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花月之都、依卡薇婭
「她教會了我想要在這個世界上生存下去的基本道理，那就是，絕不能小看一個女人！」
——布魯斯肯帝國大商人福蘭德爾·威尼斯
……
……
……
比起它到來前夜的寧靜，新地歷五零零年來臨之後，索瑟韋爾各處都瀰漫著不安與動蕩的氣息，其體現卻不只是在大陸東南方的此地，碧海國度與半島聯盟在邊境上彷彿永遠不會停息、交替運行的和平與戰爭即將再次步入戰爭階段。
還有，東方的大國，「黃金王朝」戈德丹尼帝國時隔三年，再一次於全索瑟韋爾最遼闊的領土範圍內推行普遍兵役，似乎想令昔日那龐大的戰爭機器再次運轉起來，目標卻不知要指向誰。
還有，西北的蒼狼，游牧民族建立起的國家諾斯沃特帝國，其剛剛擊潰了實際掌權者威廉大公，真正登上皇位的帝國現任皇帝希亞·圖盧法忒斯，此刻也在面臨著威廉大公的孫女，蕾佳娜·威廉掀起的又一輪反叛。
索瑟韋爾最大的兩大勢力都有所動作，其影響自然會逐步擴展到全大陸。有傳言說，碧海國度已經歸屬於戈德丹尼，同時，在中央山脈的另一側，隨著皇帝特使、帝國侯爵埃文·紐斯特到訪「自由之都」蒂蘭維諾，諾斯沃特與格洛瑞蘭共和國之間的合作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
以橫亘大陸中心的中央山脈為劃分，東西兩側四大國間兩兩結盟的全新形態即將出現。
藍斯小隊正是在這樣動蕩的大背景下，由共和國乘船出發，走海路，一路向西來到半島的，其目的，卻是做一回兩方勢力之間隱秘的「信使」。
萬萬沒有想到的是，秘密行動的眾人卻被捲入了一次看似偶然發生的血腥屠殺之中，就連隊長藍斯也在此失去了性命。而並沒有陷入悲傷的時間，身為小隊成員的兩人，莫爾與雷爾夫，聽從藍斯消失之前所留下的囑託，帶著身受重傷耗力過度暫時昏迷的同伴維娜，以及因緣巧合獲得了藍斯那一半詭異魔力的年輕「倖存者」，前往花月之都了。
那裡也是眾人與另有要事而被派往他處的克莉斯多匯合的地點。
……
……
……
若有人問，全索瑟韋爾最為繁華的地方是哪裡，那麼，正確答案一定是——
半島。
自大陸東北綿長的海岸線上突兀地伸出一爿，這片相比而言土地太過狹小的地區，正是整個索瑟韋爾「商業」的發源地。
很多人會有一種誤解，半島之所以會成為大陸商業的起源，重點原因在於其農業發展落後，像這樣的理解是毫無疑問的錯誤。半島的土地雖然狹窄，農田數量也不多，但是，這裡的卻是全大陸土壤最為肥沃的幾處地區之一，加上適宜的溫度，以及半島人引以為傲的先進灌溉技術，這裡的作物甚至可以達至一年八熟，為大陸之最。
舊紀元的最後一年，即新地歷四九九年後半年爆發開來且席捲了整片大陸的乾旱令各地農業都遭受到了嚴重的損失，而只有半島無恙，這一事實從某種程度上也能說明其農業的發達程度。
上面的問題其實只是一半，它還有廣為流傳的後半問。
那麼，半島上最為繁華的地方又是哪裡呢？答案自然也毫無疑問——
「花月之都」，康美瑞克城。
如此名般，這座到處充斥著鮮花的芬芳與風月場的浪漫的城市，正是半島聯盟的首府，半島上最為繁華，人口最多，聲望最為昭彰顯赫的城市。
「人太多了……」
來到這裡已經並非是第一次，但是，走入這座城市那繁花似錦人聲鼎沸的寬闊街道時，莫爾還是感受到了太陽穴之內一陣又一陣的腫痛。
莫爾早年曾經當過士兵，從最底層做起，憑藉自己的努力和上司的栽培而成為了能夠統帥一支千人軍隊的將領。當他仍只是一名普通的士兵時，立於軍陣之中，倒是也曾有過被人類的「海洋」所淹沒的感覺。但是，那感覺卻和此時不同，身為一名士兵，當你站在軍陣的時候，一股強烈的整體感、榮譽感以及使命感會讓你成為這個集體的一部分，這種集體意識會讓你無所畏懼、奮勇向前，而並不會產生如同現在這樣，只會令人頭昏腦漲的迷茫效果。
