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阿寧好疼
我沒有想到,因為我出的那個主意,最後竟會害得淑妃喪命。
我隻想著如何將柯雲楚趕走,甚至想著讓他怎樣悄無聲息的消失,卻忘記了他是第一奸相柯靖安寵愛的獨子。
柯雲楚受傷讓柯靖安震怒,他設下陷阱,讓皇帝發現淑妃與其他男人赤身裸體同睡一床。
皇帝自然忍不了自己被帶了綠帽,那個男人當下被杖斃,而淑妃則被打入了冷宮。
淑妃本就是一個性格軟弱的女子,在陰森的冷宮裏待了幾日,便被逼瘋了,不久便被人發現在房間裏懸梁自殺。
我知道風嘉祺有多依賴淑妃,收到淑妃自殺的消息的時候,我的心裏咯瞪了一下。
我不敢去看我身邊的風嘉祺的反應,但很快我就被人打了一拳,緊接著無數拳腳落在了我的身上。
如果是從前一定默不作聲地任他打,但是我現在正扮演著一個傻子,我需要有職業操守,所以我揮舞著手臂抵抗,不解地問道:“四皇子,為什麽……要打我?”
我聽見風嘉祺暴怒的聲音:“你這個賤·人!你害死了我的母妃一一如果不是你,我的母妃怎麽會死!!應該死的人是你才對!”
我的心裏一陣疼痛,我真的沒有想過會害死淑妃。
那個溫婉動人的女子,她是無辜的……
我還記得她微笑著向我點頭,對我說“謝謝你每天紿小祺講故事”時的模樣……
我在心裏苦笑,如果我的命能換來淑妃的命,我絕不會推辭。
風嘉祺已經不滿足打我的臉或者的身體,他騎在我的身上,用力掐著我的脖子。
我難以想象一個八歲的孩子會有這麽大的力氣,讓我呼吸困難,血液一下都湧到了臉上。
我擠出幾滴眼淚,艱難地開口,像個傻子般地求饒:“嗚……四皇子··…不要……”
他的眼裏全是對我的恨意,灼熱熾烈得令人觸目驚心,又加大了手裏的力量。
喉嚨被掐得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血液的味道立即充斥著我的口腔。
窒息讓我的大腦空白一片,恍惚間我覺得我笑了,就算是恨意也好,能讓他的眼睛裏有我,這就足夠
“你笑什麽?!”
他雙目赤紅,像一頭受傷被激怒了的小獅子,要吃了我一般地瞪著我。
我的喉骨被掐碎了,一開口便溢出血沫,聲音斷斷續續,連不成音:“小祺……阿寧好疼
這是我說的最後一句話,之後我就成了啞巴。
外麵都傳四皇子暴戾狠毒,將身邊的傻子伴讀給毒啞了,其實他們不知道,我這是罪有因得。
我失去的隻是聲音,而淑妃失去了一條命。
他能把我的命還留著,就已經是很仁慈了。
淑妃死後,風嘉祺明顯性情大變。
原本活潑愛笑的孩子變得古怪陰沉,原本喜歡熱鬧,現在冷漠孤僻,對我更是粗暴,動輒侮辱打罵。
但我覺得這樣沒什麽不好,他變成這樣,除了我以外就沒人喜歡他了,也沒有人會靠近他了。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他也變相地變成了隻屬於我一個人的。
因為隻有我能忍受他的折磨,陪伴在他的身邊。
原本以淑妃的身份,以及皇帝先前對她的寵愛,她的遺體是可以藏入皇家陵園的,但她犯了七出被打入冷宮,隻能淒涼地用草席包裹著扔出宮外。
幸好有她的父親沈尚書打點,最後還是有了一處葬身之地。
淑妃的祭日,風嘉祺要出宮去拜祭。
他穿著一身黑衣,冷冷地對身邊的人吩咐:“把這個啞巴帶上。”
我知道又是一場磨難在等著我。
因為讓沈家蒙了羞,淑妃連沈家的墓園都沒有進去,草草地被埋在了一處山坡上。
淑妃的墳前長滿了雜草,我看著有些心酸。
她生前是一個很愛整潔的人,也很愛花草,院子裏的雜草她不時會親自去除,但她現在被埋在了這荒涼的土坡裏,沒有辦法替自己除去這些雜草。
風嘉祺吩咐道:“你們都在山下等本殿下。”
徐公公:“可是……”
風嘉祺:“下去。”
徐公公:“……是。”
徐公公拉扯著我,要帶我離開,風嘉祺喝止他:“把他留下!”
