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四章 飛雪宮的賬
晨起,上官愛躺在床上,剛睜開眼睛便看見外面下起了雪。這是今冬第一場雪,可是雪花卻很大,簌簌落下,彷彿等不及要染白這天地一般。
「主子醒了。」阿璃站在床邊,擔憂道,「主子昨晚心緒不寧,可是那廢后說了什麼。攖」
上官愛的神智還在混沌之中,辨不明她在說什麼。眨了眨眼睛,一直看著窗外,喃喃道:「下雪了。」
阿璃一怔,回眸看去:「是,後半夜就開始下了,原本主子還想今天出宮的,這一下雪路上可就不好走了。」
上官愛躺在床上,腦子裡一團亂麻,最後聽見伏曦清晰無比的聲音說道:「愛兒,要麼你就與他為敵,要麼你就與天下為敵,你又會不會如此傻呢。」
靈台驟然清明。
聽見女子清淺的聲音道:「準備一下,我們去一趟飛雪宮,然後便出宮吧。」
「可是外面在下雪,黃大人再三囑咐了,主子不能受涼。」
「沒事的。」上官愛緩緩坐起身,「這雪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的,再說等到化雪便更冷了。」
「是。」阿璃應了一聲便給她拿衣服,伺候她穿衣償。
外面的宮娥魚貫而入,伺候上官愛更衣洗漱。上官愛坐在銅鏡前不知道在想什麼,忽然感到傷口一痛,不由得眉頭一蹙,竟分不清究竟是哪個傷口在痛。
「主子你怎麼了?」阿璃見狀,連忙問道。
上官愛一手扶著梳妝台,蹙眉搖了搖頭:「沒事……葯。」
阿璃聞言,趕緊掏出黃仁傑制的葯丹,命人端了茶水,給上官愛送服。
「姑姑呢。」上官愛吃了葯,坐在那裡不想動彈。
有宮娥取了披風來給她裹上,忍不住問道:「公主這是怎麼了,昨天還好好的,今天臉色怎麼這樣憔悴。」
「可能是夜裡落雪,不小心受了點涼。」阿璃隨意的解釋道,擔憂的看著上官愛,昨晚她沒有跟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讓她夜裡又做惡夢了。
自佛光寺出來之後,便甚少做惡夢了。
一旁的宮娥見上官愛和阿璃都不說話,一時也不知道該做什麼,只能默默地退到了一旁。
良久,上官愛緩過來了,才問道:「姑姑呢。」
「姑姑去蕙妃娘娘那裡準備早膳了,現在也該回來了。」阿璃回道,見她要起身,趕忙扶住她,問道,「主子不舒服,還要去飛雪宮么。」
「自然要去。」上官愛說著,看著外面漫天飛雪,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深不見底,不知道在想什麼。
又下雪了,今年的風雪會一直陪伴著她。要守到明年春暖花開,何其不易。
上官愛去上官蕙妃那裡用了早膳,便請了辭,之後便頂著簌簌大雪帶著辛姑姑和阿璃往飛雪宮去了。
明粹宮裡,今日下雪,燕允珏受燕瓊的囑咐進宮探望燕貴妃,此刻三人圍爐閑話家常。
燕貴妃已經無礙了,此刻倚在貴妃榻上依舊雍容華貴,一旁的慕容玉看著窗外落雪,不知想起了什麼,有些出神。
「聽玉兒說凝霜最近很是用功,怎麼忽然就開竅了。」燕貴妃擁著毛毯看著外面雪花簌簌,景緻倒是很好。
燕允珏端著杯子,淺淺一笑:「她啊,沒了凝芷,三妹又一直病著,所以閑來無聊唄。」
「她那個性子,以前跟明月爭第一才女,之後又跟小愛爭,眼下倒是開竅了,知道選一條自己的路了。」
燕允珏但笑不語,飲了一口茶。現在在燕凝霜那邊,滿腔怒火只以為這是他給她選的路。恐怕讀書的時候還在一邊咬牙埋怨他呢。
「玉兒。」燕明珠喚了一聲,抬眸看去,發現兒子沒有反應,又喚了一聲:「玉兒。」
「……母妃。」慕容玉回過神看她,「母妃剛才說什麼。」
「本宮沒有說什麼,倒是你,看著落雪在想什麼。」燕貴妃探究的看著兒子。
慕容玉淺淺一笑:「沒什麼,只是在想這雪一直在下,出宮不會不會不方便。」
「你們兩個大男人愁什麼。」燕貴妃笑道,「倒是愛兒,本宮聽說她今日也要出宮的,她身子弱,可別著了風寒。」
「怎麼她今日也要出宮么。」燕允珏端著茶杯道,「我還以為她要多住幾日呢。」
「她身體不好,本就不能出來太久。」慕容玉說著,聽見燕貴妃道,「她拖著一身傷勞心勞力的,允珏你有空就多去侯府走走,畢竟當初太后是將她囑託給你的,皇上也不好說什麼。」
聞言,慕容玉淡淡的看了一眼燕允珏,沒有說話。
「姑姑說的是。」燕允珏感覺到那束目光,並未發覺的樣子,看著落雪隨意道:「今年雨水多,瞧著今天的雪這樣大,姑姑不如早做打算,叫內廷多備一些炭火好過冬。」