身為士兵，身為將帥，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的他只是藍斯小隊的一員。
行走在街上，並不會被兩側擺滿誇張新奇之物的店面吸引走眼球，更不會被各式各樣洋溢著熱情的叫賣聲所打動，只是從喧囂嘈雜的交談中過濾出能夠稱之為「情報」的有意義信息，他一臉悠然，不動聲色地自人山人海中急速穿行而過。
竟然沒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周邊的攤販店鋪越來越少了，穿著各異的行人也同樣越來越少。花月之都並沒有如同許多大城市那般嚴格的街市限制，城市之內的任意地方都可以開設店鋪，而對於流動攤販的規定也不像很多城市那般嚴苛，只要不過分影響行人通行，避開城市中心最主幹的道路就好。
在商業發達，難免存在許多嚴苛政策的半島，如此寬鬆的秩序自然而然吸引了大批商人前來，而人類這種生物一旦聚集成片，往往就會造成擁堵、爭執、混亂，等等難以管制的現象，不過這種情況在花月之都卻絕無僅有，要說為什麼的話……
「花月之都康美瑞克城的領主，依卡薇婭·特羅度。」
——「半島的獨裁者」，同時也是「花月之都的女暴君」。
低聲念著，掌管這座繁華城市之人的名字，一滴汗水竟然從他的額間流下。僅僅只是提到她的名字，就讓冷靜、冷峻、冷酷，而且身為強大戰士的男子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這種壓力並非是毫無來由的。
十年前，依卡薇婭·特羅度這個名字還幾乎是默默無聞的，如果說有人聽過，或是聽到之後對她感到在意，那也只會是因為她的姓氏，特羅度。
在索瑟韋爾，大多數平民百姓都只有名字，部分傳統觀念僵化地區的女人甚至連身為人類最基本的名字也不會有，事實上她們也根本沒有被當做人類那樣去看待。能夠獲得姓氏，並且將名字與姓氏並排的人只有各個國家的貴族，以及，在魔法存在於每一個角落的索瑟韋爾，代代以天賜的強悍魔力著稱的魔法世家。
時代變遷，國家更替，大陸上原本眾多的魔法世家們也隨之沉浮起落、漸趨凋零。在經歷了百年前魔法界的重大災難之後，時至今日，仍然留存的魔法世家卻只剩下了四個，而由於其發跡的地點剛巧都位於今日的格洛瑞蘭共和國境內，人們往往會將其並稱為「共和國四大魔法家族」。之所以這樣叫完全是因為地元概念上的巧合，而非是在此之外仍存在著「碧海國度三大魔法世家」「帝國九大魔法家族」之類根本是在開玩笑時才會提出的概念。
特羅度家族正是這四大魔法家族中的一個。
關於依卡薇婭與特羅度家族的恩怨愛憎，或許是由於她本人的封鎖，其大多已經銷聲匿跡到不為人所知，所以莫爾也不清楚這些。
他知道的只是，自從十年前，依卡薇婭·特羅度以未被任何人看好的一介女流的身份在新任領主的選舉中以絕對優勢取勝，因為而成為了當時還是半島眾多城市中平淡無奇的康美瑞克城的領主，從那一刻開始，之後半島上發生的所有大事件就都與這個名字脫不了干係了。
政治上，她促成了現今半島聯盟「七城共治」的局面，並以高超的政治權術，在利益博弈中令七城中其餘六城的領主在進行重大決斷時成為了她手下聽話的「木偶」，從而實際上成為了整個半島政治形式的操縱者。
軍事上，她改進了一度被這片大陸上的人們斥為「廢物」、「垃圾」的「魔法銃」，將「魔法銃隊」大量編製進了軍隊之中；而在實戰上，既能於千軍萬馬前身先士卒，又能居於帳中運籌帷幄的她在與時刻覬覦著半島的「宿敵」，「碧海國度」布魯斯肯帝國的戰鬥中以劣勢兵力拿下了全部的勝利，令後者不得不屈辱地簽下不平等的停戰條約。
