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章 既生瑜，何生亮
是我殺了他……是我殺了他……是我……是我……
女子的四周一片昏暗，她還不清楚說話的人，更加不知道究竟是誰殺了誰。她赤著腳慌不擇路的走著，想要找到出路，卻只能看見腳邊飄落的雪花……這才驚覺自己站在一片雪地里。
一陣寒風襲來，夾著雪花，吹得她瑟瑟發抖。
慕容玉坐在床邊，緊緊地握著她的手，看見她在夢魘里掙扎，只覺得心如刀絞：「皇後為什麼還沒醒，為什麼看上去如此痛苦。」
「回皇上，皇後娘娘雖然一直有所好轉，但是一直想不起來過去，說明還是沒有好，要靜養。」黃仁傑說道，「先前是受了刺激，可能驟然想起了什麼，才會如此心悸受驚。醢」
「刺激？」慕容玉聞言，冷冷的看了一眼跪在那裡的燕凝芷，女子瑟縮了一下，咬唇不語。
「來人，把宸妃……」慕容玉還沒來得及說完，便能感覺到手心一緊，下一刻便見上官愛驟然睜開了眼睛，正一臉迷茫的看著床頂。
「愛兒你醒了。緹」
上官愛聞言看向了他，下一刻忽然起身緊緊地抱住了他，心有餘悸道：「我做了一個噩夢……我以為我出不來了……」
慕容玉一怔，嗅到她發間淡淡的香味，良久才反應過來，輕聲的安慰道：「沒事了，只是一個夢而已，沒事了。」
燕凝芷跪在那裡，一臉不甘的看著他們，手心漸漸地握緊。
上官愛靠在慕容玉的肩上，還是覺得心如擂鼓：「為什麼……為什麼我要跳下去。」女子喃喃道，「我看見了，我看見了是我自己跳下去的……為什麼……」
慕容玉聞言，抱著她的手臂一緊，沉聲道：「你們都下去。」
眾人遲疑了一瞬，連忙都應了，退了出去。
燕凝芷緩緩站起身，看著擁抱的兩人，不太情願的樣子。一旁琉璃見狀，連忙扶住了她，小聲勸道：「娘娘，犯不著現在跟皇上鬧翻，是不是。」
女子聞言一咬牙，轉身匆匆出去了。
偌大的寢殿，一下子只剩下慕容玉和上官愛兩人。女子疑惑的抬頭看他：「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是我不應該忘記的……」說著眉心緊蹙，「不，沒有事情是應該忘記的，是不是。」
「愛兒。」慕容玉一雙溫潤的眸子看著她，輕聲道，「你還想起什麼了？」
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他，眼中還帶著霧氣，想了想，其實自己也沒想起來什麼。
「沒有了……」女子搖了搖頭，「只是偶爾會覺得恍惚，卻並沒有抓住什麼記憶。」
慕容玉稍稍的鬆了一口氣，說道：「愛兒，我不想騙你，但是……有的事情我也還沒有做好準備，告訴你。因為……是我做錯了事情才害得你昏睡這麼久，都是我的錯……」
上官愛看著他自責的模樣，心中不由得一動，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撫上了他的眉頭。男子微微一怔，溫潤的眸子深深地看著她，下一刻情不自禁的吻住了她的唇……
他忽然好害怕，害怕她什麼都想起來，而他還來不及做什麼。
上官愛驀然觸碰到他的唇，先是一愣，下一刻忽然聽見有人說——我不喜歡別人碰你。
心，驟然一緊，猛然推開了慕容玉。男子猝不及防的被推開，抬眸疑惑的看她。
是誰！剛才是誰的聲音！上官愛滿臉的驚恐，下一刻又看見慕容玉受傷的眸子，心中又是一陣歉疚……這樣的情緒輪番的折磨著她，終究叫她崩潰了。
「為什麼……為什麼我什麼都想不起來，為什麼你不是你了，我也不是我了……」上官愛有些語無倫次起來，「我不記得燕凝芷是什麼宸妃，也不記得什麼姜貴嬪，二哥對我那樣好，我也不記得他了……」說著淚眼朦朧的看著慕容玉，「我甚至不記得我們是怎麼在一起的……不記得我……愛不愛你……」
慕容玉心著這一刻，狠狠地痛了。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誤。是他親手將她逼上了絕境，也是他將她摧毀到了如此地步。
曾經的上官愛垂眸間便能算盡天下人心，抬眸間便是睥睨天下的氣勢，何至於眼前這般脆弱無助……
「愛兒。」慕容玉輕嘆一聲，將她攬入懷中，「相信我，你會想起來了的，等你想起來了，你便會知道曾經你是怎樣的，曾經我是怎樣的……曾經的我們……」眸子不由得一黯，我多希望，不曾發生過。
上官愛倚在他懷中，哭得越發傷心起來，她不明白，這樣好的夫君自己為什麼會忘記。
