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六章 祭祀成難
第四百一十六章 祭祀成難
四月初二,今天是個好日子,天雷陣陣,適合祈福。
……
上官愛一襲月色錦繡蓮花的宮裝,挽著半月髻,發間簪著那支紅寶金鳳釵,雨中款款走來,身邊還跟著一襲白底水藍綉邊羅裙的上官琪。
「公主。」單嵐行了一禮,一旁還站著撐著傘的上官岌和上官璟。
上官愛看了一眼單嵐,對方會意,退了下去。聽見上官愛說道:「大哥,今日這雷雨天的,你不然就留下來陪著嫂嫂和懿兒吧。」
上官璟微微一愣:「可是父親讓我來接你過去。」況且柳明月依舊不願意理睬他。
「沒事的。」上官愛淺淺一笑,看穿了他的心思,「阿璃也在,我讓你留下她總不會叫你站出來淋雨的。」
上官璟不明白她為何執意要自己留下,看見上官琪在,也不好多說什麼,便點了點頭,進去了。
上官愛朝著上官岌微微頷首:「三叔他們呢。」
「已經隨著大伯去凈蓮殿了。」上官岌撐著傘跟在她身側,今日雨勢頗大,山地頗高,烏雲壓下來陰沉沉的。偶爾有風卷了雨水進來,亂了女子的發。
自那一日她一箭震懾了慕容瑤之後,上官遠崇就一直對上官愛讚不絕口,還一直讓上官岌多來天狩閣走走,說讓他跟著上官愛學的有點兒男人樣……
雨一直在下,彷彿今年的大楚靈都註定會不平靜一樣。
凈蓮殿。
因為南山行宮本來就是用於春獵祭典和秋獵的,所以凈蓮殿的大小几乎跟主殿不相上下,位於住殿的東面,即便是在這陰雲密布的大雨之中也顯得格外輝宏。
當年,慕容淵繼位不久便下令修建凈蓮殿,可以說,他在位多久,此殿便屹立了多久。且不說建造之時,禮部工部戶部都投入了打量的人力和財力,連兵部也出文書從北郊軍營里調集了不少人手來南山幫忙。
可想而知,慕容淵是有多重視這既富麗又禪意的凈蓮殿。
上官愛他們款款走來,大殿上人已經到了大半了,皇上和幾位娘娘都還沒有來。上官愛微微抬眸便看見大殿里燃著長明燈,將一切都染得如同佛光普照一樣。
有人紛紛像她行禮,上官愛含著淺淺的笑意,一路往上官遠峰那邊走去。看見上官遠峰正在跟柳征和柳楓兄弟倆說話,慕容霄居然也在一旁。
上官愛含笑看了一眼上官琪,輕聲道:「是兩位柳大人,過去見個禮吧。」
上官琪抬眸看去,點了點頭,很是乖巧的模樣。
「愛兒。」上官遠峰看見上官愛過來,笑的格外慈祥,落在上官琪的眼中很是刺眼。
明明,你曾經也那樣喜歡我。明明,我也是你自小疼愛的嫡女。上官琪手心暗自一緊,面前卻很是乖順的笑著。
「兩位柳叔叔好。」上官愛走過去,跟柳征他們打了招呼,又對一旁的上官遠崇和上官遠峻微微頷首。
「我聽說公主如今痊癒了,看把上官兄高興的。」柳征笑道。
上官愛這才發現柳文泛居然也在,那天在桂林一別之後,他便沒有再來找過上官琪,自然,上官琪一直閉門不出,誰也是進不了天狩閣的。
上官遠峰有些得意的拍著女兒的肩膀道:「老夫也沒親眼瞧見,都是你聽別人說的,不過真是太好了。」說著目光柔了柔,轉而道,「也都是太醫的功勞,皇恩浩蕩啊。」
「是啊,這天下誰不知道,皇上重視素安公主,視若瑰寶呢。」柳楓因為柳文泛的事情,有點兒怕上官愛,如今兒子能娶到武平侯家的五小姐,正是沒想到呀。想到這裡,柳楓的目光落在了上官琪的身上:「這位就是五小姐吧,果真是出落得標誌大方呢。」
「琪兒見過兩位叔叔。」上官琪淺淺一笑,露出兩個酒窩,很是乖巧動人。
柳文泛聞言,看了上官琪一眼。眼中有一絲輕蔑劃過。最近他聽到一些傳聞,說上官琪一直對慶王殿下不死心,只是求而不得而已。還隱約傳出,孤男寡女共處一室的話來。
男子微微撇開了眼睛:原來心裡裝著別的男人,還在這裡跟我裝清高,呸!
