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包惜惜把茂密的灌木叢一頓扒拉, 使這個有些殘破的小廟祠能被這些綠色植物徹底遮擋。


  小廟祠如此殘破卻依舊被保留在這裏,想必是也承載著一些漁民的寄托。那就讓它繼續安安靜靜待在這裏吧。


  沈子清覺得一直這麽漫無目的的走也不好,便問她想不想去看看燈塔。


  “好呀。”包惜惜應的響亮。其實燈塔沒什麽好看的, 但來這裏以後她才發現,其實想全方位欣賞大海壯闊的地方就是建造燈塔處。


  燈塔燈塔,顧名思義是為遠航的船隻指引方向的,自然要建在顯要的地方。


  包惜惜料到了在這裏能看到比一般海岸線看到的更廣闊的大海, 卻沒料到在這裏還會見到吳小麗。她坐在一塊大岩石上,眺望著大海。


  顯然吳小麗也沒想到, 自己都躲到這裏來了,竟然還會有人大年初一來這裏。


  不過對方嘻嘻笑笑,顯然和她的心情不一樣。他們是來這裏欣賞風景的, 而她則是躲在這裏排解哀愁的。


  包惜惜一眼就看出吳小麗的不高興,打了招呼後問她怎麽一個人在這。


  吳小麗不答反問:“你們又是為什麽會來這?”


  包惜惜攤了攤手,告訴她:“學習學累了,就出來走走。”


  吳小麗不知道該說不信還是震驚, 哪有人大年初一都學習的。


  她撇過頭,不說話,不想搭理人。


  包惜惜已經記不清上次正兒八經和吳小麗玩是什麽時候了, 因為下定決心自學高中課程後,他們的重心基本都在學習上,每次她來都是說兩句不到就敗興而去。


  今天沒有學習擋在麵前, 猛然驚覺, 眼前這個女孩和第一次見時變化好像好大。


  那時候的她雖然霸道蠻橫卻然坦蕩蕩、朝氣蓬勃,這會卻是整個人陰鬱了許多。


  包惜惜不禁去想, 這麽短的時間在她身上發生了什麽事?


  可海島就這麽大, 她又是全島大嬸關心的孩子, 如果真發生什麽不可能不知道。


  包惜惜蹲下身子,關心問:“吳小麗,你是不是有什麽心事?”


  她冷哼了聲:“要你管。”


  包惜惜笑:“我當然不會管,問問還是可以的吧。”


  吳小麗一臉不可思議看著她。


  這人怎麽這樣說話,不管問來做什麽?簡直不可理喻。


  看出她真不想說,包惜惜也不勉強,起身後示意沈子清去另一邊。


  十七八歲的女孩子,正是多愁善感的年紀,就讓她自己靜一靜吧。


  吳小麗看著那兩人的背影,隻覺得怎麽看怎麽刺眼,比天上的太陽還刺眼。而且自己已經表現的很明顯了,他們卻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她忍不住對包惜惜和沈子清說:“海島有好幾座燈塔,你們非得在這嗎?”


  包惜惜說站一會就走,吳小麗卻較真了,問她一會是多久。


  “十來分鍾吧。”包惜惜隨口給了個時間,其實她也可以立刻走的,不過就是有點擔心吳小麗。


  這個時間似乎還可以忍,吳小麗便不再說什麽。


  包惜惜看著那望不到盡頭的大海,問沈子清:“有沒想過海的另一邊是什麽?”


  沈子清被問住了,他是來這裏後才第一次見到大海,但這時候他已經從課本裏知道地球是圓的,海的另一邊是陸地。


  包惜惜笑看著沈子清,聽他吞吞吐吐說出‘陸地’二字。


  餘光瞥到吳小麗偷偷向這邊看了幾次,包惜惜笑意更濃。


  她告訴沈子清:“小時候有人告訴我,在大海的深處有個叫蓬萊的島,裏麵住的都是神仙。”


  其實是從童話故事裏看到的,那時候真信了,對神秘的大海充滿向往。長大後科學把童年所有的幻想都破滅了,她為此好長一段時間都特別羨慕古人。在那科學不發達的年代,星空、大海、高山、地表以下,都沒有被征服,充滿了神秘,激發人們創造出那麽多浪漫神話故事。