外交上，上面提到的停戰條約就是出自她的筆下，在戰場上所向睥睨的女將軍同時也是這另一種戰場上華麗的指揮者。面對具有五十年外交經驗的布魯斯肯首席外交官，她口若懸河、舌燦蓮花，強硬而不失風度，硬是讓其沒有一絲更改地接受了原本的條款。
最後，商業上，這才是最能體現依卡薇婭那惡魔般才華的領域。憑藉著其在政治軍事外交上取得的名望，在保障整體經濟平穩增長的同時，她提出了被認作是新地歷以來最為大膽的經濟舉措：發行「紙幣」。
以自身價值極低的紙代替貨幣，這簡直就是痴人說夢般的舉動。在此之前，無論是「戈德丹尼大帝國」時期發行並傳遍全大陸，在數百年中都保持著其價值的金幣「戈薩爾」，還是由於價值較低，容易計算商品詳細價格的銅幣「烏斯」，以及諾斯沃特人慣用的銀幣「卡格」，索瑟韋爾歷史上出現過的貨幣全都是金屬貨幣。然而，自從這稱作「康美瑞克金券」，簡稱「金券」的紙質貨幣在半島開始流通以後，並沒有像外界想的那般導致經濟的崩潰，相反，半島的商業在原有基礎上更上一層樓了。
在索瑟韋爾，幾乎沒有多少人能夠理解她這一手段的高妙，不只是發行貨幣，相關政策的出台才是根本所在，由於對經濟幾乎一竅不通，莫爾只能理解其中一點。
在軍用物資的買賣交易上，睿智的領主只使用金券支付，從而令大商人們不得不接受這種貨幣的流通，而一旦這些佔據市場絕大份額，掌控大宗交易的豪商們開始使用金券，其餘的小商人們便也紛紛隨之效仿。這裡面的道理應當不是效仿這般簡單，但是，再深層次的東西也就是莫爾絞盡腦汁也無法弄懂的了。
除此之外，好像還有能夠將金券和等值的黃金進行兌換的「銀行」什麼的……
想得自己頭都要炸裂開來的莫爾開始有些後悔自己為何要試圖搞清楚這些對他而言太過深奧的領域。走著走著，一轉身，忽然間濃郁花香撲鼻而來，眼前一片開闊中萬紫千紅爭奇鬥豔的景象盡展，已是來到了城市的中心道路之上。
平整的大理石板，中空的純白玻璃磚交織成華麗雅緻不輸於宮殿的地面，五彩繽紛的寶石熔鑄成各種奇形怪狀的動植物模型散落在玻璃「展示櫃」之內，由此前往城市正中的「市政廳」其間距離超過五千米，卻竟是在腳下鋪就了一趟內涵十足的「博物館」。
除此之外，花朵的身影自然也是少不了的。說是花朵，倒也只有玫瑰，你恐怕再也找不出一個地方能看到如此種類數量的玫瑰了。道路兩旁，各色玫瑰在魔法的調控下常年盛開，自是一派清新脫俗的靚麗景緻，鬥豔卻不爭艷，這株有這株的風骨，那株有那株的氣節，各色玫瑰和而不同，共同構造出和諧的氛圍，正是園藝師妙手天成之作。
如此奇觀，如此美景，卻少有行人。事實上，能供一般平民行走的也有隻有兩旁不足一米的窄道。中心的「博物館」是不被允許踏足其上的，只有貴客來訪時，才可以從城市正門乘坐懸於地面上的「魔法列車」，沿著這條路直達依卡薇婭的府邸。
——魔法真是奇妙的東西。
從這裡一眼就能夠看到那座並沒有想象中高大的建築，和這奇思妙想的道路比起來，那位「獨裁者」的「宮殿」卻又太過簡陋了。
——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或許，想要琢磨她的思想本身就是一件愚蠢的事。
在窄道上行進，莫爾放慢了腳步。他本來就搞不懂女性都在想些什麼，在此基礎上，想到待會要和那般的大人物見面，而且那人還是自己最為反感，最不會應付的政客，唔……還是政客中的政客，想到這些，他的頭就要變得如同兩個大。
