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蜉蝣島
第50章 蜉蝣島
在九幽令中歇了數個時辰, 謝大人的命魂看起來總算不那麽虛弱了。自離開鬼村後,大約他也從噩夢中解脫了,此刻臉色好了許多, 仿佛正在安眠。
眼看著謝大人的手指微微蜷曲,漸漸睜開了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眸, 雖說目光尚且有些渙散, 好歹是醒了。
淑妃娘娘頓時悲喜交加,喉嚨一哽, 開口時帶著哭腔:“爹啊!嗚嗚嗚,您可算醒了!”
深陷噩夢十餘年的謝大人,難得做了個美夢,正在回味時, 一睜眼就看到個青麵獠牙的女鬼對著他哭。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 驚駭之餘又隱約覺得此鬼莫名眼熟,咽了口唾沫才顫抖著嘴唇問道:“珠兒?是你嗎?”
這話一出, 淑妃娘娘潸然淚下, 用力地點了點頭,父女倆就這麽抱在一起嚎啕大哭了起來。
此情此景,饒是江槿月都覺得心中有些許觸動, 輕聲歎道:“唉, 總算沒有白忙活一場。”
父女相見本也算溫馨,兩個凡人都不想打攪他們,索性安安靜靜地坐在一邊,隻等著他們哭完了,大家再一道談論正事。
誰知父女倆越哭越起勁, 淑妃抽泣著給他講完了巫蠱案的始末,又向他哭訴了皇帝的薄情寡義, 最後才翹起嘴角,得意洋洋地炫耀起她把皇後嚇瘋了這檔子事。
自此,他們倆說的話就變了個味。兩個人再沒心思哭哭啼啼,反倒開始歇斯底裏地罵起人來了。
他們先是罵陳皇後心思歹毒,再罵丞相狼子野心,最後又一同罵起了皇上,說他如此重用奸臣,實乃昏君也。
江槿月側過臉看了一眼沈長明,兩個人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些許無奈,她悄悄地壓低聲音道:“這話要是被皇上知道了,還不定氣成什麽樣呢。我可算知道,淑妃娘娘的性子究竟隨了誰了。”
沈長明一臉凝重,想了想才小聲答曰:“謝大人這張嘴,連父皇都拿他沒轍,從前也是朝中有名的鬼見愁。心無城府、直言不諱,能有這樣一位剛正不阿的諫臣,其實也算父皇之幸,隻可惜……”
確實挺可惜的,都說忠言逆耳利於行,敢於說實話的忠臣總好過兩麵三刀的佞臣。江槿月輕輕歎了口氣,揉了揉眼睛,忍不住問道:“我好累,你能讓他們歇一歇,咱們先說重點嗎?”
她話音剛落,二人就見謝大人悲憤填膺,又哆哆嗦嗦地指著淑妃訓斥道:“哼!當初我就不希望你入宮,還不是你執意如此?我早就告訴過你,權勢地位和真情不可得兼,那些個王公貴族,就沒一個好東西!”
莫名其妙挨了一頓罵的淑妃不敢吱聲了,捂著臉低下了頭,滿臉哀愁。一時間,隻餘謝大人一人瞪著眼睛,喋喋不休地談古論今,可謂擲地有聲、發人深思。
沈長明快步走到桌邊,把手中的劍重重地往桌上一拍,冷冷道了聲:“閉嘴,否則我這就讓你們再死一次。”
雖說這話是難聽了些,但效果立竿見影。淑妃當即閉上了嘴,還偷偷扯了扯她爹的衣角,對他搖了搖頭。
謝大人仿佛這才注意到屋子裏還有兩個人,臉色白了白,望著這兩個陌生人不吭聲了。
江槿月坐到桌邊,對謝大人溫和地笑了笑,托著腮問道:“謝大人不必緊張,我們並無惡意,隻想問您幾個問題罷了。”
她原以為自己也算不矜不伐,誰知謝大人一見了她就猛然起身,一路退到了牆角,哆嗦著身子愕然道:“你、你是人還是鬼?!”
這話把江槿月問懵了,她下意識地指了指自己,怔怔地自言自語道:“我看起來很像鬼?”
就算像吧,明明他自己都是鬼,至於反應那麽大嗎?她無可奈何地撇了撇嘴,起身站到窗邊,聳聳肩道:“我有影子,看清楚了嗎?”
