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7章 血腥的晨色
一場夜雨習習,上官愛站在千辰宮偌大的寢殿里,看著東方既白,雨才漸漸地停了,露出雨後朦朧的晨色。
而墨凰卻已經下令將昨晚的那些殺手都處死了,並且斬首示眾,懸挂於龍台東面的靶場上。將這清新的晨光,染上了一層陰霾的血腥。
一時間,群臣嘩然。畢竟是春獵齋戒期間,不得殺生。皇帝處置了行刺的殺手雖然是無可厚非的,可是他卻將這些殺手斬首示眾,眾人看著那一排十幾個懸挂在那裡的人頭,無一不覺得觸目驚心。
「陛下這麼做會觸怒上天的。」
「是啊,處死就好,如此做……陛下果真還是老樣子,一旦動怒便不管不顧的。醢」
「你們知道什麼,這次陛下遇刺,貴妃娘娘也在,據說受了驚嚇,陛下怒不可遏。」那人說著,抬眸看了一眼那些人的首級,轉身道,「說到底,如今陛下這樣做還是因為貴妃娘娘。」
「這貴妃娘娘果真是紅顏禍水呀。」有人附和道,「聽說這浩瀚的凍災才緩和了些,這麼一來……」
「哎呀,看來陛下如今中毒不淺呀。緹」
「是啊,
也不知道國師對這事兒怎麼看。」
「國師又病了。」有人小聲說道,「依我看我,是這老天爺給咱們的警示呀,這位貴妃娘娘恐怕是真的留不得呀。」
一旁的人聞言,連忙道:「你別亂說,那位可是大楚的公主,你沒聽說呀,之前貴妃在浩瀚忽然失蹤,大楚的皇帝跟瘋了一樣……要是這貴妃娘娘有什麼閃失……」那人說著,橫掌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幾人聞言瑟縮了一下,攏了攏衣袖紛紛嘀嘀咕咕的走了。
姬蟠站在一眾人前,聽著周圍的人議論紛紛,一雙丹鳳眼不由得眯了眯,一陣晨風乍起,帶著一絲絲的青草芬芳,也帶著一絲絲血腥氣。
聽見一旁的姬子懷說道:「大哥,如此看來,那個墨素有點手段呀,連陛下那麼翻臉無情的人,都被迷的五迷三道的。」
姬蟠一襲藍衣轉身離開道:「昨晚麟安王也在千辰宮,據說受傷不輕,回頭你陪我一道去看看。」
姬子懷聞言一愣,連忙的跟上去道:「看他做什麼,要看也是先去看那位深受陛下寵愛的貴妃娘娘吧。」
姬蟠的眸子卻忽然微微一頓,淡淡一笑:「那邊就不用我們操心了,自然是有人去看的。」
姬子懷聞言,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一眼就看見了從不遠處匆匆走了過去的酈沐君,回首看了一眼他過去的方向,微微挑眉道:「嘖嘖,咱們的酈尚書還真是個痴情種子呀,前些日子才被傳他在御花園裡私會貴妃娘娘,現在還不知避諱。」說著似乎想到了什麼,搖了搖頭道,「要是讓長公主知道了,又要生氣了。」
姬蟠看了一眼千辰宮的方向,手心緊了緊,隨即轉身一言不發的往墨沖的千昀宮去了。
如果他的消息沒有錯,眼下在前塵宮裡的那位貴妃娘娘其實就是大楚的皇後上官愛,既然如此,她來瓊都只能是為了一個人――麟安王。
所以,她才會在千塵殿百般折磨那個朵蓉,可是,原本在浩瀚的麟安王為什麼會忽然闖宮救人,為什麼會救那個之前他厭惡到要送回暗渡的人。
姬子懷的消息很清楚,在浩瀚接觸墨沖的人是第五酉的人,也就是說,矛頭直指國師府。
是國師府的人要救那個朵蓉。為什麼?恐怕只有墨沖知道。
千辰宮。
上官愛站在床邊,看著坐在床上沉著臉的墨凰,一旁的御醫顫顫巍巍的伸手過去再次想要解開他胳膊上的手帕。可是還沒靠近,就收到了一個警告的目光。
唐太醫瑟縮了一下,緊張道:「陛下,您的傷口一夜都沒有上藥,這……對傷口不好的。」
墨凰卻依舊垂著眼帘一言不發。
眼下墨影不在,傅衍昨天被杖責,到現在還趴在床上,心有餘而力不足。唐太醫想了想,眼下身邊可以求助的……唐太后一瞬抬頭,求助的看著上官愛:「貴妃娘娘……這……」
緋衣女子一夜未眠,都是這個男人害的,一晚上那些人進進出出的,熱鬧極了。
「我來吧。」上官愛說著走了過去,坐在了床邊,臉色有些疲憊,「陛下,臣妾真的累了,您換了葯,讓臣妾休息一會兒吧。」
聞言,唐太醫暗自咋舌,垂首不語。
墨凰垂眸看著她伸手過來,抬眸看了她一眼,對方卻自顧自的解下了她的手帕,那手帕是之前舒玉傾送給她的,繡的是木槿花。
女子看見那手帕上染了血跡,
一時有些後悔昨天用了它,真是糟蹋了舒玉傾的手藝了,眉心微微一動。
「你關心我?」男子忽然開口問道,似乎是誤會了什麼。
上官愛聞言,抬眸看他,卻是問道:「這葯是御醫來,還是臣妾來?」
