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我隨你去
才入了臘月，這天氣晴朗將前幾日的積雪全化了個乾淨。彼時上官愛正裹著雪狐的大氅站在院子里指派蓮心和阿緋給她侍弄花草，前些日子的一場大雪，倒是叫幾株不錯的花草丟了性命。
上官愛站在暖暖的陽光下，攏著衣襟唏噓了一聲，便聽見院外又女眷柔聲笑道：「許久不見，公主還是這般喜歡這些花草。」
聞言，上官愛抬眸望去，便看見了說話的女子，以及她身邊小心翼翼扶著她的錦衣公子。
其實，伏宇和蕭氏會來梅園，倒是叫上官愛有些意外攖。
「原來是伏夫人，當真是許久不見。」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淺淺，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向了一旁的伏宇，映著這冬日陽光明媚，滿園奇草暗香。伏宇那顆不太安分的心，當真不由得動了動。
見她微微頷首：「伏大人。」
伏宇連忙行禮：「見過公主。」
上官愛一手捧著手爐，一手拉著大氅，隨意道：「二位進來吧，別站在外間了。」說著吩咐道，「蓮子，上茶。償」
「是。」
上官愛回眸看見阿緋小心翼翼的將那株凍的半死的六月雪挖出來，眉心動了動。聽見身後蕭瀟輕聲道：「這株六月雪……」欲言又止。
「正是那株。」上官愛適時道，看來伏宇還不知道她這位夫人私下裡來找過她幾回，「這株最是嬌貴，眼下還活著算是奇迹了。」
蕭氏眼中閃過一絲憐憫，聽見一旁的伏宇問道：「這株花怎麼了？」
蕭氏一愣，隨即說道：「這株六月雪之前聽公主提起過，是紅色的，很是稀罕，一直想見呢。」
「是么，可是之前在城郊花園裡聊的。」
「正是。」蕭氏點點頭，糊弄了過去，抬眸看著上官愛，猶豫道：「公主，我們這次來……」
「先坐吧。」上官愛含笑打斷了她的話，「我聽說夫人懷孕了，還未恭喜呢。」
聞言，蕭氏微微一愣，隨即露出一個感激的神情，頗有深意道：「多謝公主。」
蓮子端了茶水過來，今日陽光甚好，上官愛便請了他們夫妻二人坐在了庭院中的梅林前。
辛姑姑在給他們奉茶，聽見伏宇說道：「今日見公主大好了，我們便也可安心一二了。」
上官愛端著茶杯，嘴角的笑意淺淺，並未說話。一旁坐著的蕭氏見狀，連忙起身，跪拜了下去：「公主恕罪，今日我們夫妻來是替三妹向公主賠罪的，請公主海量，不要與我三妹計較了。」
伏宇見狀，有些發愣的看著蕭氏，正起身，便聽見上官愛說道：「伏大人還是快扶夫人起來吧，這寒冬臘月的，跪壞了可怎麼好。」
「公主，三妹領了皇上的責罰，有傷在身所以未能前來，長嫂如母，我這一跪還請公主千萬笑納。」
「瀟兒。」伏宇看著妻子如此，站在一旁扶也不是，跪也不甘，一時之間竟然有些進退兩難。
上官愛嘴角的笑意淺淺，垂著的眸子打量著蕭氏，便知道她身邊這位伏家長公子平日里為人倒是圓滑一些，只是這次來侯府致歉，恐怕也不是心甘情願的。
畢竟，她上官愛弄死了一個伏凌。
「阿璃，扶夫人起來，夫人肚子里的可是伏氏一族的希望，不能有閃失。」
聞言，蕭氏一怔，下一刻便被阿璃連扶帶架的拉起了身。聽見上官愛說道：「夫人也不必如此，伏小姐的過失既然皇上已經懲戒過了，我也沒有再計較的理由。」
蕭氏站在伏宇身邊，垂首不語。
「只是伏小姐自天牢里出來之後性子似乎急躁的很，還請府上好好管束，不然再鬧出什麼就誰也不能預料了。」
蕭氏身子一怔，聽見伏宇連忙說道：「公主說的是，小妹如今在府中養傷禁足，之後也必定讓她無事不要出門，還請公主放心。」
上官愛一手端著杯子，抬眸看著伏宇，淺淺一笑：「大人如此說，我便放心了。」
伏宇微微失神，連忙垂了眼帘，笑道：「公主客氣了，是公主海量，不與悅兒計較才是。」卻不知他這一眼落在了蕭氏的眼中。
女子捂著肚子，悄悄地看向含笑的上官愛，不過半年未見，這位素安公主已經越發的仙姿玉色了。
好在，她不是伏宇沾染的起的。
「公主。」單嵐匆匆進來道，「燕公子來了。」
上官愛聞言，目光越過伏宇夫婦，一眼便看見了一身青衣錦袍的燕允珏含笑站在那裡，四目相對，不由得莞爾一笑。
「請進來。」
蕭氏見狀，伸手拉了拉伏宇的衣袖。男子回過神來，微微行禮道：「既然公主有客，我們夫妻二人便先告辭了。」
「這麼急做什麼，連茶也沒來得及喝。」
「還是不打擾了。」伏宇說著，看見款款而來的燕允珏，微微頷首：「燕大人好。」
「伏大人好。」燕允珏還了一禮。
上官愛不置可否的笑笑，微微垂眸，這兩人官階相同，只是伏宇這身價已經是大不如前了。
「那我也不強留了。」女仔擱下手中的杯子道，「單嵐，送一送二位。」
