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你不是他

  “葉公公,你快去看看四皇子殿下吧……”


  徐公公哭喪著著一張臉對我道。


  他是一個做事很認真負責的人,為了和我交流甚至學了點手語,雖然不甚精通,但一些簡單的還是能看懂。


  我用手指向他比劃道:【徐公公,怎麽了?】


  “四皇子他一直在喝酒,已經喝了兩大壺了,咱家怎麽勸也勸不住……”徐公公突然壓低了聲音:“明明現在這樣的情形對四皇子來說是極其有利的,他應該高興才對,可是他……算了,咱家跟你說這個有什麽用,你又不懂……反正你就趕快過去吧。”


  徐公公是看著四皇子長大的人,從四皇子還小的時候就一直服侍他,如果有他也搞不定的情況,那其他的人便更沒有辦法了。


  我在內心裏苦笑了一下,表麵卻像是極端害怕一般,瘋狂地搖頭:【我不行的。】


  徐公公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現在或許隻有你能讓他舒心一點……”


  雖然對他的話表示懷疑,但我還是裝出了一副開心的模樣,點了點頭,【那我去找四皇子了!】


  我知道就算我不去,最後也會被拉過去。


  轉身正要走,卻又被徐公公拉住。


  “哎呀!你這傻孩子,四皇子教了你多少遍,要用桃花的香包,你怎麽又……!”


  我一派天真無辜地對他笑了笑:【我喜歡小蒼蘭!】


  徐公公歎了一口氣:“你喜歡什麽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喜歡什麽,知道嗎?趕快換身衣服再過去!”


  如果是一個聰明的人,這個時候肯定會聽從他的話,換上一身染著桃花香味的衣服,再去接近那個人。


  可我不是聰明人,我是一個“傻子”啊,不聽話可是“傻子”的專利。


  我像是沒聽懂他的話般,甩開了他的手,重複比劃道:【我喜歡小蒼蘭!】


  “算了,怎麽跟你說都沒用……”徐公公揪住我的手臂,打算硬拖著我去換衣服。


  我低下頭,在他的手臂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徐公公“哎呦”一聲,吃痛地把手鬆開了。


  趁這個空檔,我拖著我的瘤腿一瘤一拐地離開。


  我聽見徐公公在我身後道:“傻子就是傻子……”


  聽見這種話我不會生氣,因為這並不是在罵我,而是在誇獎我的演技。


  我輕而易舉地就在一處亭子裏找到了四皇子。


  如徐公公剛才說的那般,他還在飲酒。


  不,與其說是飲酒,不如說在灌酒。


  我掃了他的腳下一眼,已經不止兩壺了。


  他側著身子,背靠著紅色的柱子,仰頭喝酒的時候滾動的喉結很性感,月光下因為酒意有些緋紅的眼尾上翹著,像惑人心魄的狐妖。


  突然,漆黑的眼珠往我這邊斜了斜。


  糟糕,被狐妖盯上了。


  他向我勾了勾手指,聲音有些暗啞,卻溫柔至極:“小傻子,過來。”


  我臉上帶著大大的笑意,跛著腳向他跑過去,跳入了他的懷裏,緊緊抱著他。


  他低頭,像一隻真正的狐狸般在我的脖頸處嗅了嗅,聲音一下冷了八個度:“你不是他。”


  然後揪著我的衣領,把我往旁邊一甩,

  忘了說,這是一個湖心亭,四周都是水。


  “咕咚”一聲,是我落水的聲音。


  雖然被嚇唬過很多次,我還是第一次被扔下湖裏。


  此時正值深秋,湖水雖然不至於涼得刺骨,但也沒有好到哪裏去。


  我不會遊泳,手忙腳亂地亂劃了半天,喝了好幾口“魚湯”,最後才發現,原來這湖水直到我的胸口。


  我在水裏走了幾步,走到了亭子邊,想要爬上去,剛上去了一隻腳,又被人毫不留情地踹了下來。


  “你就站在這裏麵反省。”


  那雙魅惑的眼睛沒有絲毫溫度地看著好不容易又重新站穩的我,“這是第幾次了?”


  我在心裏默默地回答,第三次。


  “本殿下說過,討厭你身上這個味道吧?為什麽你總是學不乖?”


  我垂在湖裏的手互相扣了扣。


  —條小魚從我的手邊遊過,魚唇一開一合地啜著我的手。


  哎,看來又一次作戰失敗了,連小魚兒都在安慰我。


  “到底是哪個大膽的奴才敢給你換香包,本殿下一定要砍了他的腦袋。”


  我趕緊認錯,將手從湖水裏抽出來,飛速比劃著:【四皇子,我錯了……]

  四皇子心情好的時候,會猜一下我在比劃些什麽,但顯然他現在心情糟糕透了一一

  應該說糟糕到了極點!

