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在萬眾矚目下, 舒棠很緊張。
和神步入舞池的時候,舒棠拉住人魚的手都在微微發汗。
深海之神竟然還有閑情逸致問她,
“親愛的, 你為什麽這麽緊張?”
舒棠:當然是緊張你當眾大變活魚,要是被抓去切片了怎麽辦?
是的, 舒棠因為怕別人看見, 一直試圖去用手去遮神的耳朵,這讓他們倆的舞姿變得很奇怪。
但是人魚卻很愉悅, 她一緊張, 他就開始發笑。
舒棠看見了那條魚尾的時候,她直接撲過去環住了神的腰,企圖用自己的大裙擺遮住神的魚尾。
這個動作讓她看起來很像是神的腰部掛件。
舒棠為自己會聽見尖叫聲,但是一睜開眼, 周圍的人都視若無睹,有的在鼓掌、有的在互相交談, 仿佛都沒有人看見現場大變活魚。
神甚至直接用這種形態飄在了半空中, 提溜著舒棠朝著外麵走去——而且還十分囂張地從攝像頭旁邊經過。
周圍人還在大力鼓掌,仿佛都沒有注意到主角已經離開了舞池。
舒棠:早說啊。
舒棠:這不是浪費她半天表情!
但是人魚顯然是故意的,尤其是看她緊張他, 舒棠感覺這條人魚一定愉悅得尾巴都想要甩來甩去, 更別說一直看著她笑了。
太幼稚了,舒棠覺得這條人魚太幼稚了, 決定和他斷絕關係三分鍾。
都說人以類聚、物以群分,舒棠能和神明湊在一塊兒, 顯然都有點子囂張在身上的。發現其他人都看不見後, 舒棠十分囂張地專挑監控和攝像頭下頭走。
神就慢條斯理地飄在她後麵, 看著舒棠像是一隻兔子一樣在攝像頭下麵竄來竄去, 怪活潑的。
他靠近,舒棠還會警惕地和他拉遠距離
不過,因為這座複古式的建築,大而空曠,賀家隻借給了節目組很小的一部分,他們越往裏麵走,越顯得壓抑。
厚重的天鵝絨窗簾讓這裏的光線極差,古老當中透著一股子說不出來的腐朽氣息。
說好的斷絕三分鍾的關係,舒棠隻堅持了兩分鍾,就忍不住往神身邊靠了靠。
神於是順手就把舒棠提溜起來,另外一隻手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抽出了那把唐刀,提在手上,渾身充滿了挑事的氣息。
這讓深海神明看上去像是會一個個去找賀家人喝茶,談談人生,用物理超度的方式讓他們跪地懺悔的樣子。
但是實際上,神現在沒這個閑工夫。
他很喜歡舒棠身上暖和的感覺,抱一抱就有點想和舒棠一起回去被窩裏癱著;而且神一邊走一邊就想起舒棠離開的時候沒有鎖門,那隻虎視眈眈的大肥貓極有可能爬上他們的床。
所以,神想要速戰速決。
於是……
神就直接來到了賀家莊園裏,最核心的那座會議大廳。
神解除了那種看不見的狀態,不管裏麵的人還在開會,直接大搖大擺地來到了主座前,主座的白西裝男人就立馬滾下去了。
舒棠心想:這不好吧?