「對了,你妹妹應該今日到的,只是這天忽降大雨,恐怕是耽擱了。」上官遠峰忽然說道。
「琳兒?」
「是啊,方才聽燕將軍說的,他們也是昨晚才到,從北郊峻營那兒停留了一陣。」上官遠峰說著看了一眼不遠處。
上官愛抬眸看去,便看見燕氏一族正在那裡說著閑話,一旁慕容沖一襲玄衣站在那裡,身邊跟著紫衣的朵蓉,兩人倒是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或是感覺到了上官愛目光,慕容沖含笑看了過來。四目相對,女子嘴角的笑意淺淺,緩緩收回了目光,正好看見一行僧人從側門悄然步入了大殿。
領頭的人不是慧明大師。
「對了,我聽說燕將軍也已經向皇上提親了,要迎娶你們家的老四。」柳征笑道,「上官兄好福氣啊,等到明年先太后的喪期一過,武平侯府便是要喜事連連了呀。」
「柳兄說笑了,琳兒的婚事也只是一提,皇上也還未曾應允呢。」畢竟是上官氏的嫡女嫁入燕氏,強強聯姻,慕容淵還是有些忌諱的。
所幸之前雪災賑災的事情,燕氏做到的頗好,皇上也很滿意。
上官愛微微回首,看著外面雨勢漸大,陰鬱的天空忽然劃過一個明晃晃的閃電。上官愛下意識的往上官遠峰的身後退了退,臉色也不太好。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靜靜地落在宮殿門口,看見陸陸續續的有人進來。
下一刻,便聽見天空中一聲悶響。
好在,這大殿空曠里雷聲不是那樣響,但是她還是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慕容霄深邃的眸子落在她身上,正要去握住她的手,就進有人先一步將他拉到了跟前。
上官愛微微一怔,便聽見上官遠峻笑道:「這樣看你倒像是個丫頭了。」
「四叔,我本來就是個丫頭……」女子垂眸莞爾一笑,消散了心中的陰霾。
下一刻,便聽見殿外高豐的聲音:「皇上駕到。」
眾人在頃刻間便站好了隊伍,迎在大殿兩側,齊齊跪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上官愛在跪下的瞬間,看見了跟在慕容淵身側的燕貴妃和池賢妃。
聽見慕容淵大步而來的沉穩腳步,聽見了那些來自佛光寺的僧人攆動著佛珠,聽見了殿外潑天的雨聲,聽見了頭頂極其細微的「吱呀」聲。
女子嘴角的笑意淺淺,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眾愛卿平身。」
「謝皇上。」
眾人站起身,齊齊的看向一早布置好的香案,禮部的人很是鄭重的抬上了一個四角四方的大盤子,上面的東西十分高大,蓋著紅布。隱約可以看出鹿角的形狀,上官愛知道,是慕容霄獵到的那頭雄鹿。
女子看著那鹿頭被恭恭敬敬的放在了香案上,一旁的僧人早已經跪坐了在蒲團上,微微閉目誦經。而那個獵鹿有功的男子此刻已經站在了慕容淵的左側,而另一邊是多日不見的慕容玉。
燕貴妃和池賢妃早已經退到了一旁,微微垂首。今日上官蕙妃沒有來,約莫是慕容蓮這幾日已經到了臨產的日子了,走不開吧。
一個僧人緩步走來,拿了三柱清香遞給慕容淵以及他身後的慕容霄和慕容玉。
皇帝率先點了香,聽見他不同於以往的聲音,威嚴而虔誠道:「願神佛護佑我大楚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孤願齋戒一月,為黎民祈福。願我佛慈悲,渡百姓與苦難之中。」說完拜了三拜,恭敬的將香插在了鹿頭前的香爐里。
慕容霄和慕容玉也是虔誠的默了默,然後緊隨其後的將香插了下去。
按照流程來說,下面是后妃及其一品二品命婦貴女一齊上香,燕貴妃和池賢妃雙雙走了過去,慕容瑤也很是端莊大方的跟在燕貴妃的身側。聽見慕容淵忽然說道:「素安,你也過來。」
上官愛抬眸看去,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只見女子嘴角的笑意依舊淺淺的,彷彿一切都是自然而然的。
「是。」上官愛抬手理了理裙裾,款款走了過去,站在了池賢妃的身側。聽見女子用極細的聲音說道:「本宮記得,公主是四月生辰。」
上官愛垂著的眼帘微微一動,並未在意她的話。有僧人走來,照樣拿了三炷香給她,為她點上。
上官愛與他們並肩而立,然後深深一拜,緊隨其後的將那香插曲在了香爐里。微微垂眸,看著那香煙裊裊,青煙後面,那雄鹿緊緊地閉著眼睛。女子默念了一聲我佛慈悲,便轉身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再之後,便是眾人靜默垂首聽高僧誦經,約莫要一個時辰。之後的三天,每日辰時,眾人都要來這裡聽經一個時辰。慕容淵方才說了他要齋戒一個月,那麼作為臣子,自然也是要齋戒一個月的。
所謂祭祀祈福,不過是為君者將每個人的願望彙集起來,以求能上達天聽。
上官愛垂著眼帘,耳邊是那熟悉的誦經聲和著潺潺雨聲,聲聲入耳。可是如此虔誠的模樣,卻是在想著一件事情。
雨聲在耳邊越來越清晰了,和著那誦經的聲音,真是格外的有禪意。
忽然,有瓦礫從頭頂上掉落了下來,在這寧靜的大殿里格外的突兀。有人忍不住抬眸看去,一陣疑惑,還未意識到危險的靠近。
女子垂首,嘴角的笑意淺淺,下一刻更加多的瓦礫掉落了下來,終於引起了慕容淵的注意。
男子一身明黃,深邃的眸子抬頭看去,看見那陰鬱的天空落進了雨水,眉心漸漸緊蹙。下一刻,便聽見一聲木頭斷裂的聲音,和著外面明晃晃的閃電,聳人心神。
「皇上小心!」
下一刻,伴隨著一聲驚雷,大殿的橫樑忽然斷裂落了下來,驚了所有人……一片混亂之中,沒有人注意道,那雄鹿緊閉的眸子里,流下兩行血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