墨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然後慢慢的閉上了眼睛:「你下去吧,貴妃會伺候朕。」
聞言,唐太醫一愣,隨即如獲大赦一般,連連點頭:「是。」說著便將這兩瓶葯遞給了上官愛,叮囑道,「這藥粉白天用紅色的瓶子,晚上用白色的,娘娘記住了么。」
上官愛垂眸看著手中的藥瓶,忽然問道:「麟安王也受了傷,不知道大人是否知道他傷勢如何。」
一瞬間,墨凰悄然睜開了眼睛,看著她。
唐太醫愣了一下,回道:「王爺的傷口頗深,恐怕要好好將養個把月了,不過沒有大礙……」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墨凰寒聲道:「朕說了退下,你怎麼還不走。」
「……」上官愛一時疑惑的看著他。
唐太醫幾乎是抖了一下,連忙應了,匆匆的退了出去。那身影感覺像逃命似的。
「你從昨天晚上就在發脾氣,就因為那些刺客?」上官愛一邊說著,一邊抬手拿起一塊紗布,沾了一點兒水,俯身仔細的給他擦拭傷口的周圍,「這樣看來,這口子還挺長的。」
墨凰垂眸不語。
「不是說春獵不宜殺生么,你這樣將他們全部斬首示眾,不會不妥么。」上官愛見他不說話,便自顧自的說道。
男子看著她小心翼翼的處理傷口,倒是嫻熟的樣子,涼涼道:「你從前也是這樣幫他包紮的么。」
上官愛的動作一頓,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疑惑的看著他:「他?」想了一瞬,垂眸繼續給他上藥,苦笑道,「是我自己,我想我身上的傷恐怕不比你身上的少吧。」
聞言,墨凰有些意外的看著她:「你自己?」
「這世上要我死的人多得是,光是這雙手……」女子說著,眉心微微一動,驀然想起昨晚慕容沖握住那把劍的樣子,那鮮血現在想想都如此刺目。
墨凰見她忽然不說話了,一時也安靜了下來。直到上官愛給他換好葯,他都頗為乖巧的樣子。
「陛下也休息會兒吧,我實在是太累了,先去……」上官愛說著站起身,卻一個踉蹌差點兒暈倒,連忙的抓住了床幔才沒有栽下去,卻碰倒了一旁的凳子,「哐啷」一聲,驚了墨凰的眼眸。
上官愛一手抓著床幔,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前方,卻發現一片模糊,眉心微微一動。還沒反應過來自己是怎麼了,下一刻便有一隻手環住了她的腰際。
一陣天旋地轉,上官愛便猝不及防的被人壓在了身下,眼前,墨凰那雙深邃的星眸漸漸清晰。
「你怎麼了?」男子柔聲問道。
上官愛眯了眯眸子,恍惚間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可能是太累了。」
男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淡淡道:「那就在這裡睡吧。」說著剛要起身讓到一邊,便聽見門口響起了腳步聲。一抬頭,就看見了一襲白衣站在那裡的酈沐君。
一瞬間,酈沐君看了看床上的兩人,又看了看一旁倒地的凳子,臉色不由得白了白。
墨凰見狀,挑唇一笑:「酈愛卿。」
上官愛聞言,這才側首看過去。酈沐君聞言回過神來,連忙行禮道:「微臣該死,不知道陛下……外面沒有守著,微臣聽見一聲聲響,還以為出什麼事了,所以就進來了……」說著連忙就跪了下去,「是微臣唐突。」
「沒事,起來吧。」墨凰似乎心情頗好,垂眸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上官愛,「朕和愛妃開玩笑罷了。」
「大人是有什麼事么。」上官愛此刻卻沒有心思管酈沐君是不是誤會了什麼,也沒有心思管墨凰剛才還陰氣沉沉的,現在怎麼又心情好了。
眼下酈沐君匆匆而來,正好合她的意,這下她也沒心思睡覺了。抬手就撥開了墨凰,坐起身道:「大人來的正好,本宮正要找大人。」
正好?墨凰的臉色又變了變,揶揄道:「愛妃這是要拋棄朕了么,方才還說陪朕睡一會兒的。」
聞言,酈沐君垂著眸子,跪在那裡進也不是退也不是。
「陛下別鬧了,你才換了葯,先休息吧。」上官愛說著起身理了理衣襟,看著酈沐君說道:「大人,我們出去說吧,別打擾了陛下休息。」說著便徑直走了出去,帶起一陣清風。
酈沐君一愣,抬眸看了一眼墨凰,見對方沒有說話,才連忙起身道:「微臣告退。」
紫衣君王坐在床上,一雙星眸看著抬眸離開的方向,微微一斂,不知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