然後她就和神一起坐在了主座上。
會議大廳鴉雀無聲,他們都很緊張。
這種感覺有點像是一群小魚中間,突然間放進去了一條鯊魚,打招呼也不是,不打招呼也不是。
果然,他們的速度非常快,十分鍾後,人到齊了。
賀英基匆匆離開了錄製片場,他身後跟著賀家的許多核心人物,一起聚集在大廳裏,和神對峙。
舒棠坐在中間,頓時感覺自己一下子就像是變成了裁判。
賀英基一出來就語氣沉痛:“我們從未想要違背您的意願,您不知道我們到底願意為您做到什麽地步。”
這裏其實是賀家出國後安置的老宅,隻借給了節目組很小的一部分。當初他們離開中洲國帶走了大筆的財富,在a國借著海神的庇護,再次東山再起。
隻要有海神的庇護,賀家就可以一次次傾覆、又一次次崛起,從此綿延百年、千年。
——所以在發現神想要拋棄他們後,家臣們感覺到了無邊的恐懼。
賀家又不是鐵板一塊,他們中間有狂熱的信徒,自然也有居心叵測之輩。他們崇拜神的力量,但是在發現神不可挽回之後,他們無一例外產生了極大的怨恨。
會議大廳外,烏雲卷集,看上去分外壓抑。
舒棠看了天氣預報,今天又是一場暴雨。
透過落地窗,可以看見外麵漫天的濁氣像是猙獰的巨獸,讓周圍像是一片深黑色的沼澤。
甚至大廳裏後門被打開還有一隻隻海怪在籠子裏,還有木倉——所以說舒棠覺得a國的治安不好吧,在中洲國,這裏有一個算一個都得銬起來。
如此劍拔弩張,賀英基語氣還是很恭敬:
“隻要您回來,我們可以為您做一切。您提供的一點點庇佑,對您而言,不過是舉手之勞,您為什麽不願意呢?”
神語氣很古怪:“可以為我做一切?”
話音落下,神竟然直接將那把唐刀扔在了他們的麵前。
舒棠心想:咱們這是投降了麽,親愛的,你好歹給我點心理準備啊,我好訂跑路的航班啊。
神忍不住看了舒棠一眼。你說她不慫吧,剛剛她就企圖用他的衣角把她給遮住;但是你要是是真的說她慫吧,她還想著帶他一起跑路。
神繼續:“我想要一位新的、無比忠心的家主。”
“誰是這座屋子裏最後站著的那個,誰就是新的家主。”
舒棠本來不懂都到了這個地步,賀家為什麽還口口聲聲自己可以為了挽回神,什麽都可以做——直到她被神提溜走的時候,聽見了木倉聲響起。
舒棠被深深地震撼到了,她覺得賀家的人都是變態。
可是神卻絲毫不意外,眼神冰冷又厭惡。
但是為了保護舒棠幼小的心靈,神把舒棠給提溜走了。
*
今天注定不會平靜,內鬥也許隻是一個開場,神需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
神帶著舒棠彎彎繞繞,終於到達了目的地,就是舒棠那天很好奇的建築,那是賀家給神修建的神廟,藏在這座古老莊園裏的最深處,和歐式風格的莊園顯得無比格格不入。
幽深的回廊,渺渺的青煙,點燃著長明燈的廟宇,還有著淡淡清幽的檀香。
走廊裏,展示著賀家古老的浮雕壁畫和家史。
在很久遠的中洲國古代,海神的家臣就有七大姓氏,賀家本來就是其中不起眼的一小支。舒棠一張張看下來,發現賀家在自己的家史裏,簡直把自己渲染成了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蓮花,仿佛從始至終都對神忠心無比。
似乎當年叛亂的其他六大姓氏都是奸臣。
舒棠想起了賀家現在的樣子,十分狐疑道,“他們當年真的沒有背叛你麽?”
