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八章 我回來了
入夜之後，雨便停了。
上官愛在邊城的軍營里並沒有找到上官岩或者上官岌，卻意外的遇見了另一個熟人。此人便是從前在靈都城郊軍營里的騎兵營副尉，後來一直跟著上官愛的郭介。
「屬下見過公主殿下。」郭介看見忽然出現的主子，一時心中既是感慨，又是疑惑。
他常年在軍中，只知道上官愛三年前封后大典前墜樓，一睡就是一年多，之後醒來不久一直是寵冠六宮，卻不想一朝失寵，燕宸妃和姜昭儀先後上位，之後便鬧出了這之後的許多事情來，並不知道其中真實的種種。
其實，大家知道的也就是郭介知道的這些，真相如何，不過是為上者的幾句話而已。這道理，上官愛前世里就已經很清楚了。
「起來吧，你不是在靈都么，怎麼跑這裡來了。」上官愛此刻依舊一襲青衣，坐在營帳里，那把漆黑的摺扇輕輕的敲著掌心，似乎一直在想著什麼。
「回公主，屬下如今負責弓箭營，四月之後便被四老爺派來了這裡，主理這裡的訓練事宜。」
按照郭介的說法，上官岩在四月底的時候便匆匆的回了靈都。上官愛知道，那個時候上官遠峻出事，他這是得到消息了。而上官遠崇父子自「燕雲珏」到了文城之後，便回了將軍府，一直沒有回來。
女子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映著營帳里的燭火，忽明忽暗，叫人琢磨不透。一旁的翡翠他們見狀便也一聲不響的站在一旁，此時氣氛不知為何，竟然有些沉重，他們是大氣也不敢出，生怕的影響了上官愛。
這營帳里安靜了，外面夏雨過後的蛙叫倒是顯得尤其熱鬧了。
「兵符在哪裡。」許久之後，女子清冷的聲音在夜色中有些沉重。
郭介站在那裡，聞言不由得一愣，隨即道：「能調動二十萬主營的兵符一直是在三老爺手裡。」說著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公主這是要做什麼？」
上官愛眉心微微一動，在文城，這就不好辦了，按照慕容玉的性子，說不定已經尋了由頭攥在自己手裡了。
思及此，女子握著扇子的手微微一緊，聽見一旁的翡翠疑惑道：「這嵐州的守城軍不是有三十萬之多，怎麼兵符只能調動二十萬。」
上官愛聞言，腦海里有什麼一閃而過，連忙問道：「若是我現在要調動，能動多少？」還是沒有回答郭介的問題。
郭介聞言，一時看著女子有些凜然的神色，還是算了算，說道：「如果就這裡的兵卒，大約只有四萬左右，其餘的西面軍營能調動兩萬，大約就這麼多。」
「六萬。」上官愛心中一動，脫口而出，「這六萬大軍要是圍了文城，能有幾成勝算。」
郭介一驚，終於忍不住了：「哎呦，我的公主哎，您這究竟是要做什麼呀，三老爺和公子都在文城呢，您圍它做什麼呀。」
上官愛沉眸不語，聽見阿璃冷笑一聲：「是在文城呢，在那兒做慕容玉的人質呢。」
「……」郭介一時沒反應過來，「皇上？怎麼又牽扯到皇上了。」
「來文城的不是燕允珏，而是慕容玉。」上官愛起身道，「他是來抓我的，陷害四叔估計有一半兒也是因為我。」至於另一半兒是為了什麼，她現在還不能妄下定論，得找到上官遠崇問問，能不能知道一些什麼。
郭介站在那裡，目光跟著上官愛的身影，半響才反應過來，連忙道：「文城是州府，平時就有將近四萬兵馬守衛，易守難攻。如果我們只有六萬人……」微微一頓，落下一個字，「難。」
上官愛看著夜色，雨後依舊陰雲密布，徑直問道：「幾成？」
郭介想了想：「五成。」
五成。這是一個賭與不賭的選擇題，這樣對半的勝算在上官愛眼裡就等於的沒有，她做事兵行險招是下策，那都是迫不得已做的事情，在她眼裡，要賭就一定要贏！
「那二十萬主力軍在何處。」上官愛問道。
郭介道：「這裡有八萬，西面跟翊州還有秦州接壤的軍營有八萬，還有四萬在東面的軍營，那裡接壤雁州。」
上官愛想了想，最壞的打算是兵符在慕容玉手裡，他已經抓了阿緋，必然是猜到她已經不遠了。現在他們都在嵐州，慕容玉要是拿著兵符去調了人馬……不妙。
郭介見她眉心見見緊蹙，便七七八八的猜到了她在擔心什麼了。聽見翡翠道：「公主，五成勝算呢，拼一拼吧。」
上官愛一言不發的搖了搖頭，聽見郭介說道：「公主，兵貴神速，從這裡連夜出發趕到文城，明日午時之後便能兵臨城下，介時皇上或許還沒來得及部署。只要公主親自露面，城門大開也無不可。」說著不禁上前一步，沉了沉聲音，「實在不行，我們就打個措手不及，這勝算也能有七成了。」
