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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好痛啊!嘛,不過我怎麼也是上過戰場的人啊。」毫無語氣地說著,青年已將雙腿抬起,借力一個翻身,身子在空中旋轉了一周,如同靈動的燕子般美麗輕盈,落地更無聲,人已優雅地站在了洛耶身後。「下手還真是狠啊,下巴差點就脫臼了。」
「嗯……對不起,沒,沒辦法嘛,誰叫你突然就……」洛耶也隨之起身,神色卻變得扭捏起來。「謝謝你」,比起「對不起」,這才是洛耶心中真正想對青年所說的話。
——謝謝你,我,不再感覺自己是一個人了。
「不過話說回來,我終於是明白為什麼就連我們諾斯沃特最精銳的士兵也攔不住你了。」青年架起胳臂,閉上眼睛,緩緩地點著頭,「這種力量與速度,就連我也……嗯,雖然不想承認,但是洛耶你……比我諾斯沃特帝國子爵埃文·紐斯特更強啊!」雙眼散發出銳利的光,紐斯特「唰」的甩出左臂,手指直指向面前。
那裡沒有洛耶的身影,少女早已邁起靈動的步伐消失在了日暮之城的夜色中,連同那巨大的包囊。而紐斯特剛在那刻意放大的聲音,更是吸引了幾乎周圍所有人的目光。
「洛耶啊啊啊啊啊!」於是,青年如同垂死一般的嘶嚎便迴響了起來。
……
那位大人,還是一樣的笨拙啊。
將笑容隱藏在心底,洛耶的心中卻一陣悸動。身體稍稍有些發燙,精神稍稍有些恍惚,想儘力令自己保持住常態,走路卻已如同踩在了棉花上。
也許……我……對那個人……
「叮。」清脆的聲音,突然自洛耶的心靈最深處響起,打斷了純真少女的全部思緒。迴響,不知來自哪裡,迴響,不知為何響起。那是,似乎並非來源於外界,而是真真切切從心中憑空而生出的漣漪。周圍的一切如同靜止,只余它在回蕩。
停步不前的少女,完全地沉醉了。
……
……
……
很多時候,人們對於一個完全陌生的人的認識是幾乎來源於他的穿著打扮的。而正如我預料之中的那樣,踏進酒館,在我的眼睛稍稍習慣了與外面相比要刺眼得多的燈光之後,我便立刻感受到了那一束束帶著這樣那樣情感的目光。或嫉妒,或驚訝。倒還真是一群誠實的人啊,不過無論如何,所有人都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除了一個人。一個孤身一人坐在這並不寬闊的空間角落的人。事實上,他是背對著我的。
我徑直走向吧台,許是懾於這滿身珠寶所散發出的金錢氣息,原本站在我前進方向上的人們都很不自然的向後退了一步——在酒吧中間開闢出了一條道路。滿意的點了點頭,不去在意不知是因為酒精的作用還是出於貪婪而雙眼發紅的酒客,我大踏步地前進,正如少年所說的那樣,所謂暴發戶似的氣息表露無疑。而有著一頭清爽短髮,素樸的皮甲外卻不協調的披覆著奢華的銀鎖甲的少年——維傑就緊緊地跟在我的身後,警惕的打量著四周,臉上卻不帶著絲毫多餘的情感。畢竟,此時此刻,他所扮演的只是我的護衛一般的角色,而比起兩年前的那個竟然需要我這個本應被保護的人去保護的孩子,這時的他明顯要稱職得多。
見識與處事經驗都飛速增長的年輕人,如同海綿般源源不斷地汲取著我或有意或無意灌輸給他的信息,也許很快便能夠獨當一面了吧?不,也許還不夠吧。
站在與整間酒吧風格十分不協調的嶄新吧台後面,年老的侍應忽然間吸引了我的注意力。當我進入屋中的那一刻,他只是稍稍瞥了我一眼,就又低下頭,繼續著那無趣的工作。反覆擦拭著手中剔透的酒杯,他的嘴角似乎閃過一絲笑意。是我的幻覺嗎?不協調的感覺油然而生,這名看上去再普通不過的侍者,竟帶給我一種難以名狀的違和感。也許別人不會有這樣的感覺,但在我的眼裡,這名頭髮已然花白的老者卻仍如同健壯的青年般散發出如此令人舒適的生氣與活力。這委實有些怪異。然而隨即我便釋然了,因為我突然想起了眼前之人的名字,以及有關他的故事。從那一位的口中聽到的一切,如同潮水般一齊湧上。
「我要一杯牛奶。」額頭稍稍有些疼痛,思緒多少變得不受控制。在說出了這句話之後,我故作隨意地將身子倚在了實木吧台上,雙手撐住額頭,想要掩飾自己精神上的疲憊感。
頭痛也越來越嚴重了,果然是我年紀大了的緣故嗎。
「這位客人,我們這裡不賣牛奶。」在周圍的酒客們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憤怒之前,老侍應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目光默默地移向我。可以感覺得到。只是我卻不想和他的目光接觸。
果然,還是不大順利嗎。只是,那並不是重點。
重點是……
「維傑。」我極為輕緩的念出了少年的名字,然後,他便心領神會的走上前來。
酒吧本應歡愉的氣氛早已因我的進入而被打破,而現在,則是時候打破這裡的鴉雀無聲了。
需要一點噱頭。
在維傑將從身上的銀絲長袍——我極力要求他穿上這笨重的「甲殼」——那內有乾坤的服飾中拿出的東西整齊排在那立刻相形見絀的木頭上時,人們那低到可以忽略的忍耐力終於達到了極點。怒吼聲開始傳入我的耳朵。
「二十枚戈薩爾。」俯視著那一枚枚散發著誘人光芒,足以支付一個嗜酒成性的人數年酒資的金幣,我用目光掃了一下那名坐在角落裡,被寬大的帽子遮去了容貌的人,卻看到他並沒有任何的動作。
「請給我一杯牛奶。就像我之前所說的那樣。」抬起頭,腦中的眩暈消失了。我靜靜的看著眼前的人,期待著他的反應。
「是,您的牛奶。」正如我所料想的那樣,他的臉上即時堆滿了任誰都可以看出的奉承滿溢的虛假笑容,十分迅速地端上造型古舊的器皿。那似乎是有意製作的古代器物的仿製品。
「謝謝你。」這樣說道,我的神情也許多少帶上了些得意,轉身,享受似的聽著身上的珠寶所發出的實在不能稱之為「悅耳」的聲音,我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