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這些溫柔都是偷來的
桑老人第二次拿藥丸給柯雲楚吃的時候,他好奇地問:“桑爺爺,為什麽我還要吃藥丸呀?上次不是吃過了嗎?”
桑老人告訴他:“這個藥的藥性大,所以要分多次服用。”
柯雲楚不疑有他,乖巧地把這顆甜甜的,像糖果的藥丸吃了下去。
藥丸本身並不是甜的,隻是桑老人覺得這個可憐的孩子已經吃了很多的苦,煉製的時候,特地加了蜜糖。
或許真的是因為心理作用,又或許是桑老人給他做的補氣藥丸效果不錯,柯雲楚竟然真的比往日精神了一些。
因為不需要再泡藥湯,他的手腳上的傷口終於可以上藥了,慢慢地傷口上開始結痂。
桑老人告訴他,如果是一般的人,手腳早就廢了,但是因為他的特殊體質,好好休養,還有痊愈的可能,雖然可能做不來重活,但一些手藝活還是能做的。
“特殊體質……”柯雲楚咀嚼了一下這幾個字,然後很高興地說道:“真好啊!”
特殊體質讓他的手腳有可能恢複,可如果沒有這個特殊體質,他也不必這樣斷手斷腳地躺在這裏。桑老人笑了笑,沒有說話。
如今和承元的戰事告一段落,他們也是時候啟程回皇城了。
離別前,柯雲楚求風嘉瀾帶自己去看一看那棵檸條,風嘉瀾便抱著他去到那棵檸條前。
雖然沒過去多久,但因為這段日子得到了細心的照顧,檸條比一開始柯雲楚見到的時候明顯好了許多,原先枯黃的葉片也綠了不少。
“再見啦,小檸條……明年春天,如果有機會,我會帶寶寶一起來看你的。”
風嘉瀾見柯雲楚愚蠢又認真地跟一棵樹告別,嗤笑了一聲:“回到皇城不久就開春了,你怕是趕不過來看它開花。”
柯雲楚笑了笑:“那就後年的春天,大後年的春天……”
風嘉瀾的心裏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又升了上來。
如果找不到續命的方法,小傻子……還能看到多少個春天?
“你要是喜歡這棵樹……可以將它移植到宮裏。”
柯雲楚卻搖了搖頭:“我覺得它還是在這裏最好。”
雖然他這麽說,風嘉瀾還是暗中讓人將樹連根和土也帶上了。
除了祁大將軍要繼續留在邊關駐守,其他的人便分成兩個梯隊。
第一梯隊以風嘉瀾為首,帶著有馬的精兵,行進速度快。
第二梯隊交由司暮和與另一個祁大將軍的得力將領管理,帶著行軍和戰俘,行進速度較慢。
為了防止戰俘逃跑,他們的手腳上都銬著沉重的枷鎖。
“我、我好累啊……能不能歇一歇啊!”
“嗚嗚嗚嗚我的腳快要斷掉了”
“我想回家……”
司暮和被這個聲音吵得腦瓜子疼,回頭對噪音來源罵道:“紿老子閉嘴!”
承元太子從小養尊處優,連騎馬都不樂意騎,現在不僅要走那麽多路,還要銬著這破玩意兒,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喊了這麽大半天,口都快喊幹了,見終於有人搭理他了,連忙腆著個笑臉對他笑:“將、將軍,我實在走不動了,能不能讓我坐一坐你的馬啊?”
他自認為自己長得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笑起來應該還是很有魅力的。
這次戰役司暮和雖然有功勞,可畢竟還是戴罪之身,又是土匪出身,這承元太子還是第一個叫他將軍的人。
他雖然內心有些暗喜,臉上仍舊是一副冰冷嘲弄的樣子:“認清楚一下現狀,階下囚還想坐馬?”
上次他打自己巴掌的時候也是叫他“階下囚”,這左一句階下囚,右一句階下囚,不斷提醒著承元太子自己現在已經不再是那個呼風喚雨,可以恃寵而驕的太子了,曾經奢靡的生活變成了一場華麗的幻夢。
他不由得悲從中來,哇哇大哭起來。
司暮和冷笑一聲:“你就算哭破喉嚨也不會有人搭理你。”
他原本以為這人哭一陣也就消停了,結果沒想到這個一直稱自己要累死了的草包太子竟然那麽能哭,生生嚎了幾裏路。
司暮和被煩的不行,對身邊的小弟道:“找個襪子把他的嘴巴堵上。”
“嘿嘿!老大你看我的行嗎?”