燭火下，上官愛心中一緊，當機立斷道：「即刻傳令，集結四萬人馬，立即出發往文城去，再派親信去西面軍營，調動兩萬人務必明日午時前後從西面圍住文城，攔截那邊的救兵。」說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一臉，冷聲道，「但願明日我們能兵不血刃。」畢竟她要找的只有慕容玉一人。
郭介精神一震，連忙應了一聲，便轉身出去了。很快，這寂靜的軍營一下子便熱鬧了起來。
話說回頭，這裡的主帥有兩人，都是上官遠崇的心腹，有一人是見過上官愛的，此刻原本應該遠在靈都深宮的上官愛忽然出現在了這嵐州邊城軍營，一時疑惑的人也不少。加上這一道命令又是驚了夜色。
此時三軍之前，雖然有人證明上官愛的身份，但是這忽然圍攻州府卻是絕大數人不能理解的。
上官此刻一襲緋衣，青絲垂在腰間，站在夜幕之下的高台上，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看著看著火炬下站著的四萬軍士，那睥睨天下的姿態，誰敢質疑。但是她心裡清楚，軍心不穩便不會有勢如破竹的氣勢，更加不會有所向披靡的戰力。
這是萬萬不行的。
思及此，緋衣女子一手接過了一旁的火把，往前走了兩步，冷聲道：「我知道，你們心中滿是疑惑，所以我說兩件事。其一，慕容玉忘恩負義，陷害上官將軍打擊武平侯府。其二，他冒充燕尚書至文城實則軟禁忠良，意欲將武平侯府連根拔起。」說著眸子一沉，忽然舉高了手中的火把，提高了聲音，「他們是我上官愛的至親親人，難道就不是眾將士的至親親人么！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願看見大家跟同袍手足刀劍相向，但是今日哪怕只有我一人，我也會義無反顧！」
夜色下，她看不見眾人的表情，只是隱約聽見有人開始竊竊私語。
上官愛手心一緊，振臂一呼：「誰願與我同去！」女子凜冽的聲音響徹在寂靜的夜幕下，驚了山河。
底下一時寂靜無比，夜風微微涼，忽然聽見一聲：「誓死追隨公主！」無比清晰。
下一刻便聽見眾人山呼海嘯般齊聲喊道：「誓死追隨公主，誓死追隨公主……」
至此，這四萬人連夜跟著上官愛，直驅文城。
文城，將軍府。
慕容玉一夜未眠，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燕允珏終究還是逃脫了，他忽然很是心神不寧。天蒙蒙亮的時候，便披衣起身了。站在窗前，一直站到清晨，也沒看見太陽從東方天際探出一角來。反而一陣陣的颳起了陰風。
慕容玉一雙清冷的眸子靜靜地看著天際，眉心微微一蹙，心想今日是陰天，連他這心裡也陰沉沉的。
「皇上。」姜鍾推門進來，看見他已經起了，一時疑惑，卻不敢問什麼，只是說道：「將軍府上下已經都打理好了，都是我們的人。」
「那父子兩呢。」
「皇上放心，跟阿緋一起關在地牢呢，必然跑不了。」
慕容玉一時又沉默了下來，他拿下了上官岌之後想了想，還是選擇先控制住將軍府，屆時不管是上官愛想要如何進來，他都能掌控。
可是這一夜，他卻越發的忐忑了起來，好像冥冥之中有一種感覺，感覺到他期盼已久的人已經離他越來越近了。只是，這個人，卻並不是什麼柔順女子，會柔情似水的入他懷中。
她是烈焰，世上最灼人心肺的烈焰。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永遠都是淺淺的笑意，叫人捉摸不透。
可就是如此，他就算是烈火焚身，也不願放手。
慕容玉想了想，終於還是從懷中掏出了兵符，遞給了姜鍾道：「拿這個去調最近的軍隊來。」
姜鍾見狀一驚：「皇上這是……這嵐州軍不是只要按在皇上的手裡就行了么，這忽然調動是要打哪兒。」
「調來文城。」慕容玉沉聲道，「目前看來辛姑姑早已經去找愛兒了，她很可能已經知道在文城人是朕，如今朕又扣下了阿緋，按照她的性子……」
「皇後娘娘必然回來找皇上呀。」姜鍾看著他，一時越發的不解，這不就是他們的目的么。
「是啊，必然會來找朕。」慕容玉說著將兵符放在了他手裡，竟然笑了，「說不定會帶了千軍萬馬來找朕呢。」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那一刻姜鍾看著那笑容，居然覺得他那笑容里有一絲難以掩飾的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