昨日抵達花月之都后，莫爾立刻便找到了和自己已有半分相熟的「聯絡人」，通過他向這位事務繁忙的女領主遞交了想要會面的報告，答覆比想象的快，明日即可見面的信息卻令他一晚上都沒能睡好。
他該以怎樣的表情，怎樣的態度去面對這個偉大的女人？
見面之後，他又該說些什麼呢？
「我現在有點懷疑，你之前讓我做的那些交涉工作都是在為這種時候做準備，藍斯。」
對於莫爾而言，這一句略帶調笑口吻的自言自語只是一個讓自己精神振作起來的「小玩笑」。面容冷峻的戰士的幽默感的確和常人有所不同。
猶在思索待會的會面上要說些什麼的他步伐下意識地加快，宅邸已是近在眼前了。
……
……
……
依卡薇婭的宅邸同時也是她處理政務的「市政廳」，這是一座獨棟四層結構，外部裝潢異常樸素的建築，內里卻別有洞天。被從大陸各處收集來的珍奇玩意頗為隨意地陳列在走廊與房間的各初，房屋裝修更是一間一個風格，絕無重複的兩間。而出於個人愛好，正常情況下，整棟建築里都只有女性的身影，無論是負責日常清掃工作的侍女，還是協助其進行日常行政工作的「職員」。
直到去年，體力精力似乎永遠也使用不完的女領主都還是堅持只靠自己來處理政務，不過，某場意外之後，她終於還是隨意地挑揀了些全無相關經驗，甚至一開始連文字都不認識的幫手，來「幫助」她處理一些簡單的日常工作。
不得不說，依卡薇婭在培養人才上也頗有本領，想來，她這樣的人物似乎並沒有什麼不擅長的東西。在她的精心「調教」下，沒過多久，這些平均年齡只有十六七歲的少女們就開始逐漸對這些優秀政客才可處理的工作得心應手起來了。
不過，也總有那些只有她才能做出決定的方案出現。
所以，如此刻般忙碌但悠閑的場景並不少見。
「報告依卡薇婭大人！關於西側和北側城牆的整修加固工作……」
「維持原案，全都交給凱爾去處理。對了，告訴他，把之前收到的那批新材料全都用上。」
「依卡薇婭大人！前天到達的布魯斯肯帝國的使者……」
「不見。讓他多老實幾天，要是再來煩我的話，就打發他到城郊的遺迹去乘涼。」
「啊啊，領主大人！這裡有一份從『燈塔之都』發來的急件！內容是……」
「不必念了，放到一邊去。嗯，我的『好姐妹』總是喜歡給我添亂，這次想必還是關於『吹雪號』的維護費用咯……呼……」
忙碌的是於桌前奮筆疾書，衣著清涼、容顏嬌美的少女，而彷彿對一切都了如指掌的女領主，此刻卻怡然自得地蜷卧於水中。
誰能想到，本應肅穆的環境里，卻會有這樣一座宛如幻境般的浴池。
一聲柔媚輕吟，盪著惑人水霧彌散開來，柔，柔得山巒欲倒、刀劍無鋒，媚，媚得百花失色、傲骨傾折。抬手間銀瓶泄水，轉眼中湖魚翻波，如此嬌艷尤物身上，哪裡能見得到一絲一毫「女暴君」的影子？
輕吟似乎正是有意為之，依卡薇婭不會允許宅邸的傭人里有男性存在或許就是這個原因。就連同為女性的少女們也因為她的一個小小舉動而渾身燥熱，心神蕩漾，不由得想要停下手中的工作，用自己的雙眼去見證這份最最極致的美麗。試問，又有哪名男性能夠抵擋住她的魅力呢？
只是稍稍張口，就能激起人類最原始的慾望，無法想象，當這樣的女人赤身裸體地出現在一個男人的面前，之後會發生些什麼……
——或許什麼也不會發生。
「依卡薇婭大人。」
聲音平淡地自屋外傳來，不同於依卡薇婭的「閨房」，此處的大門卻是常年開放。而令春心激蕩的少女們自迷幻的美夢中驚醒，嬌呼一聲后滿面通紅地繼續起工作的緣由則是，剛剛那淡漠如斯，似乎完全沒有受到依卡薇婭魅力所影響的聲音，竟是出自一個男人口中。
一個男人，一個身著重鎧的男人，一個甲胄之下的身軀英武高大，面色卻陰沉如鐵，彷彿永遠也不會露出其餘表情的男人。
「唉……你們吶，還是壓不住自己的性子，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才能讓我省點心力呢？」