  不過她也知道,凡事都有兩麵,幻想雖然被擠壓了,可也讓人類更了解生命的真相。


  人類文明總不會停滯不前的,就好比人也不會一輩子都稀裏糊塗的活著的。


  包惜惜挑起的這個話題,誘的吳小麗好幾次欲言又止。


  終於,在聽到她說媽祖的傳說時,忍不住插嘴了:“媽祖不是神話,她是真的存在的。”


  隨後講媽祖如何因為救了很多人,做了很多功德,飛升位列仙班。


  “真的?”


  包惜惜故意表現的很詫異,激起了吳小麗的科普欲,給他們這兩個‘外來人’詳細講起了有關媽祖的傳說。


  等到她說完,時間早已過去不止十幾分鍾。


  包惜惜見她整個人也精神過來,放心了,陪著她聊了會,順利結束了這個關於神話的探討後,和沈子清回家了。


  吳小麗見他們要走,也跟著要一起走。她來這裏本就是想一個人靜靜,思考一些問題。現在她已經不想思考了,再待在這也沒意思。


  來時兩個人,回時三個人。多了一個人,反而沒怎麽聊天了。


  吳家住的地勢比較低,吳小麗第一個到家。


  院子門敞開著,吳小麗猜測父親應該在家,正準備和包惜惜沈子清道別,卻聽到裏麵傳來謝老師的聲音,提醒吳大誌要注意些傷口。


  吳小麗大駭,說:“不會是我爸受傷了吧。”


  包惜惜和沈子清也正是這麽擔心的,催促她快進屋看看,他們也緊跟其後。


  進到裏麵,吳大誌的左手袖子挽起,包紮了厚厚一層紗布。


  吳小麗立刻問他怎麽回事,吳大誌說不過是不小心弄傷了。


  “怎麽弄傷的?”吳小麗非要問個清楚。


  吳大誌支支吾吾,隻說自己在外頭不小心弄傷的。惹的吳小麗越發覺得有問題。既然從父親這問不到答案,她便改問謝老師。


  謝翠芝擺了擺手,說自己不知道怎麽弄傷的,不過是剛好在半路遇到,看到他左手滿是血,才陪著他回家包紮。


  她沒有說是在哪裏遇到,有些事既然吳大誌不想讓女兒直到,她也不會主動去揭穿。


  聽了謝老師這番話,吳小麗認定應該是父親在外頭不小心弄傷的,氣的直跺腳:“爸,你都幾十歲的人,怎麽那麽不小心。”


  吳大誌乖乖站立,接受女兒的批評。


  謝翠芝覺得這裏應該沒自己什麽事了,便笑著道別。


  包惜惜和沈子清也覺得他們待在這裏幫不了什麽,便和謝老師一起離開。


  因為有一段路相同,路上他們對謝翠芝說起,上午還商量著改天去看她的事。


  謝翠芝笑了笑:“住的那麽近,不用刻意,想來就來。”


  說完她關心起他們高中課程自學的怎樣,聽了他們的回答後有些意外。心裏直道可惜了,這麽好的苗子,如果有機會去大學裏接受更全麵的教育,勢必有一番作為。


  出於惜才的於心不忍,謝翠芝讓他們沒事多來問問自己。


  雖說對她來說,有些知識也已經很遙遠,但她可是施懷誠輔導出來的啊,學的紮實的很。


  包惜惜和沈子清自然說好。


  ,


  傅家,早上那幾個客人已經離開了。


  沈倩瑤一大早忙前忙後招呼丈夫的戰友,這會坐在藤椅上直呼累。


  傅衛國作勢要幫她捏腿,被她一把推開了。


  沈子清和包惜惜進門看到的,正是這一幕。


  沈倩瑤臉紅了,帶了點警告瞥了丈夫一眼,忙借口去廚房準備午飯。


  傅衛國在後頭大聲喊:“急什麽,說好了今天中午我下廚。”


  包惜惜聽到這話可意外了,沒想到傅叔叔竟然還會做飯。


  傅衛國聽笑了,一臉自豪道:“這有什麽的,好男人,就應該能上的了戰場,下的了廚房。”


  包惜惜哦了聲,立刻大誇他不愧是新時代好男人典範。


  沈倩瑤在院子聽到這話,忍不住又走回來:“就別誇他了,好男人怎麽不天天下廚?還不是等會吳排長他們要過來一起吃午飯。”


  聽到吳大誌要過來吃飯,包惜惜告訴他們:“吳排長的手弄傷了。”


  傅衛國很意外,忙問:“怎麽弄傷的?”


