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黎明之前（九）

  「那麼，請允許我們就這樣告辭了。老實說，雖然很不甘心，但的確，就算是呆在這裡我們也不能幫上什麼忙了。我想，先行撤離應該算是最為明智的決定了吧。主人——子爵大人也是這樣認為的吧。」


  在組織完傭兵們的撤離工作后，伊蓮恩也踏上了那原本是黑暗之中——現在已經被火把的光所照亮的一級階梯。


  「辛苦了……」僵硬地點了點頭，似乎是找不出什麼太好的話來回應，埃文猶豫再三，只說出了這樣的算不上安慰，也算不上鼓勵的一句客套話。


  對不同的人來講，從敵人到夥伴，或許只需要一個承諾，一點利益，一些金錢，一些恭維，當然，也總有那樣的，無論如何都不會「背叛」的人。不對，就算信念再堅定的人應當也會有其弱點，最終會導致其「背叛」吧？而且，這樣的聯想也太對不起伊蓮恩他們了，嚴格來說，他們的行為怎麼能算得上是「背叛」呢？


  傭兵，和士兵畢竟不同。


  責任不同？


  埃文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本心裡對於這種思維方式的厭惡，然而，另一種情感也告訴他，這樣的想法才是正確的。因為正確，所以才難以接受。


  然後，貴族青年的腦海中出現了導致自己現在這樣矛盾的元兇的身影。


  ——利昂，他的理論總是那樣地蠱惑人心。


  「請等一下！伊蓮恩……女士，其實我有一個一直想問的問題。」就在埃文沉思的工夫，維傑忽然上前一步向女傭兵說道，靦腆的少年深深欠了下身子，然後，以所能做到的最為誠懇的語氣說道：


  「利昂大人……是否就在這處洞穴的深處呢？」


  以無法理解的方式被指引前來到這裡，然而，卻沒有任何現實的證據可以確認那位大人的所在。剛剛的戰鬥奪走了太多的注意力，而現在，維傑似乎才剛剛想起一行人出發的目的。


  「啊對！差點就忘記了！」維傑的一句話也點醒了埃文，比起少年，他剛剛則是太過專心於收服這群傭兵，以及另外一個暫時無法說出的目的上，「雖然這樣的要求有違傭兵的原則，嘛，你們現在應當已經是我的士兵了吧……可不可以將你所知的情報，關於這個洞穴，以及『你們』的其他情報透露給我一些呢？」


  比起維傑的提問，埃文的顯然要更有條理，更加全面一些。事實上，埃文從一開始就明白，自己這面是一定要從傭兵們身上獲取情報的，然而想要從這些人身上簡單地獲取情報根本就是不現實的事情……這樣說似乎是馬後炮，然而，雖然有偶然的成分在，但埃文的確是最早就有了一些這樣的想法的。


  而現在，在經歷了一番事件之後，名義上已然是埃文下屬的傭兵們，不，這裡僅限於伊蓮恩一個人，因為就算是成為了自己的下屬，隨隨便便就透露出「原僱主」的情報對於「一群」傭兵來講也是幾乎不可能的。


  「唔……雖然道義告訴我不應該說這些，但是，比起道義，對現在的我而言似乎還是履行回答的義務更為重要啊……」伊蓮恩帶著沒有絲毫猶豫的美麗笑容說道，是的，她沒有因此產生任何的遲疑，至少，表面上是那樣。


  伊蓮恩將溫柔的目光從埃文身上移開，神色瞬間變得冷峻起來，她看著維傑泛著黑寶石般光芒的眸子，又看到了在他的身後，洛耶那關注的神色。女傭兵點點頭，然後突然發現了在岩石大廳的另一側通道正在調查著什麼似的的普諾。


  「唔，我想你們應該明白吧，就是我們這些人，不過只是『嘍啰』的事實……」伊蓮恩將思緒中的矛盾糾結輕輕掃到一旁，整理思路的時間只用了幾秒，「如果你們想要繼續前進的話……我能告訴你們的就是，前方的敵人要比我們強過太多。」


  ——戰鬥是不可避免的。而且，接下來的對手，已經不再是傭兵了。不，應該說不全是傭兵了吧。


  打量了一下面前幾人表情的變化，伊蓮恩將突然生出的恐懼感壓下——之所以會產生恐懼大概有兩個原因，繼續說道。


  「對於這個洞穴，我們知道的恐怕並不比你們多，老實說，當我一下來的時候看到那人工修建的石階也真是嚇了一跳，而之後，我所想的則是，到底是什麼人修建的這些東西，又是因為什麼原因而修建了它……我知道這些不是重點，但是，請允許我重頭理一下自己的思路！」


  伊蓮恩並非只是在做單方面的情報傳遞，同時，在戰鬥結束的現在，冷靜下來的她突然覺得自己也應該整理一下到現在為止的情況。


  「嘍啰？像你們這樣的強者只能算是嘍啰？」伊蓮恩的話換來了維傑的驚訝，而她本人卻似已經陷入了沉思，並沒有對維傑的感嘆做出回應。


  「啊啊！果然覺得有問題！」突然發出了小孩子一般賭氣似的喊聲，伊蓮恩撒嬌似的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然後，馬上就又回復那副幹練模樣的她加重了語氣說道，「這樣吧，聽著，埃文，少年，還有，女僕小妹……」


  目光依次與幾人相接，她一臉嚴肅地說道。


  「果然我想了想，其他的細枝末節都可以先不提，那些東西可能只會影響你們的判斷。嘛，我只說一點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最令我感到奇怪的事。這次的任務，這樣說吧，令我感到和以往不同的有很多，我們只是一小批人，很小的一批，被選出來跟著機構的分部長一同來到這個洞穴……下面就是最奇怪的事！你們猜，我們被委託的任務是什麼？」


  「不要讓任何人進入洞穴的深處，對吧？」


  就在伊蓮恩話語的短暫停滯之處，維傑突然介面道。


  ——這是在混戰開始之前從嘈雜的喧鬧中過濾出來的重要信息。


  以稍微的驚訝，不過大體上還在意料之中的表情看了全不似外表般木訥，其實相當敏銳的少年一眼，伊蓮恩正要開口，想要說的話卻又被埃文打斷。


  「但是，這並非是你們真正的任務，對吧？」以微妙的表情注視著女傭兵，埃文說道。


  「……是的，但也不是？」並沒有因為話語被打斷而產生什麼過於不快的情緒，伊蓮恩已經有些習慣了這兩個「不按套路出牌」男人的說話方式也說不定，「我們的任務確實是這個，但是，我個人感覺這不是我們『真正的任務』……唔嗯，該怎樣說才對，啊啊，我最討厭說明問題了！」


  伊蓮恩仰天抓頭抱怨的模樣令維傑等人一陣尷尬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