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日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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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麼美麗的煙火啊，你看，藍斯，我成功了。」
是的，藍斯永遠也無法忘記那一天，那個喧囂聲戛然而止的下午，是的，他永遠也無法忘記眼前這個被自己當作是「心思純粹、毫無雜念的天才」的人所說的那句話，露出的那個表情。
「啊啊……真美啊……」
他的背後是漆黑顏色蒸騰而上的，象徵「毀滅」的蘑菇雲，藍斯此前從未見到過這般詭異而可怕的景象，而更讓他感到畏懼，並且無法理解的則是卡萊倫斯嘴角露出的笑容。
「你……到底做了什麼啊？」
那一瞬間，藍斯甚至生出了想要狠揍眼前之人一拳，好讓他清醒過來的想法，但是，這樣「衝動」的舉措最終沒能成功。在無法理解的力量與它的使用者面前，藍斯害怕了、退縮了、如同「每一名」凡人那般對眼前的地獄幻境產生了質疑。
——你到底做了什麼？
那一刻，站在高高山崖上的兩人一個俯首瞥視，眼中露出執迷的陶醉，另一人卻對此前所了解到的一切都產生了質疑，手足無措。
——聽不到了。
前一刻，山崖下面的廝殺聲仍是此起彼伏，但是現在，仍然抱有最後一絲天真希望的藍斯將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聽覺之上，卻再也無法聽到那些並不美妙的兵刃碰撞聲、喊殺聲以及慘叫聲了。
自從新地歷四百七十五年卡魯法公國被諾斯沃特帝國所滅后，大陸的西北地區已經許久看不到大規模戰爭的蹤影了。「西北蒼狼」諾斯沃特在巴伐利亞大草原上的統治地位隨著帝國先代皇帝魯恩斯·圖盧法忒斯的霸業一同穩固下來。
北至赫文山脈，南達「索瑟韋爾三大絕地」之一的「達古索斯叢林」，西鄰西海，東依中央山脈，自此之後，遼闊的草原上再也不存在能夠影響到西北蒼狼統治地位的軍事力量。然而與此同時，失去了編製和歸宿的殘兵敗將、層出不窮的強盜寇匪卻成為了困擾帝國南境的又一大問題。
為了徹底解決這一問題，在吞併了卡魯法公國的數年之後，西北蒼狼的鐵蹄再度踏上了這片被其將曾經美好的文明焚為草芥的土地，而在這裡等待著他們的則是被不知名人士所組織起來的，數量甚至達到了數萬人的「烏合之眾」。
在諾斯沃特的史書記載中，這段本不應該出現什麼「奇迹」的，理所當然可以獲得碾壓性勝利的戰鬥只有寥寥數語，討伐的結果也只有「寇匪盡除」這短短的四個字。然而，沒有人知道，面對缺乏訓練，裝備落後，戰力絲毫不能相提並論的敵人，這一場戰鬥實際上讓「北之壁」元氣大傷了數年，並間接使魯恩斯減少貴族特權、面向平民百姓徵兵的「軍制改革」又前進了一步。
「他們……全都死了！沒有人活著！全都是……因為你……殺人，很快樂嗎？你在進行你的實驗之前又想到它的後果嗎？」
沉默終究還是無法忍耐，然而，藍斯想要讓自己的語氣再顯得強烈一些的嘗試也還是失敗了。在卡萊倫斯面前，自以為再也不會對任何東西產生畏懼的男人膽怯了，屈服了。
「快樂？不快樂？無所謂，我就只是在進行實驗而已。現在，我知曉了自己的想法還存在問題，我的研究還存在瑕疵，而存在瑕疵的證據就是那些人並沒有徹底『回歸暗影』……」
「他們都死了！」
「他們是被救贖了。死在我的實驗之下，還是死在戰爭之中，有差別嗎？」
山崖之上，卡萊倫斯輕描淡寫的解釋無法讓藍斯信服，在這個瞬間，藍斯突然間明白了某個事實：或許「鏡像者」並不是純粹出於嫉妒而對眼前的男人發起了通緝，而是因為他明白了這個一個自己無法掌控的「怪物」。
山崖之下，數以萬計的諾斯沃特士兵和「叛亂軍」的漆黑屍體堆積成山，那一應的黑色不像是大火之後染成的焦炭，而是被漆黑的元素所侵蝕的狀態。毫無疑問的則是，他們都已經停止了呼吸。
就只是因為卡萊倫斯在這裡做了一個「實驗」。
「藍斯，我的摯友，你的眼裡似乎對我有所不滿……你要去幹什麼？」
赫然冷淡下來的不解目光無法停止藍斯的行動，將一直以來都被自己「誤解」了的「怪物」拋在身後，毅然決然躍下高聳山崖的男人只留下了兩個字。
「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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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是該說「可惜」，還是該說「萬幸」，絲毫不顧暗影的氣息對於自己精神上潛移默化的「毒害」，在屍海中宛如癲狂般搜索著「生還者」的藍斯最終找到了一名仍有意識的士兵，並且救活了他。
而在那之後，藍斯再也沒有和「黑祭師」卡萊倫斯發生過絲毫的糾葛，他帶著這名叫做「莫爾」的士兵從結社執行者的第一線暫時離開了，直到維娜和雷爾夫的加入……
記憶就在這裡出現了偏差。
「看樣子，你終於發現了。雖說這毫無影響，但搞清楚過去的一切對你而言意味著，你又重新獲得了選擇的權力。」
下一秒，無法行動、口不能言的藍斯又退回了之前站立的位置，眼前的一切、過往的種種都在飛速流動中復歸沉寂。
「必須得和你說聲抱歉，吾友，在你不知情的狀況下，我也在你的身上進行了『某種實驗』。放心，實驗基本上成功了，同我一樣，你的體內也出現了另一個你，一個能夠從命運的洪流中將你『拯救』的你。不過，副作用也是有的，你的記憶似乎也因此而產生了某些偏差……」
眼前，保持著與「第二重幻境中」同樣姿態的男人這次將平淡無奇的魔劍放在了史麗捷裸露著嬌嫩肌膚的胸前，似乎是將「黑暗君主」的肉體當做了「劍架」。
「命運也許是很公平的。現在，我們一人『殺死』了對方一次，不過看你的樣子，似乎還是想要消除我的存在咯？咳！咳咳……」
令人躁動的咳嗦聲中，「黑祭師」冷眼瞥視著將魔力提升至極致，毫不掩飾地投射出殺氣的藍斯，然後，繼續說道。
「姑且還是先說一句吧，歡迎回到現實，吾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