燕貴妃想了想,擱了手中的茶杯道:「允珏說的也對,防範於未然也是好的。」
慕容玉起身道:「母妃,我們先告退了,這雪頗大,要是積雪了反而不好走了。」
「嗯。」燕貴妃看著兒子清冷的側影,心中微微一動,想要勸卻不知道如何勸。知子莫若母,他的落寞與掙扎,她又怎麼會不知道呢。
燕允珏見狀也起身道:「那我們便先告辭了,貴妃娘娘也要保重身子才是。」
「知道了,也替本宮問候尚書大人。」燕貴妃垂著眸子,若有所思。
燕允珏心裡的清楚的,當初貴妃入宮並非心甘情願。祖父逼迫,哪怕只是一個貴嬪,也要她入宮。只因為當時燕皇後跟皇帝鬧彆扭,不願入宮。
之後生下慕容玉才提的夫人,後來這貴妃的位置也是因為燕皇後去世,先太后做主得來的。
說到底,貴妃這一生都因為燕皇后而活著,為了燕氏一族而犧牲了,如今雖然面上不說什麼,但是心裡還是怨恨母家的吧。
外面沒有起風,但是雪下的頗大,燕允珏若有所思的走在慕容玉的身側,對方也是神思不屬。兩人一路默默無言,卻是同往上官惠妃的祈祥宮去了。
可是卻得知上官愛已經去了飛雪宮。
「她怎麼忽然去了飛雪宮。」燕允珏一襲青衣,裹著灰色披風站在祈祥宮外,看著一旁的慕容玉。
對方卻在看著漫天飛雪,搖了搖頭:「或許是因為池氏,順道去探望一下吧。」
池氏?燕允珏心中的疑惑一閃而過,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還是止住了。慕容玉卻敏銳道:「你何時也會跟我欲言又止了,想來如今你跟她之間也有什麼不能讓我知道的秘密了。」
「並非如此。」他原本下意識的想問池賢妃要害上官愛的事情的,他總覺得如今上官愛對池氏的態度有些奇怪,想著是不是會有什麼關聯。可是轉而一想又覺得不妥,才止住了。
「我只是有些擔心三妹的身體。」燕允珏蹙眉道,「剛才惠妃也說她今早臉色不不太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著涼了,又怕說出來你不高興。」
想起昨晚,慕容玉手心不由得一緊,一雙清冷的眸子看著那風雪,舉步往飛雪宮去:「母妃也說了,你關心她是天經地義的,我沒什麼好不高興的。」
慕容玉踏著薄薄的積雪,發出輕輕的聲響,耳邊卻是上官愛清淺的聲音:「這件事還請五哥暫且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們要從長計議。」
什麼從長計議。慕容玉心中很是清楚,她是怕慕容沖知道了當年是皇上害死了燕皇后,衝進宮裡來弒君。她的心中,果真只有一個慕容沖。
「玉兒,我知道你喜歡愛兒,我幫你一把,如何。」耳邊,伏曦的話語,仿若魔咒,攪得他心神不寧。
燕允珏看著他那清冷的背影漸行漸遠,心中五味雜陳。
撐傘的朴風見狀,連忙跟了過去。
飛雪宮。
池雪兒小產之後便一直卧床,太醫說她本來身子就弱,此次又是中毒小產,傷了身子,若是不好好調養,以後想要有子嗣可就難了。
所以,慕容淵才會如此緊張的吧。
「只聽說公主進宮探望惠妃姐姐了,卻不想還能登我這門第。」池雪兒擁著手爐坐在床上,淺淺笑起來的樣子溫順的仿若白兔。
上官愛擁著雪白的狐裘坐在窗前,一雙清澈的眸子含著淺笑:「娘娘是母親的妹妹,母親如今病著,聽說娘娘小產了,很是記掛,所以叮囑了我要來探望娘娘。」
聽到池氏,池賢妃的笑容一僵,卻還是面不改色道:「姐姐病了?什麼病,礙事么。」
上官愛笑盈盈的看著她,惠妃說她會做戲,此刻瞧著,想著以往她也是這般模樣,可不是會做戲么。
可惜了,這天底下有她上官愛一個會做戲的就已經挺噁心人了,再多的,她也是會看不下去的。
「說無礙也無礙,說有礙也有礙。」上官愛含笑看著她,說道,「心病而已。」
池賢妃聞言終於收斂了笑意:「你們都先退下,本宮有些體己話跟公主說。」
「是。」梨兒應了一聲,便帶著眾人出去,卻見上官愛身邊的阿璃和辛女官一動未動,便回眸看了一眼池賢妃,對方頷首表示無礙,這才轉身出去。
池賢妃隨意道:「公主方才的話是什麼意思。」
「賢妃娘娘心思剔透,我就有話直說了。」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含笑看著她,毫不避諱,「母親為何會病著,娘娘心裡清楚。惠妃娘娘為何會險些喪命,我心中也很清楚。」
池賢妃手心一緊,收斂了笑意:「你想如何。」
「自然是跟娘娘算一算這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