「是。」
燕允珏一撩袍子坐下，看了一眼那兩人遠去的背影，抬手自顧自的倒茶：「他們是來給你賠禮道歉的？」
「可不是么。」上官愛說著，抬手按住了他倒茶的手，抬眸對辛姑姑說道，「姑姑，去換一壺茶來。」
辛姑姑淺淺一笑：「是。」然後便接過了燕允珏手中的茶壺，端了下去。
燕允珏溫潤的眸子看著她，笑道：「怎麼，這茶還有分客人么。」
「那倒不是，只是前兩日閑的無聊，便用你那雪蕊和著那陳年的梅花一起泡了，味道甚是有趣，想請你嘗一嘗。」
「是么。」男子眸中一喜，「你連養病都不安生。」
「左右閑著也是閑著。」上官愛說著，喝了杯中的茶。聽見阿緋說道：「主子，那株六月雪安置好了，其他的……」
上官愛回眸看了一眼花圃，道：「先這樣吧，左右今年他們能不能熬過去，也看命數了。」
「是。」
燕允珏聞言看著她，那天他送她回來，一路上她都心事重重，一言不發。他沒有再問什麼，這幾日便越發的坐立不安了。
看著其他人都是各忙各的了，燕允珏才說道：「父皇對涼州糧草和炭火的調動並沒有說什麼，眼下一切都很順利。」
女子點點頭：「馬上就是臘八了，今年的除夕夜宴皇上已經明旨取消了。」
「嗯，還在先太后的孝期。」燕允珏說道：「不過明年三月會有春獵祭祀，已經交代了禮部和戶部著手開始辦了，聽譚尚書的意思，皇上要安排一場祭祀為先太后和先皇后祈福。」
聞言，上官愛冷冷一笑：「現在倒是想起來她們了……」手心一緊，傷口又不由得一痛，深深蹙眉。
燕允珏見她驟然如此，不由得低聲道：「沒事吧。」
「沒事。」女子搖了搖頭，站在一旁的阿緋深深的看她。
阿璃跟著上官愛一道進宮的，也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只知道，一定和伏曦有關。
燕允珏無奈道：「還是不能跟我說么？」
上官愛抬眸看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帶著一絲痛楚，搖了搖頭：「不是不能說，而是……不知應該如何說。」
燕允珏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即便是抱著手爐還是涼的：「既然不知應該如何說，那便不說吧。」
女子聞言，反手握了握他的指尖，感激一笑：「多謝二哥。」
這樣的男子，玉樹蘭芝，溫謙有理，進退得宜。想來慕容蓮當初那樣喜歡他，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咳咳。」辛姑姑端了茶來，便看見他們握著的手，不由得含笑咳嗽了一聲。
上官愛抿了抿唇，鬆開了手，淡淡一笑：「二哥嘗嘗這茶如何。」
「嗯。」燕允珏點了點頭，端了杯子，輕輕一嗅，道：「前兩日我發現府外有慕容霄的人在監視我府上。」
「哦？」上官愛微微挑眉。
「或許是發覺了什麼。」
女子輕輕一笑不以為意道：「他發覺了又如何，不必理會。」
「自然。」卻聽燕允珏話鋒一轉：「我還發現不僅有慶王的人，還有別人。」
上官愛去拿茶杯的手微微一頓，抬眸看著燕允珏燦燦一笑：「真是無用呢，這才多少天就被你發現了。」
「為何。」
「自然是因為你有心事。
燕允珏拿著杯子的手微微一頓：「為何這樣說。」
「直覺。」上官愛看著他，「這茶如何。」
「這茶香混著梅香，甚是特別。」燕允珏品了品，聽見上官愛說道：「且不說燕姐姐怎麼忽然就轉了性子要入仕了，二哥如今說話也是瞻前顧後的，既然二哥不說，我便想要自己找。」
燕允珏抬眸看她，聽見她說：「你知道的，我一向比較自力更生。」
「我沒有想要瞞著你什麼。至於我的心事……」男子無奈一嘆，幽幽道，「不過是在想，玉登大寶之後，你待何去何從罷了。」
上官愛微微一愣，沒想到他居然是在擔心這個，垂眸淺淺一笑：「我自然是跟著沖兒了，介時我的心愿已了，去哪裡都無所謂了。他去哪裡，我去哪裡。」
燕允珏看著她嘴角的笑意，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答案，卻不想她這樣說出來，自己心中還是如此失落難受。
「那二哥呢？」女子抬眸看他，略帶笑意。
阿璃之前派去的人來報，燕凝霜如今苦讀入仕都是燕允珏的意思，他這樣仿若是在想要把燕氏一族交出去的意思……又是為何。
卻聽燕允珏驟然輕嘆一聲：「我隨你去。」
乍起了一陣清風，吹亂了女子耳畔的碎發，拂開了她心中的漣漪。聽見院外單嵐匆匆進來道：「公主，二老爺回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