出話題。
“期末成績出來了嗎?”
陶希洪沒想到他突然問這個,愣了下:“還行,就是英語差了點,其他都是90以上。”
“你的英語基礎怎麽樣?”
“不太好,”提起小時候的事,陶希洪還是很不情願,拖著長長的尾音,“當時為了省錢,我小學連跳了三級。”
“那時候你恨他們嗎?”許江同用指甲掐著手心的肉,狠心問下去。
“廢話!”陶希洪的火氣立刻冒上來了,“養不起孩子就別生!老子又不缺這條命。”
“或許他們是萬不得已才拋棄你的。”
“那又怎樣?”陶希洪撇了撇嘴,“反正他們在我心裏已經死了。”
“不要總說氣話。”許江同起身摸了摸他的頭,“當時在火車站,父母給你留東西了嗎?”
陶希洪受到安撫,稍微安靜了一點:“季院長說我衣服口袋裏塞了幅畫。”
“畫?”許江同佯裝驚訝,隨後便切入正題,“可以讓我看嗎?畢竟我是學美術的。”
陶希洪嗯了聲,轉身從書包帶拉鏈的夾層裏取出一張塑封的紙。
雖然嘴裏說著怨恨,他還是把父母留給自己的唯一東西當做寶貝一樣隨身攜帶。
拿到實物後,許江同能得到更多信息。這是一張普通的油畫紙,看起來經過裁剪,隻有A5尺寸。
畫麵還是和照片一樣壓抑,以墨色和土黃為底色,描繪了類似戰爭的場麵。智慧女神密涅瓦落於馬下,另一人則以絕對的壓迫感懸在空中,隱約可見長矛的尖頭已落在女神的脖頸上。
顯然在這場戰鬥中,密涅瓦已是棄甲負弩、潰不成軍,可直至死亡降臨前一刻,她依然昂首挺胸,坦然麵對著一切。
“你看到這幅畫的第一感覺是什麽?”
陶希洪早就熟稔於心,趴在他手邊,不假思索:“那個女武神好像戰敗了。”
“她不是武神。”許江同明知故問,“小陶,你知道西方神話體係裏的哪些神祇?”
“宙斯、奧丁、丘比特……”陶希洪勉強報出幾個名字。
“聽說過朱庇特和密涅瓦嗎?”
陶希洪搖頭:“祂們和這幅畫有關係嗎?”
“畫上的女神是羅馬神話體係中的智慧之神,被視為藝術家等腦力勞動者的守護神。按照這幅畫的意向,你父母中可能有人是藝術從業者,且已經遭遇不測。”
“真的?”陶希洪咽了口水,手指輕顫了一下。
許江同閉上眼,在腦海中複刻著畫麵,喃喃道:“傲慢、憤怒、絕望……這是他的絕筆作,我能感受到。”
語畢,他又緩緩睜眼:“而且最重要的是,作者引用了密涅瓦的形象。羅馬神話是在古希臘文化影響下成型的,在傳播力度上遠不及希臘神話。特別是亞洲地區,他們甚至都沒聽說過十二主神之首——朱庇特。”
“所以你覺得這幅畫有指向性?”
“對,”許江同單手搭住了他的肩,認真地對視道,“陶希洪,如果你的父母真的在意大利發生過什麽,以我的家族影響力,絕對能查出來。”
“就憑一幅畫?”陶希洪瞠目結舌,“而且它已經磨損得很嚴重了。”
“不要小看藝術語言。”許江同篤定道,“隻要你同意,我就能找人把畫修複好。”
現在選擇權在他手上。陶希洪覺得心跳得很快,比第一次和許江同接吻時還快。他攥緊胸口的衣服,深吸了幾口氣。
他還記得零八年金融危機時,福利院窮得揭不開鍋。季老先生不得以把他送去打球,臨走前告訴他一定要努力和教練學,等將來出人頭地、上電視比賽後,爸媽看到了就會來找他。
從五歲到十二歲,這個善意的謊言支持陶希洪度過了學球最難熬的七年,熬過了開韌帶的痛苦,見證了身上的每一塊淤青。
以至於後來夢想破滅時,陶希洪和季老大吵了一架,甚至對排球產生了抗拒心理。
“你不相信我嗎?”許江同捋了捋他的後背。
“……”陶希洪垂下了頭。
“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會陪在你身邊。”許江同握住他的手,“隻要球沒落地,我們就還能贏。”
或許吧。反正他經曆太多失望了,再多一件又算什麽呢?
再說了,畢竟他是許江同。
陶希洪把畫遞了過去,嘴唇翕動,卻說不出那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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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在外麵畢業旅行,更新時間會比較晚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