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九章 再見了，墨凰
夜風中，上官愛看著忽然出現在墨子午身後的慕容沖，看著他手中的那把劍凌厲的貫穿了墨子午的胸膛。
聽見他冰冷的聲音和著夜風略帶嘲諷——這就是天命。
下一刻，長劍驟然抽出，鮮血淋漓。墨子午一臉不甘的看著墨凰，然後死不瞑目的倒下了。
阿璃輕輕地抖了抖鞭子，長劍落地，落在草地上發出一聲沉悶的聲響，彷彿是在悲嘆主人的逝去。
墨凰一手捂著胸口，一個踉蹌差點兒摔倒，好在有人及時扶住了他：「陛下你沒事吧。」是墨影。
原來他沒事。上官愛終於有了力氣，提著裙裾走了過去，眼下墨子午死了，有慕容沖在，即便是要跟墨凰拼一拼，也是有勝算的。
慕容沖看著倒在腳邊的屍體，一雙星逆著月色，閃過一絲寒涼。然後便抬眸看著上官愛款款而來，嘴角漸漸的浮出淺淺的笑容。
「陛下，陛下……」墨影扶著墨凰十分擔憂的樣子。
上官愛走來，垂眸看著略顯狼狽的墨凰，說道：「他胸前有傷，但是並不深……」
「你知道什麼！」墨影一時吼道。
阿璃聞言，不滿道：「你凶什麼，要不是我們及時趕到，你的陛下已經駕崩了好么。」
上官愛一時不語的看著他們，一旁的慕容沖轉身將她的匕首撿了回來，伸手遞給她。上官愛伸手還未來得及接過來，便聽見墨影冷聲道：「陛下為了你服下了蝕心。」
女子的手微微一頓，赫然抬眸，疑惑的看著慕容沖。對方似乎也是一驚，側眸看著臉色蒼白的墨凰，沉聲道：「是一種試情的毒藥，動情越深，中毒越深，毒發之時，宛若萬蟻蝕心，愛越深，心越痛，直至心痛而死。」
「什麼！」上官愛感覺後背猛然竄起一股寒意。怪不得他今天如此力不從心，怪不得他連一個受傷的墨子午都拿不下。怪不得……
他讓我走！
上官愛忽然想起自己情急之下說的這句話——你說你愛我？有什麼證明呢，你說我就信么。
手心驀然一緊！如今他真的證明了，而自己卻無法回應！
那一刻，上官愛回眸看著墨凰，忽然很後悔自己說了那樣的話，後悔到怒不可遏。：「你瘋了么！」
墨凰屈膝坐在地上，微微倚著墨影，抬眸看來，一時眸深似海，眼中竟然有光華流轉：「我證明了。」
女子手心一緊，冷聲道：「解藥呢。」
「沒有解藥。」墨凰見她匆匆走來，嘴角的笑意越發的深了，可是額角卻越發的冷汗涔涔，眉心亦是愈發的緊蹙，抬手驟然攥著胸口的衣襟，似乎很痛苦的樣子。
上官愛見狀，不知道是不是被腳下的荒草絆了一下，一個踉蹌便跪在了墨凰的跟前。肩頭的青絲一瞬間散落在胸前，顯得有些狼狽。
墨凰蹙眉看著她近在咫尺的容顏，緩緩抬手撫上了她臉頰上色傷口，溫柔繾綣道：「跟我回去。」
一陣夜風一時吹得樹木荒草沙沙作響，連頭頂的明月也漸漸地蒙上了一層輕紗。朦朧的夜色漸漸的暗了下來，大地之上一時寂靜無比。
慕容沖一襲絳紅的長袍被夜風吹得獵獵作響，一雙星眸卻是看著上官愛，寂靜無比。
緋衣女子忽然握住了墨凰的手，卻是冷冷的看著一旁的墨影：「怎麼會沒有解藥呢，沒有解藥你還把毒藥給他。他瘋了，你也瘋了么！」
墨影見她如此生氣，不由得一愣：「娘娘既然如此在意陛下，為何不願跟他回去。」
「什麼娘娘！」上官愛驟然怒道，「我不是，也不會是。」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深深的看著墨凰，「你愛我又如何，我不會跟你回去，墨凰……你真以為你用命來要挾我，我就會低頭么。」
聞言，墨凰暮然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心，那麼的用力，彷彿要將她的手心捏碎一般：「上官愛，你沒有心么。」
女子眉心緊蹙，沉聲道：「有，但是心不在你。」
「……」那一刻，墨凰看著她，驀然想起幾年前姬善說的那句話——我真想看見有一日你能愛上誰，愛到深入骨髓，卻求而不得。到那時，你應該是個什麼樣子呢。我真想知道……
愛而不得，深入骨髓。那一刻，墨凰切切實實的感覺到了心頭彷彿有千萬隻螞蟻在啃噬，疼得深入骨血，一時間再也忍受不住，驟然鬆開了上官愛的手，痛得蜷成一團。
上官愛看見他如此痛苦，卻依舊緊緊地咬著唇，不讓自己痛呼出聲。腦中一時空白……
「愛兒，他這樣下去會死的，他這是在用命試情。」慕容沖悄然的走到了她身邊，垂眸看著無比痛苦的墨凰，蹙眉道，「此毒與其說是試心，不如說是用來懲罰那些動了情的殺手。每月都會發作一次，眼下毒發，他恐怕是撐不過去的。」沒想到，他對她用情竟然如此之深。
女子聞言，心中巨震：他居然真的做到如此地步！一時所有的理智都不翼而飛。
「陛下，陛下……」墨影一時焦急萬分，不禁抬眸冷冷的看著上官愛，「陛下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一定殺了你給他陪葬，你休想再離開他。」