  “不知道,我們也是剛好路過他們家的時候看到。”


  傅衛國一臉嚴肅:“一會吃飯的時候得好好問問,軍人怎麽能把手給傷了呢。”


  包惜惜聽笑了,軍人又不是鐵鑄的,怎麽不能受傷了。


  因為有戰友要來吃午飯,午飯準備的時間比平時早,傅衛國挽起袖子,大展廚藝。


  男人力氣大,顛勺什麽的高難度動作信手拈來,隻看這架勢,包惜惜都覺得這頓飯肯定很好吃。


  快到吃午飯時間,那幾個約好過來吃飯的戰友陸陸續續到來,吳大誌也帶著女兒來了。


  他那包紮著厚厚紗布的左手,一來到就讓他成為了全場關注的焦點。


  傅衛國也暫時放下了自己的掌勺重任,裹著圍裙從廚房出來,看著他受傷的手,問他怎麽回事。


  吳大誌看了眼女兒,含糊說自己不小心弄傷的。


  察覺到他應該是不想給女兒知道,傅衛國便沒再逼問,手指著他念了句‘你啊你’就又回到廚房借著炒菜。


  部下們看到這樣的團長,還真覺得稀罕,嘻嘻哈哈說沒想到團長也有這樣的一麵,還表示這頓飯一定要賣力吃,務必不要辜負團長的一番心血。


  沒多久,傅團長的心血一碟碟端上桌。


  因為人比較多,加上傅衛國和幾個戰友難得這樣放鬆坐在一起吃飯,肯定是要喝酒的,便分成了兩桌吃。


  包惜惜身為‘不喝酒’的女孩子,自然分在另一桌,她看著微微擰眉的沈子清,壞壞的朝他舉了舉手中裝了飲料的搪瓷杯。


  這一舉動被同桌的吳小麗看到,忍不住吐槽:“吃個飯也沒個消停。”


  包惜惜沒在意,倒是沈子恒說了句:“少見多怪。”


  吳小麗被嗆的無話反駁,卻又聽他說道:“像我,見多了心髒都變強大了。”


  反轉來的太突然,吳小麗愣了楞,噗嗤笑出聲。


  隔壁桌的吳大誌看到女兒這會的笑容,想到在家時她愁眉苦臉的樣子,有些傷感,悶悶喝盡了杯中的酒。


  傅衛國說他:“你手還傷著呢,可不能這麽貪杯,萬一喝醉了再把自己弄得傷上加傷可怎麽辦。”


  吳大誌點頭說著是,卻又一臉渴望看著放在桌子上的那瓶酒。


  傅衛國看著他這樣子,笑罵了句‘出息’,卻也是於心不忍,給他倒了半杯。


  一個部隊待了這麽多年,吳大誌什麽酒量,傅衛國還是知道的。


  飯桌上多了酒,賓主都格外盡興。


  吃過飯後,傅衛國和他的戰友們轉移陣地去了院子聊天,聊過去年輕時的光輝事跡,聊中國軍事的未來發展。幾個大男人聊的開心,其他人也聽得津津有味。


  包惜惜飲料喝的有點多,要去上廁所,吳小麗剛好也想去,兩人便結伴出了門。


  上完廁所回去的路上,包惜惜故意放慢腳步,看了吳小麗好幾次,最後無奈先開口,說:“欲言又止了一路,再不說可要到家了。”


  被看穿的吳小麗撅了撅嘴,卻是終於開口道:“我想問一下,在你們城裏,男人沒了老婆是不是都會再娶?”


  “不一定。”這話一出來,包惜惜大概猜到她在苦惱什麽了,反問吳小麗:“你爸爸想再婚?”


