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厭食
豔紅的舌尖像蛇一般靈活地在他的指縫間遊走糾纏,涎水順著我的唇角流下,我像是一匹饑渴的狼,比起索然無味的饅頭我更想將麵前的少年拆吃入腹。
臉頰猛地刺痛,我被打得偏過頭去,聽見他憤怒地道:“你這個瘋子!”
其實我一直覺得比起傻子,我的確更像個瘋子。
我回過頭,仰視著他,擺出一副無辜天真的癡態:【小祺,好吃……1
風嘉祺將那個饅頭一把塞進我的嘴裏,“本殿下讓你吃這個!”
我剛才的舉動讓他生氣了,頰邊染上了一點羞憤的紅暈,我在心裏偷笑。
真可愛。
我握著那個饅頭,慢慢地吃了起來。
幾日沒有進食,我的胃餓到了極致,除了疼痛之外,一點食欲也沒有,幹巴巴的饅頭更是難以下咽,粗栃地摩擦著我的喉嚨讓我有些想吐。
我強忍著不適的感覺拚命吞咽,告訴自己這是小祺讓我吃的,他要讓我活下來,所以為了活下來我必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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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身體卻一點也不配合我的意誌,艱難地吃下了半個後,我終於忍不了,“哇”地把剛才吃下去的東西又吐了出來。
風嘉祺嫌惡地後退兩步:“你想要惡心我……”
他的話沒有說完,就頓住了。
—開始我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停下來,疑惑地抬頭看他,等著他把話說完,卻見他的目光直直地盯著我剛才吐過的地方。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才發現我剛才吐出來的除了穢物,還有一灘血。
我後知後覺地抬起袖子在唇邊擦了擦,低頭一看,袖口處果然沾著血跡。
我蹙了蹙眉,應該是幾日沒有進食,胃出血了吧。
果然這個身體比我上輩子的那個身體嬌嫩多了,真是麻煩。
我撿起滾落在地上的半個饅頭,對我的胃道,給你東西吃了,不要再瞎折騰,小祺好不容易才來看我,要是被惡心走了就不好了。
我這麽和我的胃商量,但它就像跟我作對一般,才吃了一口,就忍不住又吐了出來。
我跟自己賭氣一般地繼續往嘴裏塞,風嘉祺抓住了我的手腕,“不要吃了!吃一口就吐成這樣你要惡心
誰?本殿下真不該過來……”
聽到他這麽說,我趕緊停了下來,將手裏剩下的一小塊饅頭扔掉,打著手勢:【阿寧不吃了……小祺不要走……1
他鬆開了我的手,背過身去,我伸手要去抓,但胃痛得一個激靈,剛抬起的胳膊又垂了下來,狠狠按住不聽話的胃:“啊啊……”
—口血不受控製地從我口中噴出。
侍從露出驚恐的目光,對他道:“殿下,葉伴讀他……”
風嘉祺轉過身,便看見我倒在了汙穢之中。
“煩死了,你這個拖油瓶,除了多吃我們家二兩米,還有什麽用,幹脆死掉算了……”
“媽媽,我不是拖油瓶,我會做很多活……”
“滾開!誰是你媽媽,你媽已經死了!”
“嗚……媽媽……”
我冷眼看著那個小男孩被他口中的“媽媽”用煙灰缸砸破了頭,看著他還努力地想要討那個“媽媽”的歡心,嗤笑了一聲。
什麽嘛,這麽低聲下氣的,真惡心,如果是我,一定……
畫麵一轉,我看見一臉癡態的我糾纏著一個少年,打著亂七八糟的手語:【不要走……小祺不要阿寧,阿寧就會死。】
我噎了噎,安慰自己,小祺和那個女人根本不一樣。
小祺他那麽可愛,那麽好,是第一向我伸出援手,讓我看見光亮的人,怎麽能和那樣的女人相提並論。
可是為什麽我的左胸裏麵的那顆東西會這麽痛……
感覺到眼角一片冰涼,我睜開了眼,呆滯地看著房梁,回憶起昏倒之前發生的事情,我動了動,發現手腳輕便了許多,鐵鏈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被摘下,也被換上了幹淨的衣服。
我掀開被子,赤著腳跑了出去。
其他人對我這樣已經見怪不怪了,畢竟我是一個“傻子”。
沒跑多遠,我在拐角處看見了風嘉祺,立刻飛撲過去,抱著他。
風嘉祺將我拉開,不滿地看著我衣冠不整,鞋也不穿的模樣:“回房裏去。”
我搖搖頭,像被遺棄的狗般可憐兮兮地看著他。
“回去,不然本殿下再也不來看你了,管你要死還是活。”
我扁了扁嘴,垂頭喪氣地回到了房間。
過了一會,一個婢女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走了進來。
我瞥了一眼,她向我解釋道:“葉伴讀,您的胃受傷了,現在隻能吃些流食。”
我點了點頭,見她放下了碗還待在房內,有些不悅。
我不喜歡和除了小祺以外的人獨處。
於是我裝瘋賣傻將她嚇了出去。
看著那碗粥,已經受傷的脾胃仍舊沒有進食的欲望。
但為了快點好起來,我興致缺缺地舀了一勺送進嘴裏。
那種惡心欲嘔的感覺又湧了上來,我草草地又吃了幾口,走到旁邊的花盆裏,將粥盡數澆灌了進去。
“你在幹什麽?”
