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伯爾德歐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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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於天穹正中的火球——太陽的熾烈光芒無情地放射著，但卻不會令人感受到炙烤般的感覺。索瑟韋爾的四月之所以被稱為薄霧之月正是因為這突如其來而又揮之不散的纏綿霧氣。逡巡於地表，將一切都籠上柔潤白色的霧雖然將人們的視野限制到了十米以內，但也保護著他們免於遭受強光的炙烤。
凡事有弊就有利，此條顛撲不破的真理從自然界的景象變化就可以看出。
「可惜，以人類狹隘的眼光來說，對於很多事情都只能看到其中的一面。」舔了舔潤紅的嘴唇，端坐於鏤空裝飾的華麗銀椅上進行著冥想的依卡薇婭周身彌散著元素的氣息，張口吐出一如既往玩味與諷刺的話語。而在女領主緊閉的雙目睜開的一瞬間，周圍的各色元素便隨即迅速消失了。
「所以，會做出錯誤的判斷和行為也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特羅度家族是以對於魔法元素的親和力自傲的魔法世家，而在依卡薇婭的血脈里也流淌著這樣的血液。
簡單點講，就是她比常人更容易獲得魔法元素的青睞，而這幾乎是後天的努力永遠也無法跨越的鴻溝。
「天賦這東西說來還真是可笑。」稍微活動了一下因為久坐而僵硬的肩膀和脖頸，依卡薇婭起身繼續著她總是富含哲理，但卻全無緣由邊際的自言自語，「『在接近遺迹中的封印時魔力在一瞬間增強到了可怕的地步』？就只有如此？」
這次似乎並不是全無邊際。此刻，在乾淨整潔的書桌上正擺放著凱爾遞交上來，內容僅僅只有一句的報告。
「要是只看到了這種東西的話，那我可真要在對你失望的同時，認可『他』那『資質平庸』的評價了……唉。」
一抹幽幽嘆息在房間之中回蕩開來，在放空精神的冥想之後，各種各樣的信息便會從浩瀚無窮的腦海之中湧出，這是依卡薇婭一天里思維最活躍的時刻。
「咚咚。」
「門沒關，進來便是。」
而在這種時候，能夠令不忍心浪費片刻思維活躍時光自寧謐的思索中回到現實的事情就只有一件。
「依卡薇婭大人，您的咖啡。」
沒錯，「咖啡時間」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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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卡薇婭一天要喝七杯咖啡。
事實上，女領主對於這種微苦但別有風味飲品的熱愛已經達到了常人難以理解的程度，她甚至有過「也許我是為了品嘗咖啡才不遠萬里來到半島的」，大概這樣的戲言。
「嗯——真是美味。」重新回到了椅子上，無可比擬的愜意取代了其餘一切情感的依卡薇婭細細品味著杯中滾燙濃郁的液體，不由得發出讚歎，「手藝比以前更好了呢，我的小『百靈』。」
「這是我的榮幸。」
不卑不亢地輕施一禮，以一名侍女的標準來說完全無可挑剔，身為依卡薇婭身邊侍女長的伯爾德歐娜今年不過十六歲，卻已經是能夠獨擋一面了。
除了自身的天賦和努力之外，依卡薇婭的「訓練」更是功不可沒。
女領主看人的眼光可謂「毒辣」，她能夠很清楚地看出一個人的長處與短處，同時，她也很清楚該如何激發出一個人的潛力。
「令人讚歎，現在我應該可以說，你泡咖啡的手藝已經超越了那隻調皮的『夜鶯』。」嘴角留下誘人的弧度，仰頭令介於深棕淡黑之間的液體滑入喉嚨，久久不散的厚重韻味則使得依卡薇婭發出了由衷的讚美，「也許再過不久，我也可以在其他方面對你有所期待了。」
「我能被您說，有一點超過了卓米婭前輩，就已經，已經很滿足了！」
這次的讚美卻令伯爾德歐娜再次暴露出了不夠「成熟」的一面，還是個十六歲小姑娘的她臉色緋紅，說出的話語也變得不那麼流暢和莊重了。
「哈，你就是這點還需要努力。」享受著餘溫與餘味回蕩在口腔之中的感覺，貝齒輕啟的女領主搖首，對知曉自己失態的侍女長投去了略帶遺憾，但更多還是鼓勵的目光，「若是換做那孩子的話，無論受到我怎樣的誇讚都能『無動於衷』呢。」
「哈，伯爾德歐娜會努力的。」
——「無動於衷」這個詞用在這裡總覺得十分奇怪。
緋紅逐漸褪去，重新找回平日里狀態的侍女長對自己崇敬的主人深鞠一躬，等待著女領主之後的吩咐。
而她心裡卻在想著別的事。
首先便是對於依卡薇婭口中的「那孩子」、她的「前輩」、「夜鶯」卓米婭·瑟利文的感謝。雖然不知道緣由為何，但是她的離去卻是自己能夠爬到今天位置上的必要前提。
在半島，領主依卡薇婭的名望聲譽固然無人能及，但是從其還未成為花月之都領主時就跟隨在其身邊，給予其莫大幫助的卓米婭也在這片土地上享有盛名。巔峰時期，這位依卡薇婭身邊「首任」侍女長的名氣甚至不亞於燈塔之都的領主，「海魔女」莎帕琳娜。
那是一位無論在哪方面都十分優秀的女人。若是她還在，伯爾德歐娜清楚，自己就絕對不會有現在這樣能夠接近依卡薇婭的機會。
所以，絕對要感謝她。
「依卡薇婭大人，您感覺如何？」
如同尋常般平淡的話語透露出關心，「現任」侍女長稍稍抬起頭，嘴角卻露出了極其不和諧的笑意。
人類在長久以來的心愿即將得到滿足時，往往都會露出這種看上多少帶一些「邪惡」的笑容。
「哈……感覺有些困。」如同往日那般一滴不剩地喝完了咖啡，倦意卻突然湧上的依卡薇婭竟是打了個哈欠，身體彷彿變得沉重的她不由得以胳膊搭上桌面，撐住了額頭。
「也許是這幾天……太累了？」
話音剛落，無力的手臂已經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啪」的一聲撞翻了已經空空如也的咖啡杯，剛剛還是生龍活虎的女領主竟然直接地撲倒在了桌上。
「哈！可算等到毒藥生效的這一天了！說是慢性毒藥，這也太慢了吧？哈哈……也只有如此輕度的『毒藥』才不會被她察覺。」
在心中發出了這樣開懷恣意的笑聲，當然不會愚蠢到真將這種話說出的伯爾德歐娜神色不變地快步上前，雙指平伸，霎時已是無形魔力慣於其上，宛若無情冷鋒直指，目標正是似乎已失去意識了的依卡薇婭頸側。
長期的隱忍和等待終於換來了回報，殺手終於等到了女領主露出破綻的這一天。
「噗！」
真正開懷的笑只有在目標達成之後才能發出，這是合格的殺手殺手應有的素質。
「哈。」
所以，伯爾德歐娜終於發自真心地笑出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