在淑妃娘娘的勸說下,謝大人總算鬆了口氣,一臉難為情地搓了搓手,對她拱拱手道:“對不住,這位姑娘。可我應該不會認錯,此事實在匪夷所思……”
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沈長明麵無表情地問道:“謝大人曾經見過槿月嗎?算來大人離開王城時,她才不過五六歲。”
“所以才嚇人啊!”謝大人抹了一把額頭滲出的冷汗,惴惴不安地看向了江槿月,顫聲道,“姑娘,你可知道,丞相自二十年前就在找你?”
這話聽著就有些瘮人了,淑妃驚訝地張大了嘴巴,半晌不語。江槿月撲哧一笑,奇怪道:“暫且不論他找我做什麽,我今年才十七啊。二十年前,丞相大人大概隻能去地府找我了。”
“當年,為著一樁舊案,我暗中調查陳瀚如,活捉了一個死士。那廝為求活命,做了我的內應。幾日後,他將一幅畫像交於我,說這是丞相讓他們找的人。”謝大人說罷,又仔細端詳了一番她的眉眼,半晌沒有再開口。
丞相還真是看得起她,她都沒出生呢,他就已經未雨綢繆了?江槿月沉默半晌,想起千秋宴上丞相看她的眼神,確是殺意滿滿。
如今想來,丞相當時的反應,確實有些不尋常。他就仿佛很清楚,皇後會有如此異樣的舉動,都是因為她在暗中搗鬼似的。
沈長明追問道:“那個死士有告訴你,丞相為何要找她嗎?若是找到了,又當如何?”
謝大人雙眼微眯,似在仔細回憶,過了片刻才咂咂嘴道:“死士無非是聽命辦事,他隻說丞相再三叮囑過,不可傷她的性命。”
看不出來,從前的丞相大人還算有幾分良知,總歸沒說“殺無赦”之類的話。江槿月輕笑一聲,懶洋洋地轉了轉縛夢筆,一臉無所謂地答道:“丞相大人既有此心,我自當奉陪。”
她久久不語,謝大人還當她是害怕了,結果這姑娘張口就是“自當奉陪”?
他一時震驚,半晌才遲疑著勸道:“小姑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與陳瀚如公然作對,可未必有什麽好下場,你看看我就知道了。他暗中養了不少死士,當年屠村之人就是他的手下。”
“死士?不過爾爾罷了。”江槿月對此不屑一顧。憑縛夢如今的實力,收拾幾個刺客根本不在話下。
看她一副沒往心裏去的樣子,謝大人心急如焚,一拍桌子補充道:“對了!他還在暗中豢養小鬼!你們可不能掉以輕心啊!”
看來謝大人知曉的也多不到哪裏去,江槿月長歎一聲,搖搖頭起身站定,付之一笑:“小鬼有何可怕?謝大人,您就別操心了。當務之急,是盡快讓您魂歸肉身。”
有縛夢在,想讓謝大人的命魂回歸本體,應當難不到哪裏去。
她正這麽想著,就聽得謝大人重重地歎了口氣,竟搖頭婉拒道:“我這一生倥傯,護不住女兒亦保不住家人,還牽連到了無辜人的性命。我還有何顏麵苟活於世?”
聞言,淑妃怔了怔,見他神色淡然,不由茫然失措,正打算開口規勸,就見江槿月極不客氣地冷笑一聲,瞥了他一眼幽幽道:“為了你的愧疚,你就要以死明誌?大人,收起你那點沒用的自尊心吧,實在無用。”
一片寂然無聲中,縛夢遲疑著自言自語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主上在指桑罵槐。”
深有同感的沈長明長歎一聲,很快與謝大人說明了這些年朝中的局勢,又刻意提及臨城的縣官隻以“瘟疫”為由草草結案。
謝大人聽到最後,忍無可忍地重重一捶桌:“瘟疫?這龜孫是怎麽當的官?睜著眼睛說瞎話,真是該死!要我說,沒準他是得了陳瀚如的授意,否則何至於連查都不敢查?”
看他這會兒氣急了,江槿月沉吟片刻,攤了攤手反問道:“謝大人,鬼魂說的話是不能作為證據的。您可以不在乎生死,可除了您,還有誰能替那些枉死之人申冤呢?”
聞言,謝大人苦笑兩聲,猶豫了許久終是下定決心,衝二人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想了想又不悅地斜了淑妃一眼,不滿道:“你就該把陳瀚如那個老東西也嚇瘋的!讓他知道,我謝家的女兒也是不好惹的!”