慕容玉抱著她，耐心的安慰，窗外的陽光慢慢的西沉，懷中的人終於沉沉的睡了過去。男子垂首看著她眼角乾涸的淚痕，溫潤的眸子里滿是歉疚。
「愛兒，對不起……」說著，俯身在她額上印下一吻，然後輕輕的將她放下，蓋好了被子，起身悄然出去了。
門口等了一堆的下人。
「皇上……」辛姑姑見他出來，欲言又止，剛才聽見哭聲，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你們進去吧，她睡著了。」慕容玉想了想，說道，「以後無論她問你們什麼，你們都照實回答，只有一個人，隻字不許提，知道么。」
幾人聞言，都是心知肚明，垂首應了。
慕容玉大步離開，朴風趕緊帶著人跟上，小聲道：「皇上，瞧著皇後娘娘這樣，想起從前的事情只怕是遲早了。」
男子一雙清冷的眸子沉了沉，一言不發。
「皇上想要打動娘娘，可要抓緊了。」
「朕何嘗不知道。」手心一緊，沉聲道，「可是眼下朕除了陪著她還能做什麼呢。」
朴風想了想，說道：「皇上，四月十四是皇後娘娘的生辰，皇上之前不是答應了娘娘要陪她去佛光寺賞花的么。」
聞言，男子腳步一頓，回眸看了他一眼，點頭道：「既然如此，還不快去安排。」
朴風連忙應了一聲：「是。」說著問道，「眼下皇上是去御書房么。」
「不。」陽光下，慕容玉沉了沉眸子，「去玉華宮。」
朴風一愣，連忙道：「擺駕玉華宮。」
玉華宮。
燕凝芷又氣又怒又傷心，一回來就把能摔的都摔了個稀巴爛。一旁琉璃見狀，也是不敢勸了，只求躲得遠一點，免得傷及自己。
「為什麼！本宮哪裡比不上她……」燕凝芷又狠狠地摔了個花瓶，「她那可憐兮兮的樣子噁心死了，哪裡就招人喜歡了。」
「娘娘……」琉璃顫顫巍巍道，「皇後娘娘才醒，皇上自然一顆心都在她身上，您何至於……」
哐啷！又是一聲。
燕凝芷微微喘息著，指著門口吼道：「他慕容玉這麼寵著她愛著她，那還要我做什麼……還要著後宮做什麼！」
「你倒是說的對呢。」男子清冷的聲音驟然響起，驚了所有人。
燕凝芷循著自己的手指看過去，一眼就看見了他冰冷的眸子，不由得一怔。
「皇上萬安。」琉璃他們連忙跪下道。
燕凝芷還來不及放下手，就被慕容玉一把握住了，帶著一絲怒氣：「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那皇上又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呢。」燕凝芷心裡是有些害怕的，可是想想方才他們在鳳陽宮的樣子，更加覺得憤怒，「她遲早會想起來的，想起來皇上曾經做的一切，到時候皇上又要如何自處呢。還能像今日這般跟她卿卿我我么！」
慕容玉握著她的手心，驟然一緊。
身邊的其他人早已經被朴風悄悄地打發走了。
「玉，她不愛你，她的心裡只有那個慕容沖，她能為了他死，難道你還不明白么？」燕凝芷不知道是為了他傷心，還是為了自己傷心，「以她的性子，一旦都想起來了只會鬧得地覆天翻，你難道還不清楚么！」
慕容玉一雙清冷的眸子深深地看著她，忽然用力將她拉到了跟前，啞聲道：「朕會在她想起來之前，讓她愛上我。」說著指尖撫上了她的唇，垂眸道，「在這之前你最好老實一點，不然朕就按照你說的，先廢了你。」
燕凝芷被他觸摸得一陣顫慄，忽然笑了：「你不會的，我是燕氏的嫡女，燕氏嫡女只有兩個，除了我便是姐姐，你待如何？」
「嫡女只有兩個，可是庶女呢。」慕容玉冷聲道，「你別忘了，太后就是庶出。」
燕凝芷怔怔的看著他，心，驟然一緊：「你威脅我。」
「朕不喜歡威脅人，但是你最好清楚自己的處境，不要做出一些無法收拾的事情。」慕容玉說著便狠狠的甩開了她。
女子一個踉蹌跌坐在了地上，手心被地上的瓷片劃破了，瞬間鮮血直流。
慕容玉似乎一愣，清冷的眸子看著她流血的手，微微一斂。卻聽女子哽咽道：「難道還能比我一直守活寡要凄慘么……」
慕容玉心中一怔，深深地看她。
燕凝芷抬眸，淚眼朦朧：「都說後宮不過三人，他們竟不知這後宮只容得下上官愛一人。既生瑜，何生亮。」女子手心一緊，任由自己血流如注，「慕容玉，她是不會愛上你的。」
春風和訊的季節，慕容玉只覺得背後一涼，終究只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轉身拂袖而去。
身後，女子依舊狼狽的坐在地上，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