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滴淚成殤
除夕之夜，子時已過。
上官愛抬頭看著原本月朗星稀的夜空不知何時被陰雲遮蔽了，這樣的新年伊始，真是叫她意想不到呢。
見她一路走來都是如此恍恍惚惚，一行人都頗為擔憂。
「三姐，你難受的話，就哭出來吧。」上官琳勸道，「咱們已經出了宮門了，皇上管不著了。」
管不著？上官愛嘴角的笑意冷冽的嚇人，她此時此刻終於知道伏皇后那句話的意思了。
你挑錯了對手償。
是啊，她上官愛何其愚蠢，竟然自始至終都弄錯了對手！她以為她的對手是慕容霄和伏皇后，原來……原來！
慕容淵，你既然已經選定了太子的人選，又何苦叫他們這樣爭鬥，你既然已經決定將我許配給慕容霄，又為何要騙他……
騙？一瞬間有什麼從她的腦海中一閃而過，她忽然抬首看去急切的尋找著什麼，正好阿璃牽了馬過來，想請他們上車。
「阿璃，馬給我！」上官愛跑過去，翻身上馬，然後便不管不顧的揚鞭而去。
阿璃見狀，慌忙喊道：「哥哥！快追主子。」
阿緋見狀，趕緊策馬追去，一張俊臉森寒無比。
不遠處，匆匆找過來的慕容玉和燕允珏見狀，皆是大驚。慕容玉受傷的手心一緊：「她要做什麼！」卻已然感覺不到疼痛。
燕允珏已經搶了馬，翻身而上：「先追再說！」
於是，眾人洋洋洒洒離開的隊伍中，上官愛一襲雪色的披風在風中馳騁，身後遠遠地跟著三人……不，應該是四人。
燕凝霜見追的不該追的，都追去了，不由的一嘆：「真是作孽。」忽而想起了慕容沖，心中不免一痛，喃喃道：「你要是知道她已許配他人了，一定會很傷心吧。」
除夕的月色在陰雲中漸漸隱匿了光華，夜，變得漆黑無比。
「駕！」上官愛此刻迎著夜風一路往城門跑去，她此刻什麼也管不了了，她要去找慕容沖，她要告訴他，一切的一切都是她錯了，慕容淵才是他們要對付的人。
她要去找他，在慕容淵下手除掉他之前！
女子想放到這裡，握著韁繩的手心一緊：陷阱！什麼水寇為患都是借口，是把他調走的借口！
寒風灌進了她的領口，袖口，吹得她單薄的身體在馬上瑟瑟發抖，可是她卻像沒知覺一樣，拚命的揚著鞭子，好讓馬兒拚命的奔跑。身後呼喊她的呻吟，她充耳不聞。
燕允珏和慕容玉並駕而驅，看著前面搖搖欲墜的身影，只覺得心驚膽戰：「她要去城門做什麼。」
慕容玉喝著風，搖搖頭：「先攔住她，這樣很危險。」
兩人加快了策馬的速度。
忽然，黑夜中一聲嘶鳴。上官愛的馬在城門前的不遠處受了驚嚇一般，忽然收住了馬蹄。她怎麼也抓不住韁繩，直直的便從馬上摔了下來。
「愛兒！」慕容玉驚呼出聲，身邊的燕允珏已經踏著馬背飛身而去，眼看就來不及了，卻見一個身影在千鈞一髮之際接住了上官愛。
夜色下，阿緋看著上官愛受驚的模樣，忍不住伸手拂開了她散在額前的發，眸子一緊，沉默不語。
上官愛此刻落了馬才覺得噩夢如洪水一般向自己襲來，猝不及防。她綳著一晚上的防線在一瞬間便徹底奔潰了！
「為什麼……」
女子的手緊緊地抓著阿緋的手臂，在他懷中瑟瑟發抖。阿緋垂眸看著她，只覺得心痛難當：「主子，阿緋可以帶你走。」無論哪裡，帶你到一個能自由活著的地方，一個讓你不再傷心的地方。
燕允珏和慕容玉雙雙趕來，也是一身狼狽。看著蜷縮在阿緋懷中的人，慌亂無措。
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她，彷彿一下就被擊潰了，柔弱的彷彿寒風簌簌的落葉，叫人憐惜，叫人心疼。
「小愛。」燕允珏許久才找到了自己的聲音，「你想要去哪裡。」真的是逃么？
上官愛的身影似乎瑟縮了一下，良久才悶聲吐出一個字：「雁。」
「你要去找慕容沖？」慕容玉一愣，心中又急又怒，「事到如今他不知在哪裡逍遙快活，今日要不是他未出席，你又何至於此。」
上官愛搖了搖頭，把臉埋在阿緋的胸口，悶聲道：「我懷疑，皇上要殺他。」
「什麼！」燕允珏驚道。
「我要去救他。」女子不由得又蜷縮了一下，喃喃道，「我要去救他……」
阿緋抱著她的手臂一緊：「我帶你去。」
聞言，燕允珏和慕容玉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胡鬧。」燕允珏下意識的擋在了城門口的方向，「今夜除夕，全城戒嚴，眼下你們要是闖門出去，會驚動皇上的。」
阿緋卻已經自顧自的扶著上官愛起身了，冷冷道：「沒有人能阻擋她。」
是的，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事情，他都會去為她做。只要是她想要走的路，不管是刀山還是火海，他都會一路保護她前進。
她，是他上官緋的一切！
一時間，兩兩相對，相持不下。
