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7章 破碎的太平
慕容霄死後的第七日，柳太嬪在靜悅宮懸樑自盡了。
彼時消息傳來，慕容玉正在景陽宮陪著上官愛用藥，聞言沉默了片刻，才說道：「傳旨禮部，按照太妃禮儀下葬，入皇陵。」
「是。」朴風應了一聲，垂首退了出去。
上官愛喝了葯，慕容玉便接過了她手中碗，聽見她蹙眉道：「你不用去看看么。」
「太後會去的，我晚點過去。」慕容玉說著將一顆梅子遞到了她的唇邊，「我叫人去宮外買的，你嘗一嘗。醢」
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他，並沒有吃下去。男子微微一怔，不由得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上官愛掌嘴吃了那顆梅子，嘴角的笑意淺淺，「只是忽然想起來，如今你已經是九五之尊了，這樣照顧我似乎不太合適。」
「有什麼不合適的。」慕容玉笑笑，不以為意緹。
「不太好，過幾日宸妃和姜貴嬪都要入宮了，要是傳出什麼流言蜚語，不是白白的叫你不安生么。」
慕容玉聞言，溫潤的眸子微微一眯：「怎麼了，有人在你面前嚼舌根么。」說著回眸看去，一室的宮娥慌忙的跪了下去：「皇上息怒。」
上官愛見狀，不由得勸道：「我不過隨便說一句，你這樣該沒有人敢跟我說話了。」
聞言，慕容玉才緩和了神色，柔聲道：「你在養傷，自然是安靜一些好，我怕他們亂說話，妨礙了你。」
「我原本想讓辛姑姑進宮照顧我，也不用你這樣每日來。沒多久就是登基大典了，你那樣忙。」上官愛垂了眸子道，「如此我倒是不敢說了。」
男子聞言，不禁寵溺一笑：「這天下沒有你不敢的事情，也沒有你不能的事情。」說著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辛姑姑進宮照顧你也好，我也放心一點。」
「多謝。」上官愛見他一招手，那些跪著宮娥都趕緊起身，默默地退到了一旁，「我這腿腳還是能走兩步的，總覺得住在你的寢宮不太好，要不你還是找個地方將我挪出去吧。」
「過兩日吧，我叫人把西偏殿收拾一下。」慕容玉並沒有堅持的意思，「黃仁傑說你這兩日睡的不安穩，我瞧著天氣涼了，該給你添置一些火盆了，你這身子入秋便容易冷了。」
上官愛驀然抬眸看他，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笑意淺淺：「聽你這樣說，倒像是我要在宮中久住的樣子了。」有一瞬，那深邃的眸子彷彿能看穿人心。
男子的手心不由得一緊，笑道：「我自然是這樣想的，可是那日我瞧著你跟他在一起，便知道……你想要共度餘生的人從來都沒有變過。」
上官愛抿了抿唇角，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含笑看著他。不知從何時起，他也變得跟慕容霄一樣，在她面前這樣進退有度了。
「皇上，太后和惠太妃來了。」朴風忽然進來道。
男子的眉心微微一動，還未來得及說什麼，便見燕明珠一身華貴款款而來，身邊跟著的是一臉擔憂的惠太妃。
「皇上。」燕太后喚了一聲，聽見宮人行禮，一招手：「都退下吧。」
「是。」
「小愛。」惠太妃看見上官愛，連忙的就走了過來，「快讓我瞧瞧，傷在哪兒了。」
上官愛看見她，不由的心中一暖，卻還是瞥見了慕容玉眼中的警惕。
「我沒事，一點兒小傷過幾日就全好了。」
蕙太妃聞言，這才好不容易的忍住了眼淚，坐在床邊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我居然才知道你受傷進宮了，真是嚇死我了，那個慕容霄死了也不安生。」
上官愛聞言，便知道他們把惠太妃瞞得很好。聽見慕容玉說道：「母后沒有去靜悅宮么，怎麼忽然來這裡了。」
燕太后無奈道：「柳雲蓉這一去，柳征匆匆入宮，此刻就在靜悅宮呢，無意中說起小愛受傷的事情，惠妹妹還埋怨了哀家好一陣子，非要現在來才安心。」說著看向惠太妃，「哀家都說了，小愛的傷不要緊的，這下你安心了吧。」
「太后既然瞞著我，我自然是會往壞處想的。還好沒事，不然大哥他們要急死了。」惠太妃握著上官愛的手，說道，「還有你怎麼住在皇上的寢殿了，這可成何體統，搬去我那兒吧。」
聞言，上官愛不禁淺淺一笑，果真瞧見慕容玉和燕明珠的神色變了變。也對，她要是搬去了惠太妃那裡，那還得了。
這金絲的牢籠可是慕容玉精心編製的，為的就是叫她與世隔絕，不是么。
「妹妹你可真是會折騰，一來就要小愛挪動地方。」燕太后連忙說道，「不是跟你說了，小愛的腳受傷了，行動不便么。」