我有些驚慌地側目,看見風嘉祺臉色不妙地走了進來:“你是不是真的想死?”
我放下碗,像犯錯的孩子那般搖了搖頭。
"再去盛一碗來。"
他對剛才被我嚇出去的婢女吩咐道。
“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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婢女很快又盛來了一碗粥。
“本殿下就在這裏看著你喝。”
風嘉祺麵無表情地說道,我對他這樣感到驚訝。
坐了下來,準備喝粥。
其實我的心裏對他這樣的關心感到很高興,可是我實在是有些難以下咽,現在讓我喝下這碗粥和讓我喝毒藥的感覺差不多。
隻不過有他在我身邊這般注視著我,這毒藥也變得甜蜜了。
我想,就算是真的毒藥我也喝得下去。
我一邊喝著,一邊聽見他說道:“如果不是因為你還有點用處,本殿下才不會管你。”
我沒有去思考自己對於他還有什麽利用價值,反正無論是什麽,能夠留在他的身邊就足夠了。
見我將那碗粥喝完後,他一句話也沒說就離開了。
這次我沒有再糾纏挽留他,因為他再多待一會,我可能就要當著他的麵吐出來了,我不想讓他看見這麽肮髒的場麵,也不想看他嫌棄的眼神。
確認他已經離開後,我才跑到淨房去把剛才吃下去的東西吐了個幹淨。
之後無論多麽難受,我都能麵不改色地吃下一堆食物,最後再偷偷去淨房吐掉。
風嘉祺也沒有那麽多心思花在我身上,知道我吃了東西,死不了,便沒有再管過我的飲食。
哪怕我明明每天吃那麽多東西,反而還日漸消瘦,他也漠不關心,又或者說是根本沒有注意到。
我對自己道,這樣也好,反正強忍著不吐出來的感覺也很難受,現在這個樣子也死不了。
於是在我這樣鬧了一場後,我還是保住了我在他身邊岌岌可危的地位。
雖然沒有刻意去思考,風嘉祺也沒有說,但我還是很快就明白自己的用處是什麽了。
仍舊是充當那個傻子的替身。
這幾年他成長了,知道傻子雖然傻,但是背後有一個精明的爹,所以他將那些無法在傻子麵前發泄的黑暗情緒,全都在我的身上發泄了出來。
因為我是個“傻子”,所以一些隱秘偏執的話語他也可以放心地對我說。
這天,他臉上掛著怪異的笑容,眼神陰鴦地盯著在一旁折花的我,開口道:“傻子……”
他一開口我就知道他接下來的話不是要對我說的了,因為他多數時候叫我“啞巴”。
果然,他接下來道:“明天皇家狩獵,他也會去,我要在裏麵將他除掉……我知道太子厭惡他,不會將他帶在身邊
”
“獵場裏有一隻猛虎,那個小傻子最喜歡亂走,我隻要把他帶到猛虎的方位,就不需要我親自動手了……”
我心裏一驚。
曾經那個總是讓我給他的惡作劇出主意的孩子,如今已經可以自己作出借刀殺人的縝密計劃了。
我覺得這樣沒什麽不好,在皇宮裏,最忌的就是單純,更何況他要下手的是那個我厭惡的傻子。
我捧著剛才折下的一朵最燦爛的花,塞入他的懷裏,對著他嘻嘻笑。
他把玩著那朵花,突然手指屈了屈,將那花和根莖折斷。
我覺得他是把那根莖當成了柯雲楚的脖子。
我決定今晚給觀音菩薩燒點香,讓他保佑明天風嘉祺的計劃能夠順利進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