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我不夠好嗎?
陸離是一點兒都不認生,擠開顧嶺直接坐在了花栗的床邊:「小花花你感覺怎麼樣啊?」
他坐得床邊往下一塌,直接牽動了花栗的腰,疼得他一把掐緊了陸離的手腕,低低哼了一聲,陸離一聽就慌了神,再也不敢亂動了,小心地虛扶著花栗受傷的側腰,微微咧著嘴,感同身受似的:「喂,傷得這麼重啊?」
顧嶺繞過病床,拉過凳子,平靜地坐在了病床的另一側,看著花栗,同時不咸不淡地刺了陸離一句:「你要是動作輕些他就不會疼。」
陸離抬頭瞥他,顧嶺卻壓根兒不看他,只盯著花栗,搞得陸離沒趣兒,把屁股小心翼翼地從床邊移下來,但唯一的凳子又被顧嶺拉走了,他索性往床邊一蹲,笑嘻嘻地扒著床沿兒說起了俏皮話。
顧嶺想制止他,花栗現在不能笑,可是,他在花栗臉上看不到一絲剛才和他待在一起的拘束,他的眼睛里有光。
這光晃得顧嶺眼前發花。
他故作鎮靜地安坐在床邊,盯著花栗出神。
他這半年來雖然天天待在花栗的身邊,可從來沒有能真正地見過他一面,現在簡直是看不夠,花栗的側臉線條完美,怎麼看怎麼舒服,就是太蒼白了些,應該是疼得厲害,再加上常年待在屋裡少見陽光……
忽然,一直在含笑聽著陸離說話的花栗別過臉來,小小聲說了句:「別看了。」
花栗早就被顧嶺太直接滾燙的目光視奸得渾身燥熱,捱到現在終於是忍無可忍:「……你病還沒好,先走吧。」
顧嶺的心臟狠狠一窒,臉色蒼白的樣子讓花栗有點不忍心,他剛才給自己掖被子的時候手涼得過分,肯定是病還沒好,花栗不希望他也陪著自己熬在這裡。
……沒有希望的事情,為什麼要做呢?
沒想到,顧嶺一反這半年來的隱忍和冷靜,不動如山地向後一靠:「我不走。你這裡得有人陪。」
他想要聽花栗的話,但現在他要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妥協妥協,恐怕就只能和他越走越遠了。
陸離得意地抓抓自己的捲毛,樂呵呵地起鬨:「沒事兒,你走吧走吧,我在這裡陪著小花花。」
顧嶺乜他一眼:「你太毛躁。」
陸離不甘示弱,說話也有點嗆人了:「要你管,小花花讓你走。」
說著,他伸手就要去握花栗的手,沒想到顧嶺以同樣敏捷的速度護緊了另外一隻,並探過身子來伸手握緊了陸離的手腕,目光中滿是冷冽:「別碰,放手。」
陸離微微抬了抬下巴:「我不放。」
被一左一右給夾在中間的花栗:「……」
花栗是動不了,要是能動,他肯定撒丫子遠遠離開這個詭異的地方,連頭都不帶回的,可很快他就被一陣陣腰痛拽回了現實,啞著嗓子叫:「陸離你輕點……唔,疼……」
陸離立刻觸電似的鬆了手,不服氣地看了顧嶺一眼,發現他這個心機boy居然只虛虛扶著花栗的手,根本沒有用力,護食的意圖太過明顯,讓陸離又氣又急的,想把顧嶺拽開,可又怕波及了現在脆弱到不能亂碰的花栗,一番心理掙扎后只能作罷,乖乖蹲回了床側,腮幫子氣鼓鼓的模樣像極了啃玉米時把嗉囊塞得滿滿的小栗子。
顧嶺垂下眉眼,恰好花栗也抬眼看他,視線一相碰,花栗立刻轉開了臉。
他覺得耳根有點熱,手腕被顧嶺輕捏著的一圈更像是被灼傷了一樣又麻又疼,顧嶺的脈搏聲好像能透過指尖傳到自己的皮膚上,一跳一跳的,帶動著花栗的脈搏進入了同一個頻率。
咚,咚,咚。
花栗慌亂地抽回手來,卻聽得耳邊顧嶺的聲音像是吹來的融融的春風:「你希望我走么?」
花栗還未開腔,蹲在一邊的陸離倒是接上了口:「……這話說的,小花花本來就臉皮薄,你讓他趕你走?」
看也不看陸離,顧嶺把另一隻手按在枕邊,聲音像是有了實質一樣動人醇厚:「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回家給你做飯吃。順便照看下你的花栗鼠。嗯?」
花栗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作為嶺南的腦殘粉,儘管這半年來他一直在強迫自己脫飯,無奈顧嶺夜夜跑來自己窗下刷存在,實際上他也沒能脫成。突然間聽到他這麼撩人的聲線,花栗的頭皮都麻了,差點脫口而出嶺南大大你再來一次讓我錄音好不好。
……下一秒他就猛烈唾棄了自己的出息,悶悶不出聲,顧嶺卻像是領了什麼命一樣,溫柔一笑,親昵地用手指摸了摸花栗的額發。
花栗盡最大可能地躲開了他的手,這一挪之下,他的臉徹底是白了,一瞬間的劇痛讓他覺得自己不如死過去比較好。
陸離驚叫了一聲花栗的名字,撲上去輕輕用肩膀護住了花栗的腦袋,讓他有個可依靠的地方,也把他看向顧嶺的目光阻隔了起來,他小心地摸著花栗痛得發潮的頭髮,像是撫摸著稀世的寶貝似的:「好了好了,不疼,不疼了。花栗,我陪著你,啊?」