「這有什麼，本宮叫人來抬便是了。」
惠太妃似乎很是執著，要不是上官愛深知她的性格，一定會以為她已然知道了什麼內情了。轉而一想，她是知道，可是慕容玉卻並不知道，萬一他懷疑了什麼再對惠太妃做什麼……那可就不好了。
思及此，女子柔聲道：「姑姑如今是做太妃的人了，怎麼還是這樣著急的性子。」
「我只是……」
「剛才皇上才跟我說了，西偏殿已經在收拾了，我明日便挪過去了。」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笑意淺淺，「我知道人言可畏，我還要嫁人呢，是不是？」
惠太妃連連點頭：「就是就是，過幾日兩位妃子要進宮了，再鬧出什麼笑話來可怎麼好。」
慕容玉聞言，終於是鬆了一口氣：「惠母妃放心，宸妃和貴嬪都不是小心眼的人。」
「皇上莫要誆我，燕凝芷什麼性子我還是略知一二的。」惠太妃說著想了想，「不過他們進宮的時候你約莫也能回府了。」
「就是，所以姑姑還是不要操心了。」上官愛勸著，心裡也十分清楚，哪有那麼容易了。
惠太妃確定了上官愛真的沒有大礙，便被燕太后匆匆的拉走了，慕容玉到門口送了送，回來的時候看見上官愛看著窗外有些出神的樣子。
「在想什麼呢。」
「還沒他的消息，有些擔憂罷了。」女子喃喃道。
「你在這裡，我想著只要他能回來一定會回來的。」慕容玉緩步走來，驀然說道，「你有沒有想過，他會不會已經來不了了。」
聞言，上官愛手心驟然一緊，抬眸看來：「你什麼意思。」
「其實……有一件事，我一直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男子輕輕的做在了床邊，一揮手遣退了所有人。
一室寂靜。
「你之前問我的忘川，我查過了，是夜先殺手用的秘葯，跟之前上官琪假死用的醉生夢死是一樣的。」男子輕聲道，似乎生怕驚了她，「忘川能叫人忘記畢生摯愛，記憶還是那些記憶，只是將一個人抹去，毫無痕迹。是夜先的皇室為了控制手底下的殺手而研製的。」
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他，有一瞬深不見底。
「而且，此葯無解。」
「你什麼意思……」
「愛兒，你如此從聰慧不會想不到，朵蓉一心要帶慕容沖走，可是他的心卻全在你這裡，那麼她要如何斬斷這一切，叫他心甘情願的離開大楚呢。」慕容玉輕輕的握住了她的手。
上官愛看著他，只是一瞬便明白了，那一日朵蓉在她耳畔說的，慕容沖會忘記她，就是指的忘川。也只是一瞬，她更加明白自己眼下的處境。
她受了傷，被困在這裡。有一個自己親手捧上去的皇帝跟自己演對手戲。武平侯府被他攥在手裡，上官遠峻也還沒有消息……而她的沖兒，更加是可能將她徹底忘記了。
心，驟然一痛。
上官愛驀然抬手揪住了衣襟，痛苦的弓著身子，一聲沉吟。
「愛兒……」慕容玉深深蹙眉，他竟然能叫她如此痛苦么。
女子俯面看著眼前的一方，深深蹙眉。聽見慕容玉關切的語氣，只覺得疲憊。
「愛兒你沒事吧。」慕容玉連忙說道，「我只是猜測，也不一定，我會叫人繼續找的，只要他還在靈都附近，門外基地三尺也給你找出來。」
「玉……」女子驟然喚他，「你告訴我……」
「什麼？」
「我再也……出不去了，是不是。」既然如此的累，那便都解脫了吧。
慕容玉握著她的手一緊：「什麼……」
秋風乍起，陰雲終於遮蔽了那虛偽的陽光，風雨欲來，誰也不用再費力的粉飾太平了。
「忘川……」聽見女子輕聲道，「你也準備給我用的吧。」
手心，驟然一緊。
南郊，溫泉山莊。
慕容沖為了撤離，將所有的落腳地都撤了，如今他能暫時棲身的地方也只有這裡了。可是他這幾日卻發現，連這裡都是不安全的。
有人似乎一早察覺了他會躲在這裡。
「主子，外面的樹林里忽然來了好多官兵。」雲雀匆匆進來到。
慕容沖坐在床邊，夜色沉沉，叫人看不清他的容顏。那裡，是上官愛曾經趟過的地方。
「我們還有多少人。」男子淡淡的問道，聽不出什麼情緒。
「連上奴婢還有十一人。」
「守不住了，是不是。」
女子一雙美目沉了沉：「上官愛如今被困在宮中，武平侯府自身難保，主子，我們再等下去只能是自取滅亡。」
自取滅亡？慕容沖輕輕一笑，起身道，「沒有她，我離滅亡還遠么。」
雲雀聞言一怔，剛要說什麼，忽然一陣夜風襲來，伴著瀟瀟秋雨。聽見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真是想不到，你還是這樣痴情的種子。想來三兒也算是沒有看走眼了，也不枉費我先來救你……」
慕容沖定睛看去，手心一緊——是上官遠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