  所以他將手中的酒壺朝我擲了過來。


  我愣愣地看著那玩意離我越來越近,然後砸在了我的腦門上,碎了。


  我真厲害,這酒壺看起來這麽厚實,竟然就這麽碎了。


  莫非……這就是傳聞中的鐵頭功?


  但要練成這功夫顯然是需要付出代價的。


  我有一陣猛烈的暈眩,差點保持不了平衡又栽進水裏。


  然後我感受到一片溫熱,順著我的額前,流到了我的睫毛上,又流進了我的眼睛裏,將我的視線染紅了。


  四皇子煩躁地罵道:“你是木頭嗎?不會躲?”


  我聽見他還小聲地說了一句:“這點倒學得很像。”


  那當然,我是個反應遲鈍的“傻子”,要是躲過去了,那豈不是人設崩塌了?


  我費勁心機營造的傻子人設,可不能因為怕受這一時的傷而功虧一費。


  喃喃著說完那段話之後,他又重新提起了一壺酒,仰頭灌了起來,空洞的視線一直盯著某一個方向。


  我知道他在看哪個方向,也知道他為什麽會不開心。


  —切都是因為那個人。


  那個比花還要美麗百倍,卻是個傻子的人。


  也是……住在他心裏的人。


  那個人還在宮裏的時候,他便常常望著那個方向,可是現在他離開了,不知去了何方,他還是望著那個方

  哎,真是個笨蛋,你什麽時候能看我一眼?整天想著不屬於自己的白月光做什麽。


  白月光再美,白月光再好,那也是天邊觸不可及的東西啊……珍惜一下眼前人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裏所想被他聽見了,他終於低頭看了我一眼:“上來吧。”


  我想爬上去,才發現自己的手腳早已凍得僵硬。


  就算隻是深秋,渾身濕漉漉的被涼風吹著也還是冷得透心涼,尤其是瘤了的那隻腳,疼得鑽心。


  我露出疼痛的神色,求助地看著四皇子。


  我微微抿著嘴唇,下頜低著,眼神向上看,營造出一種無辜可憐的感覺:【四皇子,我上不來……]

  四皇子看了我半晌,終於大發慈悲地將我拎了上來,對我發號施令:“幫本殿下按摩,頭疼。”


  原來是想讓我幫他按摩才把我拉上來的。


  喝了那麽多,不疼才怪,到了明天更是有他好受的。


  我很會按摩,除了裝瘋賣傻,這也算是一項能留在他身邊的手藝。


  他沒有想過為什麽一個傻子會有這麽精湛嫻熟的按摩手法,但其實他也沒有那個必要去想。


  —個替代品,想那麽多作什麽。


  我聽話地抬起手,力度適中地幫他揉著兩邊的太陽穴,風池穴,他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非常順口地問了—句:“小傻子,你會不會也離開我?”


  我聽見了他問的話,卻沒有回答。


  因為我在疑惑,他這是在問誰。


  這麽溫柔的聲音不屬於我,可是他又用了“也”字……


  我還在糾結當中,被他一把抓住了手,“你為什麽不回答我?”


  ……原來是在問我嗎?


  我有些高興,卻又聽他道:“嗬,我忘了,你不是小傻子,你是啞巴……”


  我剛張開的口又閉上了。


  對,“小傻子”不是我,“啞巴”才是我,我差點又要忘了。


  總是想讓他認清現實,但是自己又總是認不清現實,我和他真是分不清誰更傻一點。


  不過,大概,還是我更傻一點吧。


  我渾身濕透,不知道吹了多久的冷風,額頭的傷口早已麻木,流了多少血我也不清楚,終於有些頭昏腦漲起來。


  不過,撐了這麽久,看來我的抗虐能力又更上一層樓了。


  我不知道自己手上的力度如何,整個人有些暈暈乎乎的,不過四皇子沒有再刁難我,看來我就算這樣了,還是按摩得不錯的。


  半昏半醒間,我似乎聽見他又開口問道:“那……啞巴,你會離開我嗎?”


  這句話問得很輕,又帶著些許落寞,讓我有些分不清到底是幻聽還是真實存在的。


  但不論是幻聽,還是真實存在的,我都想回答他。


  隻是當我要開口之際,鋪天蓋地的黑暗卻向我席卷而來。


  最後雙腿一軟,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就不省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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