江槿月:“……”
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丞相大人並不怕厲鬼?淑妃娘娘這一去和自投羅網有何區別?
一看這父女倆都是暴脾氣,江槿月更堅定了讓謝大人還陽的想法,否則他倆還不一定會惹出什麽亂子來。
將淑妃和謝大人收入九幽令後,二人馬不停蹄地趕到了李家。李老爺雖有些疑惑,但見了對他有恩的“江夫人”總歸高興,她說要再去探望一次謝大人,李老爺也隻連聲誇他們有心。
看著他們兩個落落大方地衝他行了個禮,又很自然地手牽手跟著小廝往院中走去,李老爺不由滿意地笑了,再度感慨道:“兩個年輕人,感情可真好啊。”
雖仍在四月中,今日卻格外寒冷些。李老爺本想打個盹,卻幾次三番被莫名的冷風凍醒,隻好無所事事地坐在正堂裏發呆。
直到屋外傳來一陣腳步聲,方才給那對小夫妻帶路的小廝衝了進來,一迭聲叫喚道:“奇了奇了!江夫人真是奇了!老爺!謝老爺醒了!”
小廝激動得話都說不利索了,李老爺本沒當回事,半晌才反應過來,他心裏陡然一驚,猛地起身問道:“什麽?此話當真?”
眼見著小廝連連點頭,李老爺更覺得訝異,顫顫巍巍地行至屋外,正巧看見江槿月和沈長明有說有笑地朝他走來。
他連忙上前叫住了他們,滿臉堆笑地問道:“江夫人啊,方圓百裏的杏林聖手我都請了個遍,個個都說長彥兄這病沒救。不知江夫人你是……”
看他激動得臉都漲紅了,江槿月心說:這其實也沒什麽難的,隻需要把他的命魂送回來就好了。
思索再三,她隻好眨了眨眼睛,故作高深地答道:“是這樣的,我昨夜靈光一閃,意外習得回魂之法,大約是謝大人命不該絕吧。再說了,我可是高人啊,這很奇怪嗎?”
雖然連她自己都覺得這事很不合理,但李老爺顯然是高興過了頭,這會兒早已淚流滿麵:“那長彥兄他、他如今可大好了?”
“那是自然,他這會兒正打算去敲登聞鼓申冤呢。”江槿月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啊?”李老爺聞言悚然,和小廝對視一眼才失聲道,“哎喲!他真是個急性子,快去備轎!這人才醒呢就瞎跑,仔細待會兒再跌一跤!”
李老爺嘴上說著謝大人是個急性子,自己也風風火火地拄著拐杖往大門去了,一個二個都是冒失鬼,難怪是好兄弟。
江槿月笑著搖了搖頭,做作地輕歎一聲,自言自語道:“看來,知縣大人的好日子,快要到頭了。”
“能有謝大人親自給他講解為官之道,是他百世修來的福分。”沈長明說罷,很自然地牽起她的手,低聲在她耳邊道了句,“走吧,夫人。”
“你再亂叫,可別怪我無情!”江槿月瞪了他一眼,越看他嬉皮笑臉的樣子越生氣,隻能暗暗盼望著早點離開臨城,也好早日摘掉江夫人的名號。
待二人行至李家大院外,才發覺謝大人還未動身,他正一動不動地站在大門外,望著空空如也的街道出神。
江槿月本能地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勁,她想起了什麽似的,四下看了許久,這個時辰街上本該人來人往,為何今日格外安靜?
她微微蹙眉,疑惑地看了沈長明一眼,奇怪道:“怎麽了?大白天的還能鬧鬼?”
他搖搖頭,示意她跟上自己,走到謝大人身旁試探著詢問道:“大人,你在看什麽?”