  吳小麗憤憤提了提路上的石子,說:“我不知道,感覺他應該有這想法。”


  吳大誌四十來歲,正值壯年,想再婚也很正常,可包惜惜從來不喜歡沒把握的猜測,勸吳小麗:“這種事可不能憑感覺,你若是很介意,最好還是和父親攤開來說。”


  吳小麗有些煩躁,這種事她不知道怎麽問。


  一方麵她當然不想父親背叛母親再娶,另一方麵想到父親孤零零一個人,又覺得他很可憐。所以哪怕心裏有所猜測,也不敢把這事放到明麵上來說。萬一父親隻是猶豫,卻因為自己知道下決心想再娶,最後因自己堅決反對而放棄,從此孤終老,她這一生肯定也會背上沉重的心裏枷鎖。


  包惜惜理解吳小麗的苦惱,在這個閱世未深的年紀,站在親媽的角度肯定會覺得吳大誌背叛。


  她最後還是開解了吳小麗一番,每個孩子長大後都會離開父母的,想想以後自己嫁人了,父親孤零零一個人,那畫麵多可憐。


  吳小麗聽後反應很大,激動說:“就算以後嫁人了,父親也可以搬過去跟我一起住。”


  包惜惜笑了:“這話說的簡單,你未來的丈夫會同意嗎?你父親本人會同意嗎?”


  吳小麗被反問的啞言。


  包惜惜知道她肯定聽進去了,也覺得這樣的事外人其實不宜多說,便沒有再多言。


  她們回去沒多久,傅衛國的幾個下屬也陸陸續續離開了。


  傅衛國喊住包惜惜,問她吳小麗怎麽回事,怎麽上趟廁所回來整個人就變得悶悶不樂。


  包惜惜沒有隱瞞,把吳小麗擔心父親再娶的事告訴他。


  傅衛國沒再說什麽,隻是悶悶拿出一根煙抽起來。


  後來有一天,吳小麗突然笑眯眯跑到包惜惜麵前,告訴她自己父親原來並沒有再娶的想法。包惜惜猜想肯定是傅衛國和吳大誌說了什麽,吳大誌不想女兒因為這事抑鬱寡歡,才幹脆這麽說的。


  說實話,包惜惜聽後心情悶悶的,甚至有些不知道,那日把吳小麗的心事告訴傅衛國是對還是錯。


  不過這都是後話,現在包惜惜和沈子清正準備學習。


  在翻開課本的時候,沈子清忽然小聲告訴包惜惜,吳大誌的手竟然是因為擔心吳小麗才受傷的。


  這事是吳大誌喝了兩杯酒後,在傅衛國的逼問下坦白的。


  今天一大早,他看到女兒悶悶不了出了門,不放心便一路暗暗尾隨。吳小麗坐在燈塔邊吹海風,他便靠在不遠處的岩石上盯著。後來他們過去,吳小麗跟著他們一起離開,吳大誌擔心被發現,慌亂之中從岩石上滾了下去,不小心被鋒利的石頭劃傷了手臂。


  包惜惜沒想到竟是這樣,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兩人不愧是父女,行事作風還真是一致,就不能都敞開心懷說清楚嗎?看來一個家沒有個女性做潤滑劑真不行。不過她更感慨的是,一個男人,還算挺優秀的男人,在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沒了妻子,十幾年都沒再娶,對妻子感情一定很深。


  包惜惜越想越難受,捂住胸口,直言今天又是為別人淒美愛情難過的一天。


  明明是很傷感的話題,但包惜惜最後那動作那句話卻聽得沈子清忍不住笑了,被包惜惜抓個正著。


  “你又笑什麽?”


  沈子清說沒笑什麽,包惜惜沒說話,卻是滿臉赤、裸裸得不信。


  在她的注視下,沈子清還是投降了。


  “我隻是有些感慨,我們怎麽這麽快就長大了。”


  從前一顆大白兔糖就能哄開心的人,這會已經為別人的愛情傷感。


  他目光溫柔看著眼前的人。


  自十歲起就出現在他生命裏的人,真的不再是小姑娘了。


  作者有話說:


  總有一些事,來讓我們意識到,那個人真的長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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