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阿方斯·努博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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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我身邊這麼久，真虧你還能說出這樣的話。」依卡薇婭的樣子是有些想要嘆息，但是嘆氣到了嘴邊卻又變成了些許無奈，但卻溺愛的話語，「雖然聽上去像是辯護，但這句話很客觀，班其爾家的那個女人也是個可憐的孩子。」
「她沒有別的選擇，女人就是這樣。」
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同情，但是，早已經過了憤世嫉俗的少女階段，難得想起了一些不太愉快往事的依卡薇婭將雙臂抱在胸前，卻終究還是壓制住了再次將出的嘆息。
對抗自己內心的想法是一件十分有趣也有意義的事。
「她也有她自己的想法，自己想做的事，自己想進行的選擇，但她卻做不到，除了聽從父母的安排之外別無他法，她無法代表她自己，而只是一個傀儡。」一句話概括了這片大陸上絕大多數女性的命運，依卡薇婭卻露出了十分堅韌的神色，「很可憐，但也可悲，然而這種狀況誰也改變不了，至少現在還是這樣……」
「你就不想說點什麼？」
「嗯，我聽就可以了。」
面對依卡薇婭的「誘導」，面上仍有淚痕的凱爾竟攤手擺出了一副全無所謂的態度。在自己的「頂頭上司」面前如此的輕佻鬆懈還是第一次，但是騎士相信，女領主從一開始就知曉自己是個怎樣的人，所以這根本無關緊要。
「嘖，看起來你已經從因誤會而親手弒殺兄長的陰影中走出來了，那我還真是白擔心了呢。」
表面上表現地微微嗔怒，但心中卻在為凱爾的出人意料之舉鼓掌。對於時常會因事情缺乏挑戰性和變數而感到無趣的女領主來說，多一些「出人意料」總是好事。
「還請依卡薇婭大人為我解答疑惑。」
躬身行禮，凱爾紳士般姿勢幾乎挑不出任何的瑕疵。
「態度倒不差，但別忘了，之前對我拔劍的舉動可是重罪。」以故作嚴厲的目光瞥了凱爾一眼，女領主好整以暇地拍了拍貼身紗衣的下擺，儘管那裡沒有絲毫塵埃的存在，「回到剛才所說的，陰謀就這麼開始了。我倒是很想知道，在事情未發生之前，你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剛要說回正題就立刻岔開，您在談話上的惡劣還真是不敢恭維。」
當然，這句話只能留在心裡。眼下的情況要是違逆了依卡薇婭後果絕對是不堪設想。
「感覺，很開心？直到那一天到來之前都是。」
「哦，沉醉於熱戀之中的男女還真是令人羨慕。」話中有刺，依卡薇婭倒也沒有繼續發表自己的不屑，一句話過後她還是將話題拉了回來，「也許她是真想要和你在一起也說不定，不過這一切已經無法知曉了，因為那一天。」
再次的停頓，凱爾知道現在又是他發言的時間了。
老實說，要自己說出這些東西真的十分痛苦。
「之前，您說點燃那場大火的人是阿方斯，也就說殺害我全家另有其人，莫非就是……她？」
「沒錯，能夠施毒殺害你全家上下的人必是親密之人，既然不是事後倖存的阿方斯，那便只能是她咯，不，其實還有一個人也可以做到。」
「您是說？」
「我。」
「哈……您在開玩笑。」
對凱爾來說這一點都不好笑，他知道這是女領主又在捉弄，或是在考驗自己了。
「這不是玩笑。」然而，依卡薇婭的表情卻全然不像是在開玩笑，她看起來嚴肅的很，「仔細想想，我有那個能力和條件，也有那樣做的動機。努博拉家在當時可是守舊勢力的頂樑柱，你家人的死在當時看來，能夠從中收穫最大利益的就是我，不是嗎？」
「這絕不會是您做的。」
「哦？」
「就算要做，您也會做的更加果斷，更加徹底，更加不留痕迹。」
「唔，看來還真是在奇怪的地方被信任著呢。」嘴角終於揚起戲謔的笑容，她看上去很享受與凱爾之間像這樣的對話，「沒錯，那不是我做的。給你全家下毒的確是班其爾家的那個女人，你的未婚妻。」
「令人心痛。」雖然聽上去十分隨意，但這句話卻是發自真心。剛剛鬆了一口氣的凱爾知曉現在還不是能夠安心的時候，疑問還在，直到依卡薇婭向他說出全部的真相之前，他都絲毫大意不得，「但是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努博拉家應該還有利用價值啊？」
「你在什麼情況下會放棄你的利用對象而想要殺人滅口？」
「沒有利用價值的時候，還有……」雖然很想告訴女領主自己並沒有利用過什麼人，但終究還是按照常理給予了回復的凱爾卻突然想到了某種可能，「啊，莫非是……被發現了？」
「就是這個『莫非』。」雖然怎麼看都不是應該露出笑容的話題，但是依卡薇婭臉上的笑容就幾乎未曾改變過，「並非所有人都是自願被利用的，不如說這才是少數。那麼，真相是否可以被還原了呢？」
「……」
忽然陷入了沉默的凱爾似乎明白了一些東西，但是，這裡面卻又還有哪裡不對。當年的血案之中死去的並非只有努博拉家的人，還有按照依卡薇婭所說的，以努博拉家兒媳的身份製造出這起慘案的「班其爾家的女人」。
努博拉家的人們，其屍體隨著阿方斯燃起的一把大火而化為塵土。如果說這是阿方斯下定決心要拋棄以往，將自己的全部都投入於對抗布魯斯肯帝國的「戰鬥」中去的體現，那多少還可以理解。
無法理解的則是兇手卻也死於非命，而且死狀簡直慘到令人不忍目睹，甚至於給自己留下的終身難忘的陰影，這到底意味著什麼？
凱爾的思路到這裡就斷了，但是，阿方斯死前的最後一句話卻突然在他的耳邊響起。
——「我所愛的人只有你。」
將這句話在心中默默念過一遍，然後又一遍，淚水不自禁流下的騎士終於頓悟。
思路接上了。
「啊！唉……阿方斯啊……」
「看起來你明白了。」
先是一聲恍然大悟的驚叫，隨即便是痛徹心扉的哀嘆，凱爾叫出自己兄長名字的時候，他自己的心裡不由得一陣劇痛。
「發現了碧海國度與班其爾家暗中勾結，意圖攪亂半島這一陰謀的人正是你的哥哥阿方斯，當然，這並非是他一開始就發現的東西，那個男人啊……」
轉過了身子，被半島的絕大多數人都認為是「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的女領主將目光投向了窗外，接下來的話似乎就連她也很難說明。
「最開始，他只是發現了，自己『最愛』的弟弟所痴迷的女人，她實際上並不是真心愛著你。」語氣稍顯落寞，其中更彷彿有千種傷感藏於其中，轉回頭，依卡薇婭的眼中也彌散著難以形容的晦暗光芒，心中生出了想要咬住嘴唇的衝動，向來少為男人而動容的女領主也終於改變了絕世容顏之上的色彩。
「那麼，一個男人要如何知曉一個女人是否是真心愛著另一個男人的呢？」她幽幽地說著。依卡薇婭很少會對男性產生敬佩之類的情緒，但不得不承認，她是真的有些佩服這個名為阿方斯的男人。
「答案是，他了解真心愛著一個男人該有的感情以及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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