過了許久,仍無人應答。謝大人緊緊地咬著幹裂的嘴唇,不自在地握緊了雙拳,仿佛如臨大敵似的,瞪大了眼睛望著遠方,半晌才顫聲答道:“那邊,有一種和鬼村很相似的氣息。”
得了,這一聽就知道不是什麽好東西。江槿月沉默著攥緊了縛夢,抬起頭順著眾人的目光望去,蔚藍的天空盡頭,隱約浮現出一絲陰霾。
如寒雨將至,孤風欲來。天空中若有若無的陰影變得越來越大,逐漸遮住了整座臨城,連日光也無法穿透分毫。
四周變得愈發陰冷,平地掀起一陣狂風,夾雜著怪異的氣息,吹得眾人連連後退,甚至睜不開眼。
江槿月冷不丁地打了個寒顫,下意識地握緊了沈長明的手,低聲道:“王爺小心,這陣風不太對勁。”
“別怕。”沈長明背過身來,把她護在懷裏。他掌心亮起瑩瑩星光,化作一道若有若無的屏障,隔絕了撲麵而來的風沙。
江槿月不自覺地眯起眼睛,遠遠望著大風吹來的方向。天空中的詭異陰影變得愈發清晰,仿佛是一座山,還有婆娑樹影,如同海市蜃樓般的幻影在狂風中離他們愈來愈近。
它漸漸自虛幻中化出實體,那確實是一座山。看似山明水秀,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棵枝繁葉茂的參天巨樹,其周圍甚至還有村落。
“不是吧?難道……”她心中隱約有了一個不太好的預感。
過了許久,這陣莫名其妙的大風終於停了下來。有人掙紮著從地上爬起,有人驚疑不定地抬頭望天。謝大人扶著石獅子緩緩地直起身子,歎了口氣道:“我這把老骨頭,差點又沒了。”
李老爺的狀態也沒好到哪裏去,老淚縱橫道:“這什麽破天氣?好端端的怎麽刮起風來了?”
直到有人認出了那座遮天蔽日的山丘,指著天空大呼小叫了起來:“蜉蝣島?是蜉蝣島啊!這一次怎麽那麽近?”
江槿月也垂眸暗暗思忖著,她記得那個白衣老人曾說過,從前想要登上蜉蝣島,還得出海。可如今這座鬼島不僅近在咫尺,還提前了好幾日出現,這是為何?
“情況不太妙。謝大人,您留在這裏,無論外頭發生何事,都不要出來。”江槿月對謝大人再三叮囑,生怕他衝動行事。
她想了想,又示意淑妃留在這裏照看,這才和沈長明對視一眼,兩個人一路往東跑去。
一路上,原本熱鬧非凡的街頭巷口都空無一人。越是如此,江槿月心中就愈發煩悶。
見她神色凝重,沈長明將視線從傳說中的神樹上收回,問道:“你懷疑,鬼島是衝著謝大人來的?”
“我們昨夜才毀了鬼村的陣法,這才不過幾個時辰,鬼島就找上門來了。世上會有那麽巧的事嗎?”
兩個人說話間,前方傳來了一陣呼喊聲,打破了城中死寂。她的心卻為之一沉,咬咬牙加快了腳步,朝著吵吵嚷嚷的人群跑去,邊跑邊高聲道:“縛夢!”
不需多言,一道紅光迅捷如流星,劃破長空而去。縛夢於霧靄茫茫的天空中發出刺耳的長嘯聲,吸引了眾人的注意力。
緩緩向前移動的人群停了下來,人人都不自覺地望著這道詭異的紅光,滿臉震驚。
他們這一停,江槿月終於追上了他們,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有氣無力地抬手將縛夢召回,目光穿過眼前滿臉茫然的百姓,望向了他們身後幾乎觸手可及的鬼島。
這座蜉蝣島從未離臨城如此近過,仿佛隻要他們輕輕一躍,就能踩到鬆軟的土地上,隻站在這裏,似乎都能嗅到絲絲清甜的花香。
一切都在向百姓們無聲地宣告著,這一次,他們離取到神果、飛升成仙,不過一步之遙。
一時間,眾人忘卻了多年來臨城三怪的傳言,也忘卻了那些出海後再也無法歸來的人,一個個摩拳擦掌,準備登島尋找神樹,就此跳出六道輪回,再不受生老病死之苦。
走在最前頭的幾個人已經踏上了鬼島,不僅絲毫沒有防備,還有閑情逸致回頭衝著眾人哈哈大笑,他們的眼中除卻輕蔑,更多的是她看不懂的癲狂。
“你們?等等!”江槿月忍無可忍地跑上前去,大聲質問道,“你們真以為世上有捷徑可走?沒準是要人性命的死路啊!如果真的吃個果子就能成仙,那別人還修煉做什麽?都等著摘果子得了!”