舒棠以為會聽到一段秘辛,結果——
神:“不記得了。”
他們走進了神廟中,重重簾幕下,是一座極為精致的神座,可那之上,卻空空如也,沒有神像。
神要找一個安全的地方放置舒棠,因為今天的情況,神可能不能分心。所以神來到了自己的神廟裏——直接把舒棠往神座上一放。
等到簾幕放下,在遠處跪拜的人就不可能發現舒棠的存在了。
舒棠坐在蓮花座上,突然間感覺自己變得高不可攀起來,而且一下子就清心寡欲、失去了世俗的欲望。
神走後,舒棠迷迷糊糊睡了一覺。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是神的神座的緣故,舒棠竟然夢見了一段記憶。
她終於明白了為什麽神說“不記得了。”
舒棠看見了七百年前複仇的神明。
當時神的記憶被濁氣侵蝕,以至於不得不要靠唐刀記下仇人名字。
可是記住了名字也沒有用。
神那時候看上去很不好,灰藍色的瞳孔一片黑氣,耳後的魚鰭猙獰無比。
神飄在空氣中,像是一隻惡鬼一樣提著那把記住了名字的唐刀,站在了仇人麵前。
舒棠以為會看見很凶殘的畫麵,卻看見——
神會突然間被濁氣控製,然後忘記了自己是誰、眼前的人是誰,然後茫然地放下了刀,渾渾噩噩地飄回自己的神廟裏。
舒棠愣住了。
和這座神廟不一樣,神那時候的神廟破破爛爛,空空蕩蕩,因為長時間沒有人,長出來了一片片的雜草。
神失去記憶的時候,就這樣在神廟裏渾渾噩噩地飄蕩著。
有人想要去愚弄神,甚至還假裝成信徒,來到神的神廟。
可是失去記憶的神認不出來自己的仇人,黑暗中渾噩的神明,還會幫仇人滿足願望,然後不解地看著他們,不明白他們為什麽會大笑著出門而去。
然後一年又一年過去,等到下次恢複記憶的時候,神就會去找那些人尋仇。
周而複始,所以這場複仇,顯得很漫長。
以至於賀家當年作為最末尾的家族,他們有沒有背叛神,神的確是不記得了——也許是唐刀上刻不下字了,也許是當時神已經陷入了七百年的沉睡裏。
舒棠醒了。
她一直以為那段複仇是一個血雨腥風的故事,可好像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樣,在紅綢飄蕩的神廟裏,她突然間覺得有些辛酸。
舒棠坐在重重簾幕後的神座上,這個角度可以看見外麵的大雨落下,秋雨敲打屋簷,古色古香的香爐在雨霧中冒氣青煙,鈴鐺叮當響,景色那樣好看。
可是這個視角看過去,也可以看見整個神廟,這裏空空蕩蕩。
舒棠沒有感覺到神那種掌控眾生的感覺,她就覺得,怪寂寞的。
賀家人自己的曆史,當然將自己美化成了神唯一的仆從,而且自己還把自己給騙了,他們當真堅信不疑了。
可是口口聲聲愛著神,當神失去了力量之後,他們就會露出了豺狼虎豹的本來麵目——和從前那些家臣也沒有任何區別。
沒人會可憐失去力量的神,或者說,根本沒人在意神。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今天賀家有事,所以將莊園的後半部分都關上了,前麵就沒人管了,所以節目組都來神廟裏參觀了。
舒棠聽見了不停有人進來祈禱、跪拜。
比方說郭導就在念叨收視率大爆。
所有人都在下麵訴說他們的人生和渴求,祈求神的眷顧。
甚至有人會因為神不給而怨恨;
可是來來去去,無人在意神像後麵究竟坐著的是什麽。
比方說現在——
坐著的是假扮成斯嘉麗的舒棠,正在趴在神座上發呆。
畫麵很奇怪,像是愛情電影裏的公主,跑到了什麽詭吊的中洲國式民俗片場。
可是你看,有人在意神像後麵坐著的是神,還是斯嘉麗麽?
舒棠在神座上翻了個身,開始摳手指頭——
才分開了幾個小時,她就突然很想他了。
等到外麵的人都走完了,舒棠剛剛想要活動一下筋骨,就聽見了賀白慈的聲音。
舒棠剛剛要坐起來——
然後賀白慈就撲通一聲跪下了。
舒棠又立馬把伸出去的腿縮回去了。
是的,賀白慈一直在拍節目,她隻知道莊園後麵被家裏封鎖了,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所以作為神侍,她和平日裏一樣來上香、換貢品。
舒棠以為賀白慈會在神麵前懺悔。
一直到舒棠聽見了她是在神麵前抱怨,抱怨對象是舒棠之後,又是那一套玷汙神的言論,語氣格外譴責。
舒棠聽了半天終於忍不住了,刷地打開了簾子。
賀白慈顯然嚇了一跳,表情像是大白天見了鬼,“你你你你竟敢……”
她太震驚,因為在她心裏,舒棠的行為簡直要叫天雷把她劈個十回都不夠。
賀白慈想把舒棠抓下來,但是舒棠往裏麵一縮,賀白慈又不敢自己爬上去,頓時氣得頭頂冒煙。
舒棠得意地在神座上晃著高跟鞋,表情十分挑釁。
但是今天的賀白慈,好像終於從前段時間那種被愛豆塌方狠狠打擊到的狀態回過神來了,震驚跳腳之後,竟然冷靜下來了。
賀白慈坐了回去,倒是沒有再跪下了,而是冷冷地看著舒棠。
她看向了嫋嫋升起的煙霧,
“你應該知道七百年前,神因為濁氣侵蝕神誌陷入沉睡的事吧?”
