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家(家)發(發)表(表)
鬍子哥滿臉絡腮鬍,臉上橫著一道疤痕,看起來像是刀疤。他嘴角動了動,連帶著疤痕裂開了般,看起來更加恐怖:「蘇小姐還是不要輕舉妄動為好,這木板上有釘子,萬一傷著自己就不好了。」
「是誰派你們來的?你們不是為財,到底是誰值得你們冒下這麼大的險!」蘇幕遮緊緊盯著他的眼睛,重複問了一次。
鬍子哥咧嘴一笑,避而不答:「還以為漂亮的女人都是繡花枕頭,好看就行。沒想到蘇小姐還有點腦子,只可惜……」他停了一下,淺棕色的瞳孔里泛著奇異的光:「知道得越多的人反而死得越快,看清了我們的臉,蘇小姐是怎麼覺得自己還能出去?還稱之為『冒險』呢?」
本想拖延時間,卻沒想到眼前的人並不吃這套。蘇幕遮緊抿著唇,手心滲出了冷汗,抓著木板的手指愈發用力,指尖泛白。她心底估算著,突然襲擊再跑出去躲過另外兩人的可能性有多大,前提是她沒碰到陳修瑾,以及熟知這裡的地形。
正想著,她看到眼前的男人忽地一動,拿出口袋裡的老人機接電話:「是……在這,醒了……嗯好……沒人……」她猛地把手中的木板朝人砸去,木板下方有顆大釘子,生了銹,暗黃的銹跡彷彿生在了她的心口上。蘇幕遮提起心,死死盯著她的目標,卻見對方目光淡淡,隱含著對她不自量力的嘲弄,突然伸手抓住破空而來的木板。
被她抓住,蘇幕遮當即鬆了手,拔腿就跑。跑出門時,她沒看到白萱和另一個男人,暗自慶幸。這裡的佔地面積很大,蘇幕遮跑了很久,看到了幾處樓梯,卻忍不住疑心那兩人守在樓梯下面等著她自投羅網。眼見前面快要是絕路,沒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蘇幕遮絕望之下又不禁鬆了口氣。原路退回去,找到了一個樓梯口,她再也顧不了那麼多,就當一個賭局,拖著酸軟的腿下了樓梯。
三樓處於高層,好歹有些陽光,一樓四處昏暗,到處堆著一袋袋石灰和沙子。四周寂靜無聲,不知哪個方向隱隱約約傳來水滴聲。
「嘀嗒——嘀嗒——」
蘇幕遮心急如焚,寂靜比喧鬧更可怕,因為你永遠不知道,死神會什麼時候在你身後舉起鐮刀。她目前就處於疑心疑鬼的狀態,不得不在昏暗的環境里摸索著出口。地上全是灰塵,每次落腳,都有些灰塵被腳邊的空氣流動帶到空中,蘇幕遮一個不留意,吸入鼻中,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偌大的空間里,及時是小小的噴嚏聲也被無限放大,在周圍飄散著,尚有餘音。
她終於意識到了不對勁,整件事都不對勁!為什麼鬍子哥沒跟上來?以他的體力,追上自己完全不費事。為什麼外面沒有白萱他們?除非……陳修瑾來了!這就是為什麼她明明弄出這麼大的響聲,都沒人來找她的原因。蘇幕遮渾身顫*抖著,一個勁兒地安慰自己,或許就是運氣好呢?
當她終於找到出口時,遠遠地看著門口站著的幾人,一切塵埃落定。蘇幕遮終於明白,這個賭局從頭到尾就註定了結局,在那些人看來不過是個無關大雅的小遊戲。
「喲,我們的小白鼠終於來了啊,等了很久呢。」陳修瑾輕聲說了句,話音在空蕩的室內回蕩著。
門口漫步走來的年輕人一身簡單的運動服,手指勾著一次性口罩轉圈,因背光模糊了的面容彷彿是黑暗裡無端張開的血淋淋大口。蘇幕遮步步後退,背後緊貼著牆,紅著眼瞪著他們:「你到底想幹什麼?」
「幹什麼?」陳修瑾嗤笑一聲,滿不在乎地說,「你以為你是誰?值得我對你費盡心思?不要太高估了自己!不過一張臉而已,如果我毀了它,或者割下來放在我的櫥窗里,哼哼……」
「陳修瑾!」蘇幕遮內心的恐懼在這黑暗的空間里被無限催大,面上卻強忍著不露分毫。對這些變態而言,折磨人才符合他們的喜好,也唯有折磨對象露出被折磨的慘狀時,他們才真正獲得快感。
尖刻顫*抖的女聲「呲呲」地刮著耳膜,陳修瑾突然消了音,這一聲彷彿從遙遠的世紀另一端傳來,從時光深處挖出一口淌著鮮血的棺材,上面滿是灰塵,唯有流動的血液紅得刺眼。他一時間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中,他是誰?陳修瑾又是誰?