甜美的語氣裡帶上一點點的嚴厲，如同是母親在教育自己不成器的孩子，眼眸流轉間，氤氳霧氣纏繞上軀體，依卡薇婭緩步自水中台階上悠悠走出，於眾人眼中若隱若現的是沒有任何花朵可以媲美的絢麗，接近完美無缺的身軀。
如果非要從中挑出些什麼毛病的話，那也就是，如同生存在半島的其餘人一樣，依卡薇婭的膚色也因為海風和日晒變作了頗為誘人的小麥色，而這卻是不符合大陸上絕大多數人對於女性的審美的。
但這無關緊要。
一方面，她已經足夠完美，而更為重要的另一方面，依卡薇婭就是依卡薇婭，她不需要成為一個完美的人類，只需要做完美的自己即可。
——然而說謊，是女人難得爭取來的權力。
「所以，這次你也依然不為我所動嗎，我的小凱爾。」目光並沒有指向那個男人，她慵懶地揮手，不急眨眼的功夫里，以奇異的方式纏繞在軀體之上，遮去了重要部位的水霧，連同身上懸挂的水珠一同完全消失了蹤影。只能用魔法來解釋剛剛發生了什麼，而此刻，不加一絲遮掩地展露出身體的每一處，依卡薇婭的語氣卻突然失去了之前的曖昧。
「伯爾德歐娜。」
「在！」
一聲令下，緊跟著是不假思索的回應，恭敬地侍立一旁的少女立時將手中那看上去就知其名貴的大衣輕柔地披上依卡薇婭的肩頭。
「好了，說吧，是什麼事能讓你丟下手中的工作，不解風情地來破壞我的娛樂？」
將自己的軀體交給身後的侍女「擺布」，並不喜歡皺眉的女領主此時也是一副昂揚，語氣里並不能聽出任何埋怨或是指責，但是，這卻比直接降下懲罰更加可怕。
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我說過很多次了，進屋要摘掉頭盔。」
語調突然輕鬆起來了，只是，隨之而來的巨大魄力卻令在場的所有人呼吸一滯。
彷彿海浪，層層疊疊撲倒而來，如同山巒，重重環環壓迫而下。人類的「氣勢」是一種非常強大的能力，而體現在依卡薇婭這裡，就是，壓力。
「遵命。」
就連一直面不改色的男人，在這樣可怕的壓力下也不由得聽從命令摘下了頭盔，披撒下一頭亮麗的金髮來。
「嗯，很好。」她滿意地點了點頭，周遭懾人的壓迫感頓時消失，「說你的事情吧。」
「是。」他回答地不卑不亢，「『結社』的人已經到了。」
「哈……原來如此。」精緻的棕色眸子彷彿具備著某種魔力，依卡薇婭將玩味的目光在對面的男人身上轉了兩轉，這才勾起了銷魂的嘴角，拍了拍凝立的男人寬闊的肩膀，與身後的侍女一同徑直離開了。
——她早就知道我來的原因。看似考驗的舉動，只是在消磨時光，來讓侍女為自己穿好衣服。
冷汗這才自男人的頸后流下。
——還是一如既往惡劣的女人啊……
當然，這樣的話永遠都只能留在心裡。
少說話，多做事，還有，絕不要在表面上展露出被她的絕世姿色吸引的那部分情緒。
——伴君如伴虎，何況還是……
身為依卡薇婭的親信，花月之都的守備隊長，凱爾確信，自己之所以安然無恙地活到現在並且獲得現在的地位，恐怕全都要歸功於自己對她這滴水不漏的態度。若是，自己在她面前表露中一丁點的戀慕，恐怕就會和之前的幾任守備隊長一樣，連在這個世界上生存過的痕迹都被抹去。
可以的話，凱爾絕不想像今天這樣做出如此「大膽」的舉動，但是，為了摯友藍斯，他還是決定一試。
看樣子是被放過了。
「怎麼了，還不趕快跟來？」
剛想鬆一口氣，似乎正是抓准了這一時機，女領主陡然威嚴起來的聲音令全身上下已然接近麻痹了的凱爾身軀一震，卻是險些跌倒。
「看來我的磨難還沒有結束……」
在心中留下這樣一句話，面色依然不變的守備隊長不敢再有什麼動作，連忙隨同而去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