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黑祭師·虛妄
糟糕了！
直到維娜的一聲驚呼傳來，頭腦全然空白的凱爾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剛剛到底做了怎樣可怕的事情，竟然全無防備地將絕對要保管好的東西交給了一個陌生人！
簡直不可思議！意識沉入虛空之中的同時，騎士的身體完全是自顧地動了起來。
「咕……」
想要開口，話語卻噎在了喉嚨里。如夢方醒的凱爾回過神來的瞬間便發現，自己已然動彈不得了。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突然出現在幾人面前的男子又是何人？
「哈……」
如此的問題也在困擾著維娜，同樣無法移動半分的女魔法師只能努力從喉嚨里擠出那麼一丁點不顯得那麼「絕望」的聲音。
她也完全沒有注意到這裡多了一個人，現在回想，之前的那句「原來如此，我還在奇怪怎麼少了一個人」就是出自這個男人的口中，但是為什麼？剛剛就連一點異樣也沒有察覺到呢？
「真是，咳，辛苦你們了。」將面孔隱蔽在漆黑的兜帽之內，周身長袍覆蓋而只露出幾小塊蒼白皮膚的男人的咳嗦聲聽來多少有些撕心裂肺，似是久治不愈的頑疾，「鏖戰，精力體力的消耗加上重傷，咳，之後竟還能有如此意志，不差，藍斯還真是有一批好隊員吶，咳！」
一聲沉重的咳嗦令他的整個身子也開始顫抖。
「啊……」
「唔……」
恐懼則開始從凱爾和維娜的意識深處爬出，漸漸佔據了兩人的全部思考。就在一秒鐘之前還在腦中盤桓的疑問，「他是如何得知的」這句話已然煙消雲散，此時此刻，他們似乎就連男人的手是何時遞上了凱爾的額頭也不知道。
但是，明明是看到了的。
「看得到，但是反應不及，『信號』在中途就被攔阻了，可惜。」男人因為劇烈的咳嗦而彎腰顫抖，然而抵住高大騎士額頭的手臂卻一動不動，使得整體看上去更添詭異。語速平緩地解說著，身著宛如漆黑元素那般顏色的長袍的男人語氣半是感慨，半是讚歎。
「……閑話太多倒也不是我的風格，那樣的話直入主題如何？」
語調突轉，旋即便是殺氣爆現，黑影自幾人面前一閃而過，只聽「砰」的一聲，竟是原本旺盛燃燒著的火堆熄滅了。
「主題是，你。」
語氣陡然變得陰冷，一度自視野中消失的男人憑空出現在了特洛伊的面前，而在他的身後，凝立原地，神色還是訝然萬分的凱爾，懷中依然抱著克莉斯多的維娜，以及尚還昏迷不醒的莫爾，眾人的身體竟在黑影過境的同時化作了縷縷輕煙，散入空中。
全然無法理解其緣由走向的進展就發生在懵懂少年的眼前，是的，一切發生地都太快，而又太過夢幻。因為本能察覺到了危險而迅速後退的特洛伊卻發現自己只退出的兩步，再然後，身體就已經完全不受控制地麻木了。
——可怕！太可怕了！這個人是誰？不要接近我啊！
腦海里重複的只有上述源源不斷生出又重疊交織的話語，特洛伊在這個男人的身上隱約感受到了與阿方斯同樣的令他厭惡的氣息。然而，這股氣息實在是過於龐大，令他的恐懼迅速戰勝了想要「將其排除」的衝動。
除了逃避，少年什麼都無法做到。不，他就連逃避也做不到。動不了，也無法思考，特洛伊只有任由男子罩帽之下仿若幽冥鬼火一般的目光在他的身上細細打量。
「轟！」
「哦？這股魔力？」
驟變突生，是熟悉的魔力再現！剎那間紅光遮天，轟隆巨響過後塵霧彌散，再度出現的數條猩紅觸手宛如利刃般迴旋虎虎生風，在將飛散的塵埃吹飛的同時咄咄逼向已然自少年面前消失，以肉眼無法捕捉到的速度退開至遠處的男人。
「嗖——砰砰砰砰！」
猩紅的利刃破空疾射下落，再次砸出的沉悶響聲並非是自土地上傳來，而是在空氣之中盪開了幽深的漣漪。
魔力護盾。
觸手迅捷絕倫的攻擊就這樣被輕而易舉地抵擋住了，然而，一擊無效的猩紅魔力卻在飛散的瞬間再度聚攏，數道利鋒合二為一化作極端怒流洶湧而至。
「本人已經失去了意識，但是魔力依然在根據現下的情況進行應對，這可真是……該說什麼好呢？」
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安然立於無形屏障之後的男人竟是脫胎換骨，看上去已是另外一幅模樣，不如說根本就是另外一個人。
乾枯瘦弱的身軀變得異常雄偉，目測已經超過兩米的身高帶給人沉重的壓力。原本纖細的胳臂上肌肉暴起，大臂的厚重感甚至不亞於經常被戲稱作「肌肉怪物」的雷爾夫。
根本就無法容納現在的這幅身軀，男人原本穿著的漆黑連帽長袍理所當然地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全幅黑金色盔甲的武裝。點綴著流線型的紋樣，不知名的金屬構成了胸甲腕甲手甲以及兩對看起來有些臃腫多餘的護肩，令他看起來就像是一名身經百戰的戰士。
然而這位戰士拿的是法杖，而非戰士常用的刀劍長槍。相比華麗鎧甲來說略顯樸素的黑色法杖被不松不緊地攥在散發著幽暗光澤的金屬手套上，法杖頂端則是一顆懸浮著的，經過細緻打磨的藍水晶。
以「戰法師」來形容或許比較恰當的他右手端起法杖，半握的右手中則是醒目的紫色火苗升騰向上，看起來已是實體的魔法成型卻並沒有元素聚集的場景出現，不由令人愈加詫異。
詫異的則還有其他怎麼看都不像是人類的「特徵」。男人的頭上有著如同山羊一般彎曲向上的犄角，背後則是鷹隼般張開的墨色羽翼，最為醒目的特徵在下身，他自腰部以下的地方全都被漆黑所覆蓋，連接上大地，以至於會令人思考這樣的身體構造該要如何行動。
「該說的話決定了。」
紅色的魔力浪潮一波強過一波，攻擊未曾停止，但在堅不可摧的魔力護盾面前只能是徒勞無功。不只有身型上的變化，事實上就連聲音也變得高亢的男子眼中顯露出輕蔑，嘴角則描繪出微笑，良久，他開口吐出四個字。
「『虛妄』結束。」
一句話的時間內天地翻轉，然後又復歸原樣。嗓音似乎又恢復了沙啞低沉，同樣的，男人的身體也變回了那副漆黑長袍包裹的瘦弱身軀。
剛才出現的彷彿只是幻影。
「禁忌的血脈似乎能夠抵擋『暗影』的威能，這一點以後要注意。」活動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轉過身的男人面龐仍被無法用常理解釋的陰影所覆蓋，「但是，弱到這種程度的話，咳，根本毫無威脅可言……但至少你還有掙扎的能力？」
嘶啞的聲線發出冷冽的話語，夾雜其中的咳嗦會讓不知情的人心生哀憐，然而，眼前的場景卻只會令人感到畏懼。
除了本就昏迷不醒的莫爾，倒地不起的身影赫然還多了凱爾，還有倒在一起的維娜和克莉斯多，就連少年特洛伊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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