我看著徐公公和侍衛離開的背影,誇張地向他們揮了揮手。
“跪下。”風嘉祺的聲音還很稚嫩,卻透露著威嚴。
我轉過頭,用迷惑的目光望著他,然後慢吞吞地跪了下來。
他一腳踏在我的肩膀上,然後用力往下一踩,我的額頭在地麵重重地磕了一下。
我掙紮地動了動身體,他更用力地蹬了蹬:“別動!本殿下沒讓你起來你就一直跪著,紿我母妃磕頭!我沙啞地“啊”了幾聲,乖乖地伏在地上不動了。
風嘉祺見我老實了,才鬆開了腳,自己也在墳前跪下。
“母妃,兒臣帶著這個奴才來紿你磕頭謝罪了……兒臣平日不能出宮,所以沒來看你,母妃莫怪……”我看著他挺直的背影,聽著他絮絮叨叨地對著一塊冷冰冰的墓碑說話,心裏有些難過。
平日陰沉冷淡像個小大人一般,實際上還是個孩子啊……
我陪著他跪了很久,他才站了起來,而我一直維持著磕頭的姿勢。
他踢了踢我的頭:“起來。”
我這才直起身體,站了起來。
但是趴得太久,血液都衝到了頭頂,我突然站起來,便感到一陣眩暈,向著風嘉祺的方向栽去。
明知道他會接住我的幾率和公雞下單一樣,我還是樂此不疲地想要試探。
他往旁邊撤了一步,我栽到了石碑上,磕了個頭破血流。
嘶……早知道我就不賭了……
我捂著流血的腦袋暈乎乎地直起身體,衝石碑彎腰鞠了個躬,對不起淑妃娘娘,無意冒犯……
“蠢貨!”
風嘉祺看著石碑被我的血弄汙了一塊,生氣地一拳打在我的臉上。
我看著他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哭過的模樣,心裏了然他剛才為什麽讓那些人離開了。
這幅脆弱的樣子,怎麽能讓其他人看見。
然而他不想讓別人看見的卻讓我看見了,這讓我心裏生出一絲快樂的感覺。
我上前,大膽地將他摟入懷裏,學著淑妃曾經的模樣,輕柔地拍著他的背。
我已經做好了被他拳打腳踢的準備,卻沒想到他竟然真的乖乖的任我拍著他的背,沒有反抗。
我猜,一定是我模仿淑妃模仿得很到位,而今天的他又格外脆弱,才容許我以這樣的方式來安慰他…小孩子真的長得很快,之前才到我的腰際,現在已經到我的胸前了,在過個兩三年,就要比我高了。到時候我就不能像現在這樣將他整個人抱在懷裏了。
想到這裏,我便不想讓他那麽快長大了,我想一直這樣抱著他。
我抱了他大概一盞茶的功夫,他終於回過神來將我推開,惡狠狠地道:“滾開!”然後轉身跑走。
我苦笑,傻孩子,你這樣就變成你自己“滾開”,而不是讓我滾開了。
這裏的山路陡峭難行,我看著他跑得那麽快,心都被提了起來。
我想大喊一聲“小心”,可是張開嘴,除了嘶啞的一個啊的音節,其餘的什麽也發不出。
我著急地追了上去,見他跑得太快一塊石頭,失重地向前撲去,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我飛身接住了他,一手摟住他的要,一手扣著他的頭,將他死死地護在懷裏。
反身翻騰兩周半再轉體兩周半的高難度動作之後,我們終於滾到了山坡底下。
風嘉祺動了動身子,從我身上爬了起來。
我將他護得很好,所以除了擦傷,他應該不會有別的問題。
他的手撐在我的胸前,正好按在了我斷了的肋骨上,頓時讓我痛不欲生。
我的表情一定很扭曲,他也察覺到了什麽,竟然有一瞬間的手足無措,朝我吼道:“誰讓你多管閑事?!”
我抬手,忍著疼痛給他打手勢,指尖都在微微顫抖:【小祺,你受傷了嗎?】
我的手語都是自己發明的,看不看得懂隨緣。
我繼續比劃道:【小祺,我好疼……1
風嘉祺或許是看懂了,冷笑了一聲,“誰管你!你就一個人在這裏喂狼吧!”
說完,他當真轉身離去。
我的腳也骨折了,渾身發麻,動彈不得。
我躺在原地,思考著我該怎麽逃脫狼的追捕並且回到他的身邊。
但是沒過多久,我便看到了徐公公。
我的心裏一暖,看來這次我賭贏了。
其實剛才如果隻是風嘉祺一個人,他隻會摔一跤。
但加上我的衝力,我倆才會雙雙滾下山坡。
嗯,我是故意的。
我前麵說過,對於試探他這件事,我總是樂此不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