聞言，上官愛忽然看向了他，硬生生的拉回了理智。夜風習習，吹得她一陣瑟縮，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早已經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有辦法救他。」女子清冷的聲音驀然響起，驚了所有人。
「什麼辦法。」墨影急忙問道，他真的怕墨凰堅持不了多久。
「忘川。」
清風乍起，吹亂了女子的發，上官愛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回首看著墨凰，四目相對，聽見她說道：「既然蝕心試情，那麼忘川忘情，沒有情便無心可蝕了，不是么。」
眾人一愣，慕容沖第一個反應過來，一時複雜的看著上官愛絕美的側影。
墨凰的手心驟然一緊，幾乎怒吼道：「上官愛……你敢……」
女子微微抿唇，隨即看著墨影，伸手道：「葯呢。」
墨影居然一時遲疑，聽見墨凰近乎是拼盡全力才擠出兩個字：「不許……」隨即越發痛的不能自已。
「快拿出來吧。」阿璃也是十分著急，「等他死了，你還有猶豫的時間么。」
墨影一雙漆黑的眸子里滿是掙扎，終於一咬牙，從懷中掏出了忘川拍在了上官愛的掌心裡。
可是他這一鬆手，墨凰得了間隙，居然掙扎的起身要跑。
「陛下！」墨影一驚。
夜色下，玄衣君王痛苦的捂著自己的胸口，一身狼狽的看著上官愛：「我就是死……也不要……忘了……你。」
緋衣女子握緊了手心，緩緩起身，忽然上前一把拉住了墨凰的手腕，男子一驚，反手便甩開了她的手，可是自己卻身形不穩，一個踉蹌靠在了身後的樹榦上，青絲垂落，心如刀絞。
上官愛站在他面前，一時辨不明自己是什麼心情。手心握著忘川，緊了又緊。此刻，她只知道，有的事情一旦做了就不能回頭，有的人不能去愛，便不如忘記。
慕容沖站在原地，深深的看著月色下衣袂翩翩的緋衣女子，心中一遍遍的喚著她的名字。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其他……
「凰。」女子忽然輕喚他的名字，如此溫柔。
墨凰靠在樹上，聞言，心中一頓，抬眸看她，卻意外的看見她絕美如畫的笑容。那一刻，他即便萬蟻蝕心，他也想聽她接下來的話。
可是女子緩緩上前，一言不發。
終於，她就站在他的面前，那麼的近。墨凰吃力的支撐著身子，不讓自己倒下，一雙星眸隔著月色眷戀的看著她。她臉上的那道淡淡的血痕，襯得她皎潔的容顏絕美而妖冶。
「我是不會……吃的……」死也不會！
卻見女子淺淺一笑，那一瞬間，連月色也黯然失色。墨凰一時有些出神，卻見她忽然抬手，仰頭服下了忘川。
「愛兒！」慕容沖驚呼一聲。
墨凰亦是不可置信的看著她：「你……」
緋衣女子卻忽然抬手拂開他額前的發，然後溫柔的捧住了他的側臉，微微墊腳，吻住了他的唇……
一瞬間，女子柔軟的唇瓣帶著夜色微涼，輕而易舉的攻陷了他一切防備。靈巧的舌頭撬開了他的齒貝，下一刻，一股甘甜入喉，他卻恍然未覺。
一陣清風乍起，那一瞬，上官愛忽然想起了酉狐山上的桃花林，他的一吻帶著淡淡的挑花香味……原來，自己一直記得。
一吻因為墨凰的眷戀變得綿長，可是上官愛終究還是離開了他的唇，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他，柔聲道：「對不起，忘了我吧。」
墨凰一時驚覺，慌忙的想要拉住她，卻抓了個空，眼中的憤怒一時排山倒海而來：「你竟敢這樣對我……」
上官愛看著他，眸子驟然一痛。
下一刻，慕容沖已然上前，猝不及防的將他劈暈了過去。
看著墨凰沉沉的倒在自己肩上，不禁深深一嘆。上官愛站在那裡，複雜的看著墨凰，終究抬手攏了攏耳畔的碎發，道：「帶他回去吧，等他醒來，今夜只是他和第五星辰的一次廝殺，不再會有上官愛的存在。」說著微微一頓，「若是他依舊毒發身亡，你來找我，我把命賠給他。」說完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轉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夜風忽然肆虐起來，遮蔽了明月。恍惚中她似乎能聽見那慵懶而邪魅的聲音在身後呼喊——上官愛，我愛你！
有什麼從心中狠狠地劃過，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烙印。女子手心緊了緊，隔著夜色彷彿能看見那片妖嬈的曼珠沙華。
情不為因果，緣註定生死。再見了，墨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