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一章 誰欠了誰！
文城城門之上，彼時陰風陣陣。
慕容玉俯身望去，忽然隱約間認出了燕允珏身邊的玄衣公子，一時震驚無比，胸中一口鮮血瞬間抵到了侯喉間。下一刻，終究抑制不住，一口鮮血驟然吐了出來，一片驚紅！
「怪不得她如此決絕，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男子嘴角含著鮮血，仰天蒼涼大笑，隨即看見了一旁士兵背著的弓箭，眸子一冷，一把就奪了過來，揚聲道：「慕容沖……慕容沖！你居然回來了！今日朕一定要殺了你！」說話間已然搭箭拉弓，那鋒利的箭尖直指箭羽中的慕容沖。
那一刻，上官愛一路披荊斬棘，狂奔至此，眼看著已經到了燕允珏他們跟前，忽聞慕容玉這一聲，匆忙間回首看去，只見白衣公子眼中怒火滔天，手中的大弓已然滿弦，直指著慕容沖而來。
心，驟然一沉，一瞬間女子不管不顧的朝著慕容沖沖了過去：「沖兒小心！」
玄衣公子聞言一怔，回過神來便看見了驚慌失措的上官愛：「愛兒……」
就在那一刻，慕容玉手中的箭離弦而出，破風而來，用雷霆之勢勢取慕容沖性命！
千鈞一髮之際，上官愛已然衝到了他和燕允珏的跟前，那利箭衝破那些箭羽，絲毫不帶偏差的襲來，上官愛一個飛身便縱身而起，直撲向慕容沖。男子一驚，根本來不及躲閃，只想著伸手接住上官愛……
燕允珏在一旁，眼看著這兩人都是躲不過了，心中一緊……忽然一聲凜冽的鞭響，阿璃踏馬而來，手中赤色的長鞭及時卷開了慕容玉的那支箭，幾乎是擦著緋衣女子的后心劃過。
燕允珏見化險為夷，瞬間鬆了一口氣，抬眸看見慕容沖穩穩地將上官愛接在了馬背上，可是自己卻是身形不穩跌落在了地上，一時狼狽。一雙溫潤眸子看著她緋色的側影，一時染上了濃濃的眷戀。
她真的回來了……
此時，上官愛反坐在慕容沖的馬背上，看著玄衣公子落馬的狼狽樣子，不禁莞爾，連心中的怒氣也消了大半。可是就在這時，眾人都放鬆了警惕的時候，有一支箭幾乎是緊隨著慕容玉的那支箭而來的，已然悄然的靠近了上官愛……
城牆之上，慕容玉看著那支箭幾乎是瞧准了上官愛撲向慕容沖的時機，顯然就是為了要射殺上官愛！
慕容玉心中巨震，一時來不及質問一旁射箭的姜鍾，隔著那小片戰場，撕心裂肺的喊道：「愛兒小心！」
那一刻，戰場的一切彷彿都安靜了。緋衣女子嘴角淺淺的笑意還未來得及退去，匆忙回首看去，並沒有看見慕容玉的身影，也沒有看見那支朝著她飛來的利箭，眼前有的，只是那雙熟悉卻溫柔的眸子。
那麼的溫暖，而寧靜。讓她不禁想起了那年的午後，在茶樓里，他就是這樣看著自己，含著淺笑，溫柔繾綣。
「愛兒，你回來了……」燕允珏伸手緊緊地攬住了她的腰，一把將她護在了懷中，兩人重心一時不穩便向馬背下跌去。
上官愛一瞬間回過神來，心中驟然一沉，隨即一片冰涼：「二哥？」
青衣公子抱著他滾到了地上，後背赫然插著一支箭……
血，染紅了上官愛的手心！
上官愛一時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抱著燕允珏的手臂一緊，一雙黑白分明的瞬間看向城樓上的慕容玉，目光嗜血！
「慕容玉！」女子撕心吼道，「你竟然敢！」
一時驚了眾人。
慕容玉一手扶著城牆站在那裡，遠遠地看著上官愛狼狽的倒在地上，雖然安然無事，可是燕允珏……
手心一緊，抬腳就踢翻了已然跪在旁邊的姜鍾：「大膽！你竟然想殺了她，誰給你的膽子！」說著單手便抽出了腰間的佩劍，抵在了他的肩頭，冷聲吼道，「說！」
此刻，慕容玉心中的怒火已經連他自己都分不清，究竟是因為誰了。
是因為忽然出現的慕容沖，還是因為差點被射殺的上官愛，亦或是為了此刻生死不明的燕允珏……他不知道，這個問題他都不敢去想，生怕自己接受不了。
姜鍾見一擊不成，眼下又是這樣的形勢，深深的垂著頭道：「皇上，微臣願意領死，但是請等微臣將皇上安全送出文城之後。」
「朕問你，是誰給你的膽子，射殺皇后！」慕容玉卻是置若罔聞，手裡的長劍朝著他的脖子又近了近。
姜鍾跪在那裡，幾乎可以感覺到那劍鋒逼人的寒氣，心中一緊，連忙說道：「皇上，就算是為了妹妹，微臣也不能讓皇后活著回宮。」
手心，驟然一緊。那一瞬間，慕容玉看著跪在那裡的姜鍾，忽然就明白了上官愛為何誓不為後，為何寧可歸隱山林也不願俯瞰天下。