鬍子哥瞧見他的神情不對,眼底流露出一絲擔心,絡腮鬍動了動:「先生?陳先生?」
他是誰?陳修瑾是誰?陳修瑾驀地張口大笑,像是聽到某個笑話一樣,笑聲在幾層樓里回蕩著。他伸手摩挲著自己的臉,抬步往前,心裡一聲聲叫囂著,他是誰?他是陳修瑾!陳氏的總裁!高高在上的掌權人!
門邊的汪大頭似乎見慣了這種神經病場面,沒出聲,無聊地四處巡視。聽到這個笑聲,白萱腿一軟,差點跪了下來,每次聽到這個笑聲,陳修瑾就會不正常!不!他從沒有正常過!只是這樣過後他會更加瘋狂!上次他拿著烙鐵在自己背上烙印,上上次他拿著小刀在身上刻名字……陳修瑾,已經算不上一個正常人了。
「咦?」汪大頭眯眼看著遠處開近的黑色車輛。
陳修瑾已經走到蘇幕遮跟前,歪著頭打量著面前這個女人,嚴肅的眼神恍若一把把鋒利的刀子,在她身上開出無數道口子。蘇幕遮只覺得全身汗毛直立,暴露在空氣的皮膚起了雞皮疙瘩。她咬著唇:「陳修瑾我跟你無仇無怨,你為什麼三番兩次針對我?如果你就此放了我,就當這是個誤會,我們兩不相干……」被他冰冷的手觸及臉上,蘇幕遮厭惡地偏頭躲開。
「你,一個玩物而已!」陳修瑾冷聲強調,伸手緊錮著她的下巴,另一隻手摸著這張精緻無雙的臉,是的,不可複製的美麗,即使白萱做了那麼多趟手術,依然沒法複製。就像吹出來的七彩泡泡總是誘*惑著人們去戳破,完美同樣如此,毀滅它才是它與生俱來最大的意義。
蘇幕遮注意到他的眼神里毫無生氣,看人不像看一條生命,更像是玩*偶,隨意丟棄的玩*偶。背上一層毛汗,她緊緊咬牙,不讓他發現自己在顫*抖。
「先生?」望著走近的陌生女人,汪大頭正要上前,被鬍子哥攔住。
陳修瑾回頭,遠遠看到一個窈窕的身影,收回手,退後一步,臉上染上一層興味:「你來了,陳太太?怎麼樣?遊戲還要繼續嗎?」
梁木雙擰著眉頭,好半天才認清了那邊狼狽不堪的蘇幕遮,穩步走過去,竭力裝作鎮定的樣子:「呵,陳先生,我可記得今天來不是為了我們的事。」
陳修瑾蹙眉,眉眼間隱隱有些不滿。他把額前垂著遮掩的頭髮一股腦兒往後抓了下,眼尾上挑,比平日里更添一分風*流:「我說這遊戲再繼續也沒什麼意思了,結局不是明擺著嗎?這人我都抓來給你欣賞了,你還耍什麼脾氣?」
然而這話說得一點誠意都沒有,梁木雙一點都不信。要想從陳修瑾嘴裡聽到一句真話,比登天還難。這人天生的表演家,演技比他們這些專業演員還要好,演什麼像什麼,正如此刻,陳修瑾演一個縱容妻子的丈夫,當真是深情無限。梁木雙被騙了無數次,此時自然不會再上當,且不說這是不是為她綁人,就是那個遊戲,她逃離的借口,絕對不能就此停住,否則,她又將被關在那個籠子里,每天受著陳修瑾的精神折磨。
有了自由,誰還願意做金絲雀?何況是隔著人命的仇人的金絲雀?
梁木雙嘲諷地笑了笑:「陳先生的真情讓我好生感動!」看到陳修瑾的面色緩和了些,她接著說:「不過,陳先生不擔心江大小姐和蘇家找上門嗎?還是,死無對證就不怕了呢?」
死無對證?蘇幕遮垂眼,原來陳修瑾是這樣的打算嗎?她原以為只要撐著,總會被人救出去,卻沒想到這人竟然膽大妄為到這個地步,法治社會殺人!