“幾天沒洗?”
“九天了!”
“成!就你的!”
過了一陣,司暮和就聽見後頭響亮的哭聲被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悶悶的哭聲。
“嘔
嗚嗚嗚
嘔
”
司暮和回頭瞄了一眼,見那承元太子果然還在哭,臉上都濕漉漉的,他長得倒是不錯,有幾分梨花帶雨的意味。
最主要的是那雙杏眼……和那個小傻子有幾分相似之處,哭起來讓他想起那日小傻子跪著求風嘉瀾不要將他做成藥人的樣子,心裏突然軟了軟。
司暮和咕噥了一句:“這他娘是水做的嗎這麽多眼淚··…”
過了一會,又聽小弟報告:“老大……那草包好像哭暈了……”
司暮和翻了個白眼,他看估計不是哭暈的,而是被熏暈的。
他揮揮手:“隨便找個抗物資的馬馱他一下,等他醒了就趕他下去繼續走!”
被扔上馬的人的唇邊露出了一抹狡猾的得逞笑容。
而另一邊的第一梯隊。
柯雲楚在馬車上,被顛簸得昏昏欲睡,忽然聽見有人來報告。
“太子殿下,桑大夫說祁小將軍的手指動了動,快要蘇醒了!”
風嘉瀾:“本宮現在便過去。”
柯雲楚瞬間清醒過來,帶著希冀的目光看著風嘉瀾,央求道:“嘉瀾哥哥……我、我也想去……”
他做夢都想見到容夏哥哥醒來,常常問桑老人他醒來沒有,比風嘉瀾問得還勤快。
風嘉瀾深深看了他一眼,說道:“你害他險些喪命,是該去他跟前向他賠罪。”
柯雲楚楞了楞。
這段時日,嘉瀾哥哥對自己溫柔了許多,還會幫自己上藥,讓他漸漸覺得嘉瀾哥哥好像也有些在意自己了。
現在他才突然想起來,這些溫柔都是自己從容夏哥哥那裏偷來的……現在容夏哥哥醒了,是時候還回去了吧?
柯雲楚愣愣地想著,見風嘉瀾還在盯著自己,才連忙點了點頭。
其實就算嘉瀾哥哥不說,他也一定要向容夏哥哥道歉的,這是他欠容夏哥哥的。
風嘉瀾見柯雲楚乖乖點了頭,才伸手抱起了他,帶著他去了祁容夏的車廂裏。
祁容夏仍舊平躺著,雙手平放在身側,可以見到他的右手手指微微動了動。
風嘉瀾道:“還未醒麽?”
桑老人對他們道:“祁小將軍的手這兩日都會動,剛才眼皮也動了,是快要蘇醒的征兆。”
過了半晌,祁容夏在他們的注視之下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已經躺了許久,似乎是有些不適應一般,眯了眯眼睛,看清自己眼前的人之後,才聲音暗啞,詫異的問道,“楚……太子妃?太子殿下?微臣這是……”
風嘉瀾告訴他:“你已經昏迷了三個月了。”
“什麽?!”
祁容夏掙紮著要從床上坐起,但畢竟躺了那麽久,就算身體素質好,也有些吃不消。
風嘉瀾下意識想去扶他,可又感受到懷裏柯雲楚的重量,頓了頓。
就這麽一瞬,桑老人已經上前將祁容夏扶了起來。
祁容夏喃喃道:“戰事吃緊,微臣怎麽能昏迷三個月……”
風嘉瀾:“仗已經打贏了,我們現在正在返程途中。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麽嗎?”
“微臣記得……微臣的生辰,太子妃給微臣做了一碗長壽麵,然後……”
然後他便倒下了。
這個畫麵在柯雲楚腦海裏已經回放過無數次了,見到祁容夏真的醒來了,激動到失去了組織語言的能力,隻能帶著哭腔,不斷地說道:“容夏哥哥……對不起……”
他被風嘉瀾抱在懷裏,眼睛通紅,讓祁容夏既心疼,又有些說不清楚的難受。
自己昏迷這三個月……太子和太子妃的關係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了嗎……
隨即他又為自己的想法感到不齒。
他們的關係變好了,楚楚一定很幸福吧……
他……應該替他感到開心才對。
看著柯雲楚一張漂亮的小臉梨花帶雨,嘴裏反反複複隻會說“對不起”三個字,祁容夏揚起唇角,依舊是那幅溫潤的模樣,伸手摸了摸柯雲楚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