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寧靜的亞斯琪港
……
……
……
清晨，令人糾結要不要多穿一件衣服的微寒隨著清冽的夜色一起褪去，溫柔溫暖但也溫吞的陽光洋洋洒洒地鋪散下來，給這個裹覆著淡漠淡然卻也淡泊的薄霧的，並不典型的共和國港口注入全新一天的活力。
這裡是港都，亞斯琪，在格洛瑞蘭極富層次的「三級階梯」中，位於東部「丘陵山嶽」階梯內唯一的一處港口城市。較高的海拔和周圍險峻的重岩疊嶂並不妨礙人們在這塊相對平坦的低地上建立起聚落、墾植出田地、發展開貿易並將其最終改造成了現在的模樣。
「哈——我喜歡這裡。」俊俏而稍顯稚嫩的面頰上滿是慵懶，在到來的第一天就適應了此處緩慢生活節奏的少年一邊打了個聽起來就很是舒爽愉悅的哈欠，一邊高舉手臂伸了個懶腰。
身上是簡樸但彌散著聖潔光芒的素色白袍，少年看起來竟頗有「神官」模樣。隨著他伸直手臂的動作，相較他似還未發育完全的身軀而言有些寬大的袖子悄然滑落，露出病態般白皙的肌膚來。
值得注意的是，在他的裸露的手腕上有一件只消看上一眼就知道該是女性款式的白玉手鐲，似乎並非是普通的裝飾品，而是有著別的意義在裡面。
陽光透過薄霧——這裡的霧遠比中央山脈那邊來得稀薄，再打在他微閉的眼眸上，令剛剛睡醒的他又升起了一點想要繼續回到那甜美夢境之中的打算，不，這種描述有誤，他的夢境向來不會「甜美」。
「唉……」將或許是因為年齡原因而絲毫不輸女子的纖細手腕搭在額頭上，少年口中突然傳來一聲不太像是這個年紀的人會發出的嘆息，「為何這般悠閑的城市，卻總有人想要打破它的寧靜？」
「啊啊！希歐多爾！」
——被找到了。
少年所指的「打破寧靜」就是這個。
「真是的，你也多少體諒一下我們的辛苦呀！」
「……」
半開的視野之中出現了一前一後向這裡奔來的兩人，前方是一名容貌身材尚可，而話語之中卻能感到其耐不住性子特質的青年女性，剛才的尖利呼喊以及之後的牢騷正是出自她的口中。
少年必須得承認，哪怕是現在他也依舊不太習慣別人直呼自己的名字。
所以，為了掩飾這份「害羞」，他決定稍稍捉弄一下跟隨自己而來的這名女子。
「在那停下。」
如同以往的每一次，由上自下的威嚴氣勢開始籠罩上這個名字是「希歐多爾」的少年，保持著斜倚在寬闊枯萎樹榦上的姿勢，他的目光是洽和這份情景的肅殺。
「哈嗚……要做什麼？」
突兀的指示令快步上前的女人怔在了原地，頭腦似乎並不太靈光的她口中發出了孩童般可愛的囈語，臉上的神色也由憤怒轉變成了好奇。
——突然覺得她有點可愛？這可不行。
「你是不是忘記了什麼，教團的『初級幹部』旺妲女士。」冰冷的發言令面前的女子不由得打了個寒顫，而令「覺得她還挺可愛」這樣的想法不形於色，內心十分滿意自己話語效果的少年給自己的嘴角也掛上了令人心悸的冷笑，繼續說道：
「論階級我在你之上，你不過只是上面拍給我的『副官』，是下屬，下屬直呼長官之名可不是什麼明智的做法吧？還有，就算不提這無聊的階級，我的年齡至少也要比你大上二十歲，小輩直呼長輩的名字，這樣似乎也失了最基本的『禮數』。」
「啊……對……不起……」
以略帶稚嫩的聲音發出的嚴厲話語令女子明白了自己的僭越，隨之而來的還有恐懼和不安。有些後悔自己一時的輕率，旺妲就連道歉的話語也不由磕巴起來。
「希歐多爾大人，請您不要再作弄她了。」
眼見旺妲已經開始渾身顫抖起來，知曉眼前緊張的氣氛背後不過是這個表面看起來像是少年，但實際年齡卻的確比自己更大的「上司」的「惡作劇」，不忍真正「稚嫩」的同僚受此遭遇的另一人，更在女子之後的青年男人終於開口說道。
「哈，既然科茲莫都這麼說了，這次就饒過你。」
其實心中十分反感像名叫「科茲莫」的男人那樣正直而毫無破綻的發言，同樣也不喜歡他這個人的希歐多爾輕笑一聲，迅捷起身的少年轉眼之間幾步已來到了旺妲面前。
「下次記得要叫我希歐多爾『大人』。」表露不知從誰哪裡模仿而來的輕蔑笑容，抬起手，身高比起來要矮上一大截的少年以手指挑起面前女子的下巴，她臉上那種羞愧羞澀而又慌張不安的神情令他體會到了一點點的「愉悅」。
但也就只有「一點點」。
「咳，希歐多爾大人，還請您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雖然此刻周圍並沒有其他人在場，但畢竟您的一舉一動都是代表著『教團』的面貌，應當銘記在心才對。而且萬一有人路過看到的話，您的無意之舉會給我們在民間的評價帶來多大影響，這點希望您能夠考慮。啊，還有，要是不小心被『神殿』的人看到了……」
「夠了！哈哈哈……我真是服了你。」粗暴地打斷了科茲莫的長篇大論，不過馬上就爽朗地笑出聲的希歐多爾收斂了手中的輕佻動作。
「吶，是我的錯，和你說聲『抱歉』，好不好？」
繞過了因自己的威嚇加上調戲的舉動而仍是面露懼色的女子，笑容改換了含義的少年緩步走到一臉嚴肅的男人面前，雙手合十擺出「拜託」的動作，更是稍稍鞠躬來表達自己的「誠意」。
「唉，您吶，這種不太正經的性格還是要改一改，要知道……」
「啊……大船來了！」
其後的說教內容被少年果斷地當做了耳旁風所忽略掉，正在思考該如何擺脫這個令自己頭疼男人的希歐多爾稍稍抬起了低下的頭，卻剛巧看到了自己的「救星」。
「終於來了。」
穿過並不會遮去太多視野的薄霧，正在一點一點展露出全貌的巨型船隻正是全索瑟韋爾唯一能夠在沒有洋流的幫助下穿越南海的半島聯盟「瑰寶」——吹雪號。
歷時十六天，因為意外的變故而比預計多持續了一天的航程終於告一段落。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