“百年之內,神就會被濁氣再次吞噬神誌,你要是跟在他身邊,也許一百年以後,你就會死在濁氣吞噬的神手上。”
舒棠似乎有點不可思議,“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人隻能活一百年呢?”
賀白慈被噎住了,因為好像也是這樣的,況且賀白慈也不相信神會真的喜歡人類,讓舒棠長生,所以賀白慈隻好換了一個角度規勸舒棠:
“神擁有無窮的力量,那你又能給神什麽呢?”
“我們賀家不一樣,我們從出生起的使命就是侍奉神。你不知道我們可以為神做到什麽地步……”
舒棠:不好意思,她好像不僅知道了,還親眼目睹了呢。
賀白慈繼續道:
“神不出百年,神誌就會被濁氣吞噬殆盡,屆時神就需要大量的濁氣供養。神會失去記憶,沒有濁氣吸食就會發狂,那時候你又應該怎麽辦?你又能給神什麽呢?”
中洲國不止出現過一位神明,而被濁氣吞噬神誌的神明,就會成為墮神、邪神,就不需要還願、神力了,隻需要濁氣供奉。
而濁氣來自於什麽呢?
惡。
仿佛是為了證明自己的話的可信度,賀白慈直接抽出了一把刀,舒棠以為她要割腕,嚇得站起來了,結果發現——她就是在自己的手心割了一道的。
再澆灌在了香灰上——以血供奉,就是最濃鬱的濁氣。
賀白慈這是在洋洋得意地質問舒棠:我們可以,你可以麽?
舒棠聲音很輕,問道,“你知道,濁氣會讓神覺得痛麽?”
——會腐蝕他的魚尾,讓人魚在潮汐之夜,在那個閣樓的地板上痛苦地呻吟;會侵蝕他的神誌,讓他忘記很多事,讓神失去自我,連小兒都可以戲弄。
不是說很愛他麽?
你知道他會痛麽?
賀白慈大聲反駁道:“我們願意為神獻上一切,隻要神需要。”
舒棠感覺到了自己心中憤怒的小火苗在燃燒,燒得她眼睛通紅一片。
她想起了被仇人愚弄的神明,想起了不得不雕刻仇人的名字,以防止自己忘記的神明,走到半路,忘記回家的路的神明……他們就是想要神變成那個樣子,然後就可以掌控、愚弄神。
舒棠憤怒過後,她卻不傻,她很快就意識到了哪裏不對勁。
“你們為什麽這麽相信神百年內就會被濁氣吞噬?”
賀白慈似是而非道,“這是神的宿命,被濁氣侵蝕的神明,都會走向墮神。”
舒棠直接跳下來,把東西給一腳踢翻了。
——狗屁的宿命。
“我不會讓他被濁氣吞噬,不會讓他成為邪神的,不會有那一天的。”
舒棠:我不是空氣淨化器麽?我才不會讓神走向那樣的結局。
舒棠跑出了神廟,突然間很想、很想見到他。
可是看著黑氣彌漫、大雨飄落的天邊,舒棠又不想去給神添亂。
她有些低落地想回去重新回到神座上,乖乖地等著神回來,就聽見了祝延的聲音,“親愛的。”
她一轉身,就看見了大雨的廊下,站著的神明。
其實神一進入神廟,舒棠就發現他的衣服換了,是一種很古老的樣式的深紅色寬袍大袖,有著繁複的、海浪的刺繡,衣擺很長,但是飄在半空中,不會挨到地麵。
古中洲國,紅色不僅用於婚慶,在隆重的祭祀、典禮上,也往往用紅色。
舒棠撲過去抱住了他的腰。
神明似乎發現了她突然間像是一隻很黏人的貓,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但是神明還是從善如流地將她提溜起來,朝著神廟裏飄了進去。
舒棠問道,“都好了麽?”