陳修瑾怔忪了會兒,面上浮現一個溫和至極的笑容,宛若彬彬有禮的紳士:「是啊,我怕呢,所以,這不是在賭嗎?別人的車,別人做的,與我何干呢?就算在這裡發現我了,我也不過是個無辜的路人罷了,就像梁小姐你一樣,不是嗎?」
他們這時候的位置離著門口有二十米左右的距離,光線不是很好,看不清他的表情,饒是多年枕邊人,梁木雙也有些拿不到他的意思,按說提到蘇幕遮背後的靠山,陳修瑾不應該瘋狂地跳腳嗎?怎麼就這麼大大喇喇地擺出一副局外人的態度?以及「梁小姐」這個稱呼,從他們婚前陳修瑾追她時叫過外,再也沒出現在他們的生活里。瘋狂的陳修瑾會叫她「梁木雙」、「玩物」、「廢物」,而偽君子陳修瑾則會假裝親昵:「陳太太」、「親愛的」、「寶貝」。
梁木雙想不通,這樣一個極具矛盾的人是怎麼存在的,帶著千張面具,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偏偏對著不同人不同鬼說的話各不相同,就像一個人身體里住著多個靈魂,讓她一度懷疑陳修瑾是不是多重人格。但很顯然,所謂的「多重人格」相互間融合得很好,在法律的邊界里處理得毫無差錯。
聽到陳修瑾那句話,蘇幕遮偷偷看向門邊三人,看不清他們的表情,只能看到鬍子哥沒什麼動作,汪大頭站直了身體,白萱蹲了下來,把臉埋在膝蓋上,肩膀微顫,應該是被陳修瑾的話嚇著了。蘇幕遮不能理解的是,鬍子哥看起來應該是最維護陳修瑾的人,為何對陳修瑾這種沒心沒肺的話也無動於衷,正常人應該會難過吧,被放在心上的人拿去擋刀。
陳修瑾突然抓住蘇幕遮的手腕,往外脫,把梁木雙嚇了一跳:「你幹什麼?」陳修瑾眉眼凌厲:「能幹嘛,這個地方他們很快就能找到,你想死別拉著我!快!拉著她!」梁木雙不知道他這突然發什麼瘋,總不能是被自己提醒了吧,只能配合他拉著蘇幕遮的手,不動聲色地在她手心倉促地寫下三個字:「已通知。」她來時已經偷偷通知了江南憶,身上還帶著定位器。
蘇幕遮假意掙扎,過了會鬍子哥過來,雙手鉗制她。她只能任由他帶到門外。陳修瑾迅速吩咐:「汪大頭,去把我的車開走,到了岔路口往高速上開。開走了就不用再回來了,如果被他們攔下,你知道怎麼說的!」他踢了下縮在一旁的白萱:「還有你,把你們來時的車開走,不許原路返回,找小道走。」
「如果被人抓住,我就完了。」白萱淚眼婆娑,涕淚肆流,平時的清純模樣蕩然無存。
陳修瑾目光如炬:「抓住了你不會說來兜風嗎!再啰嗦,我就這弄死你!」他原本沒想轉移陣地,最初的計劃就是在這個工廠慢慢折磨蘇幕遮,讓她跟白萱一樣,最後折磨至死,錄製成視頻發給江南憶。可是聽到梁木雙的話,他改變了主意,招惹蘇家,與江南憶為敵,實在不是個長遠之策,所以,他要換個隱蔽的地方,不需要多遠,看著別人折磨蘇幕遮,創造點傷口,讓自己成為受害者,撇開自己的嫌疑。
離著自己不遠的地方,愛人飽受折磨,對於江南憶而言,或許是份大禮呢。
江南憶一路闖了好幾個紅燈,車後跟著一排的警笛聲,她絲毫沒有顧忌,踩油門加速。看著定位器顯示的地點在細微地移動,她心亂如麻,只在心底默默祈禱著,寧願自己折壽,也要蘇蘇好好地,完整地回來。江南憶帶了個人,是江家的保鏢,袁耀。
一路飆車,動不動就超車,從來都是守法的好共鳴袁耀不禁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一條命就送在了這條路上。直到看到不遠處一排排工廠,以及工廠后孤零零的高大建築物,袁耀才長長吁出一口氣。
兩人立即下車,查看輪胎軌跡。這一處地勢低洼,泥土因為臨時建起的工廠排水總是濕潤的,因而輪胎軌跡十分明顯。在未完工的高樓前,江南憶很清楚地看到兩輛車的輪胎印一個原路返回,一個歪歪斜斜地開往相反的方向。
「江總,我們分頭找?」袁耀試探著問。
江南憶抿直了嘴角:「不!梁木雙的定位器往那個方向。」
袁耀順著她的手指看去,是一個上坡的方向,一整片樹林,猶疑著問:「會不會是被人發現了?畢竟這兩邊車怎麼解釋?」
江南憶往前走,仔細看看地面尋找腳印,分析道:「他們如果知道了定位器,肯定會覺得我們已經知道綁架犯是誰,那麼這個時候,只有兩個辦法,一是扔掉定位器,二是讓人帶著定位器讓我們走相反的方向。同樣的,他們都要離開,洗清自己的嫌疑,而這樣的話,就不能開原來的車,甚至於最好不要開車,因為這一塊的車也少,車印子太明顯!」
「那邊有個人影!」袁耀不自覺壓低聲音。
「不是蘇蘇!」江南憶快步跟上那人的身影,「跟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