在人的心裡，有的東西，只要動搖了。崩塌，只在一瞬間而已。
慕容玉手中的長劍驟然落地，「哐啷」一聲，踉蹌的後退了兩步：「是我錯了么……是我錯了……么。」
「皇上沒有錯，是皇後娘娘不識好歹，對皇上的一片痴心視若無睹。」姜鍾連忙的跪行了兩步，攥住了慕容玉的袍子，勸道，「他們是亂臣賊子，死不足惜，皇上沒有錯，一點也沒錯。」
慕容玉一雙清冷的眸子一時看著他，不知所措。
「皇上，皇后一定會即刻破城的，我們等不了守城軍了，還是先走吧。」姜鍾起身扶住幾乎搖搖欲墜的慕容玉，說道，「回靈都，我們還有機會。」
慕容玉一個激靈醒過神來，回首看著城樓下，雙方的弓箭還在相互攻擊，那些箭矢向下雨一般落下，一片混亂。
可是上官愛一襲緋衣抱著燕允珏就跪在人群中央，那裡卻顯得如此安寧。
慕容玉心中一動，幾乎落下淚來。因為那是她的懷中，此刻燕允珏正安靜的躺在那裡。那是他夢寐以求的歸屬，如果可以，他願意用命去跟燕允珏換。
換她的一絲溫存，換她的一滴眼淚。
可是，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人群之中，上官愛已經無心其他，懷中的燕允珏臉色愈發的蒼白。一旁慕容沖一襲玄衣單膝跪在他的身側，終究還是搖了搖頭：「不能拔箭，會即刻身亡的。」
女子心中一沉，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緊緊地看著慕容沖，沒有說話。
聽見男子無奈道：「對不起，我救不了他。」說著手心一緊，垂眸看著燕允珏滿心愧疚。終究，他是為了救上官愛……
「算了，這都是命數。」燕允珏側身躺在上官愛懷中，一雙溫潤的眸子拚命的看著她，想要把她的樣子刻進心裡。
「什麼命數，我不信命數。」上官愛垂眸看著他，無力的吼道。
燕允珏緩緩抬手捧著她的側臉，那臉頰上還有淡淡的疤痕，不禁心疼道：「我不在的時候，你又胡來……受傷了……」
上官愛感覺到他依舊溫暖的掌心，鼻子一酸，眼淚便止不住的想要落下，一時朦朧了她的眼睛，看不清他。手心，不自禁的握住了手腕上的佛珠，那是他送的，她一刻也沒有離身過。
「二哥……」如果真的有佛，求求你們，救他一命。
「記不記得，你從前問過我，我是不是有什麼秘密。」
「記得。」上官愛抱著他的手微微一緊，努力的不讓眼淚掉下來。
燕允珏一時覺得心裡無比輕鬆，他終於可以這樣毫不顧忌的觸碰她，終於可這樣毫不猶豫的告訴她自己的心意：「那個時候我多想告訴你……」
「我知道。」上官愛的眼淚再也抑制不住，落在了他的眼角，「你愛我。」
那一刻，連慕容沖都不禁濕了眼角。他一直都知道燕允珏有多愛上官愛，也知道他因為這份愛承受了多少。
此時此刻，在這世上他唯一敬佩的人，就只有他，燕允珏。
青衣公子聞言，釋然一笑，捧著她的側臉，那樣溫柔：「我愛你愛到痴迷，卻不能讓你知道，愛兒……我好像後悔了。」
上官愛緊緊的抱著他，拚命的搖頭：「不要再說了，你不會死的，一定不會的……沖兒，沖兒你救救他……」
那一刻，慕容沖看著她如此無助而傷心，再一次感覺到自己是多麼的無能。
「以後，你要小心，要小心……」男子無比眷戀的看著她：「我答應過你，人生漫長，以後不會讓你受傷，不會讓你傷心，不會再說對不起……可是，都食言了呢……」
「不……」
「愛兒，對不起……」不能一直守護你了。
「不……不！」
「愛兒，我愛你……我會永遠愛你……」燕允珏柔聲說著便緩緩地閉上了眼睛，手，驀然沉下。
上官愛一瞬間睜大了眼睛，想要看清他，可是眼淚卻越來越多，他的臉也越來越模糊……
「二哥……二哥？」女子一時像是是了魂魄一樣，恍然失措，「二哥……不要……不要！」
緋衣女子跪在那裡，緊緊地抱著這個一直深愛自己的人，一陣陰風乍起，天空中忽然劃過一道白閃，慕容沖連忙上前摟住了上官愛顫慄的肩膀。
下一刻，一聲巨大的悶雷彷彿就在眾人耳邊炸開一樣。上官愛卻是垂首頭看著懷中已然不會再醒來喚她「三妹」的男子，她知道會有一股巨大的悲傷將自己淹沒，所以她選擇先一步將心門緊閉……
傾盆的大雨瞬間落下，聽見女子垂著頭冷聲道：「攻城，殺……慕容玉！」
下一刻，她便身子一軟，倒在了慕容沖的懷中，可是卻依舊緊緊地摟著燕允珏，手中的佛珠一瞬間散落……男子的手中嵐州的兵符也隨之滑落在了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