顧嶺也不知道自己這輕輕的一下觸碰會惹起花栗這麼大的反應,看著他痛得渾身發抖的模樣,愣了幾秒后,一股股的酸氣和熱氣才直往天靈蓋上涌去。
更別提陸離擁著他的畫面了,顧嶺單看著就覺得眼窩裡插了針一樣難受。
顧嶺站在床邊,臉色變幻莫測,可最後還是冷靜了下來,他的聲音聽起來和剛才沒什麼區別,一樣的溫柔如水,彷彿能把人溺死在裡面:「等你腰好了,我天天背你回家,背你一輩子也沒關係。」
疼得恨不能咬舌頭的花栗聞言,猛地一噎,差點兒嗆咳起來。
他記得這句話。
當年,他打籃球扭了腳,怕顧嶺發現,悄悄拜託哥們兒把自己送到醫務室里,他笨手笨腳地給自己上藥時,被找來的顧嶺堵了個正著。看到他腫的老高的腳腕,顧嶺當時的臉色難看得讓花栗心虛,他摸摸後腦勺,笑得無比討好:
「顧嶺,這個沒事兒,就是不小心拐了下,睡一覺就好了……嗯?……嘶——啊你別碰!疼疼疼!」
顧嶺拉著他的腳腕,毫不客氣地給他上藥,冰敷,那沉得像水的晚/娘臉叫花栗心裡沒著沒落的,只能不停地說話來緩解尷尬的氣氛:
「你輕點兒輕點兒……」
「疼死我了早知道我不搶那個球了,反正都出界了……」
「唔,顧嶺……我都這樣了你跟我說句話唄。」
顧嶺終於有了反應,抬起頭來:「……說什麼?」
花栗皺皺鼻子,笑得很可愛:「……說一會兒你背我回家?」
顧嶺重新把頭低了下去:「一會兒叫計程車送你回去。」
「……沒情趣。」
花栗正鬱悶間,顧嶺就緩緩欺了上來,噙住他的雙唇,慢慢把他按倒,一雙沾著酒精氣息的手就這麼撩到了花栗的身下,也不進去,只隔著一條薄軟清透的運動褲揉弄勾動,布料輕輕摩擦著敏感,花栗魚似的挺起了腰,臉色潮紅得不知所措,只能任由顧嶺動作。
報廢了花栗一條運動褲后,顧嶺才放開了花栗,唇角若有若無的笑容像是得逞了的狐狸:「……這才是情趣。」
顧嶺的聲音把花栗從回憶中拉扯了回來:「……那個時候的情趣,補給你。」
花栗突然不大敢去看顧嶺了,他覺得身下有點隱隱的不對勁,彷彿那隻握慣了滑鼠、纖細修長骨感的手指,沾著酒精的氣息,彈鋼琴或按鍵盤一樣在自己身上動作……
花栗的臉蹭地一下就紅透了,捏著被子慌亂起來。
陸離清晰地感覺到了自己肩膀上升高的溫度,一低頭,看見花栗一雙眼睛水汪汪的,慌亂地轉來轉去不知道在想什麼,突然就覺得氣悶得很。
他不想再和顧嶺呼吸同一個地方的空氣了,他直起腰來,準備下逐客令,就聽到了花栗有點隱忍的聲音:「……陸離,讓我一個人待會兒……」
不行了……沒法夾腿,好難受……
陸離一下如墜冰窟。
不讓顧嶺留,也不讓自己留?
陸離想要爭辯些什麼,可病房門再度被打開了。
屋裡多了第四個人。
蔣十方跑得氣喘吁吁,把手抵在門板上,只是喘了兩下,他就被屋裡面的局勢給弄暈了頭,同時也發現,自己的加入,完美地把房內的人物關係構成了個平行四邊形。
可當他的目光落在中心花栗的身上時,他那求助和尷尬的眼神讓蔣十方瞬間回神。
他輕車熟路地露出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大咧咧地走進病房內:「小花,看起來還好?傷得不重吧?」
花栗抓著被子不敢動,生怕一張口就是一陣呻/吟,只好用短句子作答:「……還好。」
「人太多了會不會吵啊?看你好像不舒服,要休息?」
花栗立刻如遇大赦,小幅度點頭,滿眼都是感激:「嗯,想……唔,想休息。」
蔣十方哈哈一樂,上前一步,一手勾住了陸離的脖子,一手搭上了顧嶺的肩膀:「聽到沒有,走走走,別在這兒礙著病人休息,天大地大病人最大,其餘的靠邊兒站。人多了空氣也不好,出去,嗯?」
最後那句話他放柔了腔調,是沖著陸離的方向說的,陸離機械地點了點頭,又回頭偷眼看了下花栗蒼白中透著幾縷水紅色的臉頰,想說什麼,終究還是咽了下去。
出了門,顧嶺拍拍蔣十方的肩膀,便自己離開了。
看著顧嶺的背影,蔣十方苦笑。
自己出櫃的事情顧嶺是知道的,可他恐怕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喜歡的人究竟是誰。
蔣十方收斂起了自己的念頭,轉向了陸離,他的視線迷茫得很,渾渾噩噩地在走廊里撿了個座位坐下,蔣十方也陪著他坐下,距離他一個凳子的距離,不吭聲,也不靠近。
兩個人像是陌生人又像是朋友一樣坐了很久,陸離突然開了口,不知道是不是在自言自語,聲調里透著股迷惘:「……我……不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