「好，我派人去雁州，連夜去。」燕允珏看著她如此脆弱又固執的模樣，終於妥協，「無論如何都會找到他，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上官愛的心驟然一顫，她忽然發現自己在害怕，真的害怕，害怕那個臨行前跟她說著「等我」的人，再也回不來了。
害怕再也看不到他的眉眼，嗅不到他的香味，聽不到他的聲音，喚她——愛兒。
攥著阿緋衣襟的手一緊，她用盡所有力氣才能阻止眼淚落下，她以為此生自己再也不會這樣害怕了。
「可是你不能去。」燕允珏的語氣更加溫柔起來，似乎怕驚了她，「眼下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如今你是公主了，是上官氏一族以後的當家。一人是小，全族是大，你明白的，對不對？」
「允珏，難道我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嫁給慕容霄。」慕容玉終於忍不住說道，「你可知道，你可知道她為什麼那麼恨他，你知道這對她來說是……」
「慕容玉！」上官愛驟然打斷他的話，赫然抬首，凄然的眸子里有一絲決絕，「不要再說了。」
慕容玉看著她，只覺得心驚，終究垂眸不語。一旁的燕允珏略顯茫然。
「我不去了。」上官愛終究說道，抬眸看著阿緋。
對方會意，沉聲道：「我去，我一定幫主子把人帶回來。」
「嗯。」上官愛點了點頭，然後終於鬆開了他，可是卻雙腿一軟差點摔倒。
燕允珏和慕容玉幾乎是同時伸出手去，可是燕允珏卻生生的收住了動作，眼睜睜的看著她落在了慕容玉的手中。
心中，空落落的。
「二哥。」上官愛抬眸看他，「我想借一樣東西給阿緋。」
男子微微一愣，慕容玉也是疑惑：「什麼？」
上官愛卻已經伸出了手，而燕允珏也已經瞭然，抬手從袖中取了一管拇指大的玉笛，放在了她的掌心。
「多謝。」上官愛緊了緊手心，然後拿給了阿緋，鄭重道：「小心。」
男子深深的看她，終於只是說：「主子保重。」然後便頭也不回的隱匿進了夜色中。
寒風乍起，吹得上官愛一陣瑟縮。卻依舊倚著慕容玉的肩膀，久久的看著出城的方向。
「回去吧，會著涼的。」慕容玉垂眸看她，柔聲道。
上官愛久久回神，點了點頭，卻在轉身間感覺有什麼落在了她的鼻尖，悄然融化了。
微微抬頭，聽見燕允珏說道：「下雪了。」
上官愛心中一動，下一刻，便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慕容霄，一襲玄袍，迎風而立。那身姿，恍然如當年別無二致。
呵呵……真是諷刺，真是太諷刺了！
「你來做什麼。」慕容玉扶著上官愛，一臉的警惕。
慕容霄緩緩走來，一雙深邃的眸子隔著稀疏的雪花深深的看著上官愛，聽見他略顯沙啞的聲音說道：「自然是來看我的未婚妻。」
「你……」
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亦看著他，卻是冷冷道：「有何貴幹。」
「我想知道理由。」慕容霄停在了三步之外，「你這樣不願意嫁給我的理由。」
聞言，慕容玉握著上官愛的手一緊。卻聽見女子的聲音冰涼如水：「你不配知道。」
氣氛，一時間沉默的可怕，他們就這樣四目相對，誰也不願退縮，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只有雪花在悄然落下。
「沒關係。」慕容霄忽然說道，「你已經是我的了，恨我也沒關係。」
嗡……一瞬間，上官愛只覺得萬箭穿心一般，胸口刺痛的她幾乎不能呼吸。她看著她，然後鬆開了慕容玉，踉蹌著向慕容霄走去。
「愛兒……」慕容玉不知道她要做什麼，滿眼擔憂。而一旁的燕允珏一雙清冷的眸子看著慕容霄，不知所想。
「曾經是。」女子站在他面前，近在咫尺的地方，呢喃一句，卻細不可聞。一雙清澈的眸子看著他，眼中翻湧的前塵往事她再也無力阻攔，任由他們排山帶海而來將她泯滅。
腳下一軟，她伸手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臂。
慕容霄心中一緊，不明白這種濃烈的叫人窒息的悲傷是從何而來。他定定的看著她，想要一個答案。
卻見她那雙一直含笑的眸子，此刻卻有一滴清淚劃過，聽見她仿若從夢中傳來的囈語：「看見沒有，又下雪了……」
然後便再也支撐不住，眼前一晃便倒了下去，意識的最後，她看見滿天的雪花簌簌的落下，猶如當年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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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外話-——丁丁：今天還有一更，晚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