神頓了頓,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卻說,“都結束了。”
神其實心情很不好。
因為賀家豢養了很多海怪、竟然還從古書找到了製造濁氣的辦法,他們想要做的事,比神一開始的想象中還要嚴重得多。
他們將神迎回來,不僅想要讓神隻庇護他們一家,還想要喂養一隻獨屬於賀家的,邪神。隻要長長久久地用濁氣供奉邪神,賀家永葆千秋萬代不是問題。
然而供養一座邪神,會製造多少惡呢?
神明無法忍受這濃鬱得難以化開的惡欲,渾身散發著厭世又暴戾的氣息,可是看見了舒棠,就像是渾身的尖刺都軟化了。
神恢複了平靜。
神說,“親愛的,我問出來了一件事。”
舒棠:?
神提溜著她飄到了神座前的香案前。
賀白慈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
神直接將香案劈開,地磚也一齊被唐刀斬斷。
整齊的地磚被掀起。
下麵是一排的罐子。
打開一看,全都是濁氣滔天的血灰。
舒棠震驚了。
她看向了神的魚尾,捏緊了手心。
——原來他們很早以前就開始,謀算著將神供養成一尊邪神;也很早以前,就開始製造“惡”了。
以濁氣供奉,神身上的濁氣怎麽會消散呢?
七百年醒來後的神太虛弱了,大部分時間都藏在神像裏麵沉睡,清醒的時間極少。
神可以殺了賀海翔,可以換一代又一代的家主。可是為了不讓自己成為邪神,神留下了賀家,借助著神力維持清醒。
神厭世、避世,活著僅僅是為了不為世間增添浩劫。
可是神明也看不透這人心,原來賀家在神沉睡後的七百年裏,就日日供奉著濁氣——直到一場海嘯將神像卷走。
神在這座香案前,看見了許多許多——
幾百年前賀家的老爺子在神廟裏埋下了第一個血罐子,老爺子說:
“既然是神的宿命,不如提前讓神結束煎熬。”
幾十年前的賀家家主,在香案前說:
“神不再回應我們了,生意不比從前好了,多加幾罐子吧。”
十年前的賀英基,在香案前說:
“我們一定要重新迎回神。”
不久前的賀白慈說:
“神,我們可以為您做一切。”
……
地板一寸寸地開裂,那些血罐子一瓶瓶地炸裂開來。
劈裏啪啦的聲音裏。
神提溜起了舒棠。
神明衣擺拂過的每一個角落,都陡然燃燒起來了大火,大火蠶食了帷幔、包裹起來了那座漂亮的神座、席卷了高高的木梁。
神竟然還在笑,是那種充滿了毀滅欲的笑意。
神燒了自己的神廟、毀了自己的神座,從此不再做那個神壇上的神,神想做祝延。
暴雨也澆不滅這莫名而起的天火,它會將賀家的一切野心、深埋地下的罪惡全都燒幹淨。
神明和她一起走過了焚燒過的神廟,走過了殘垣斷壁,漂亮的綠色裙子和神明紅色的深袖寬袍在的大火邊溜走。
舒棠有時候真的覺得神真是個瘋子啊。
——比方說現在火焰在燃燒,劈啪作響。
在燒紅了一片的大火裏,深紅色寬袍大袖的神明突然間低下頭,吻了她。
然後一邊吻一邊笑。
舒棠:?
舒棠:親愛的,雖然很刺激,但是再不走,我們就要殉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