有人聽進去了,停下腳步猶疑了許久;有人卻隻是嗤笑一聲,甚至沒心思聽她說完,就大步朝著神樹走去。
又是一陣狂風刮過,蜉蝣島上忽而生出了厚重的迷霧,將那些人的背影層層包裹,直到再看不分明。
迷霧深處,似有一雙雙不懷好意的眼眸,在模糊的人影周圍徘徊不去,可他們就像無知無覺一般,越走越遠。
“縛……”江槿月想讓縛夢去攔他們,剛張了張口,後腦就傳來了一陣刺痛,口中湧上了一股腥甜的氣息。
仿佛被瞬間抽空了所有力氣,她雙膝一軟,險些跪倒在地,沈長明立馬扶住了她,搖搖頭勸道:“他們一心求死,你就算救了他們,也無人會感激你。沒準還會怪你,讓他們錯失了飛升成仙的機會。”
他望著蜉蝣島上越來越重的迷霧,輕輕摸了摸她的頭,指著那些被迷霧嚇得不敢動彈的百姓們,溫聲安撫道:“槿月你看,你已經救了很多人了。咱們量力而行好不好?”
江槿月沉默良久,緩緩點了點頭,望著身旁個個伸長了脖子看熱鬧的百姓們,心中的不安尤甚。
誰也不知現下蜉蝣島上是何種情況,縛夢在空中盤旋良久,回到她掌心時也隻說島上的霧實在太大,它也隻能感覺到有一股極其陰冷的氣息由下而上。這股陰氣漸漸向外擴散,甚至隱隱有散入臨城的跡象。
與此同時,還在靜靜觀望著蜉蝣島的百姓們似乎仍不死心,有人小聲地對身旁的人說道:“咱們就在這裏等著。如果他們回得來,咱們再去也不遲。”
這些人深以為然,就像全然看不到城中的異變似的,一個個帶著幸災樂禍的笑容,絲毫沒有離去的意思。
江槿月默不作聲地看著他們,拽了拽沈長明的衣袖,示意他往後退一退,她實在不想和這樣的人站在一處。
這種不把人命當回事的人,哪裏配成仙成神?難道在他們眼中,天界就是收破爛的嗎?什麽玩意都要?
似有似無的霧氣隨風而來,縈繞在空中,緩緩地朝著城中擴散。明明還是四月,江槿月卻發覺身旁的花草樹木已經開始凋零。
不僅如此,那些男女老少臉上的神情變得愈發怪異,有人咧開嘴哈哈大笑著,有人的瞳仁中閃爍著綠瑩瑩的光芒。
方才還勾肩搭背著一塊兒看熱鬧的人突然扭打在了一起,口中罵罵咧咧的也不知在說些什麽。
好好的朋友,頃刻間反目成仇。
身後傳來一陣激烈的爭吵聲,爭吵愈演愈烈,很快就演變成了推搡與摔打。隨著一陣重物落地的巨大噪聲,尖叫聲與怒罵聲混在了一起,吵得她耳朵生疼。
“他們這是怎麽了?”江槿月撇了撇嘴,捂住雙耳躲到了沈長明身後。此時此刻,還是他看著最為順眼。
沈長明拉著她退到了一旁,無奈地答道:“方才的霧似乎能喚醒人內心深處的惡意,不過於性命無憂,你不必擔心。隻是不知這座島何時才會離去,總不能讓他們一直在這裏發瘋吧?”
說罷,沈長明嚐試著把纏鬥在一起的人拉開,可隻要他一放手,那兩個人又像是見了生死仇敵似的,怪叫著打作一團。
江槿月:“……”
你們這想成仙,可能還得再練練修身養性,不練上五百年都不夠的那種。
此處早已是一片狼藉,不遠處終於跑來了十幾個衙役,待他們看清這裏的情形時,不由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卻無人先開口說話。
直到他們身後的轎子上走下來了一個人,才有兩個衙役畢恭畢敬地走上前去,一左一右地攙扶著那個人。江槿月蹙眉看著此人的打扮,心中大概也有了數,這個人大約就是知縣大人了。
知縣大人本想一睹蜉蝣島的風采,誰知他一來就看到這樣混亂的局麵,臉上登時露出了怒意,“哎喲”了一聲,趕忙示意衙役們上前製止。
一頭霧水的衙役們加入了戰局,頓時把混亂的場麵攪和得亂上加亂,一個個忙得焦頭爛額、苦不堪言。
“有人回來了!有人回來了!”
人群中,忽地有人大叫了一聲,眾人頓時像吃了定心丸似的,齊齊地停手、轉過臉朝著蜉蝣島望去。
一片迷霧中,一個瘦削的身影越來越近,臉上掛著詭異的笑容。
,
作者有話要說:
天界:噫,風評受害。
江槿月:你們有風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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