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令長柏意外的是,青琅表現得很是冷靜。


    即便被當場抓到他在對師尊大不敬,他神色也沒有絲毫的慌亂。


    這顯得長柏的憤怒似乎格外無理。


    可下一刻,青琅就微動了一下頭,將嘴唇重新擦過鳳寧的額頭,落上鳳寧的眉骨。


    與此同時,他撩起眼皮看向長柏,唇角微微勾起,灰色的瞳孔冷冷淡淡地映出些類似挑釁的情緒。


    怒火上湧,幾乎要吞沒人的理智,長柏雙手握上劍柄,劍氣四溢,隨著他的一聲怒吼鋪天蓋地壓了下來!


    “你找死——”


    可就在那根劍快要捅穿青琅胸膛之時,一股強大到恐怖的力量猛地朝長柏襲去!

    那力量竟瞬間將他震飛了出去,狠狠摔到牆上!


    “噗!”


    長柏猛地吐出一口血來,他艱難地撐著劍站起身子,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攻擊他的人。


    ——是鳳寧。


    鳳寧剛醒來。


    他下意識地發出攻擊後,才看清了長柏的臉,他皺了皺眉,問道:“長柏,怎會是你?剛剛是你攻擊的青琅?”


    “……是。”長柏一雙眼睛死死地盯著青琅。


    鳳寧問:“你可知殘害同門是何罪?”


    “我知道。”


    長柏剛剛被震出來了內傷,感覺渾身如碎骨般疼痛,他踉踉蹌蹌地走過來,一隻手扶著床榻邊的桌子,一邊繼續舉起劍抵上青琅,他目光帶上一抹狠決,“但即便是死,我也要殺了這畜生!”


    鳳寧隱約覺得這件事有誤會,便問道:“……青琅怎麽了?”


    “他……他……”


    長柏似乎是難以啟齒,他整張臉都氣得通紅,拿著劍的手也開始顫了起來。


    鳳寧生怕他手顫捅到青琅,下意識把青琅往身後拉了一下。


    鳳寧的舉動不知是怎麽刺激到了長柏,他咬牙切齒地說出了話:“……他……他對師尊大不敬。”


    鳳寧愣了一下。


    他轉頭看了眼自己和青琅的距離,又看了看青琅單薄的裏衣,這才反應過來是長柏誤會了。


    青琅似乎也覺得這個誤會不可理喻,整個人非但沒有任何的驚慌,甚至還有些出神。


    不知道趁著這個空檔跑神到了哪裏。


    於是鳳寧替他解釋道:“你許是誤會了,我剛剛在幫青琅通經脈,力竭後才意外宿在了一起。”


    鳳寧頓了一下,目光落在青琅被劍氣所傷的脖頸,微微皺了皺眉:“今日之事,我不再追究,你以後行事便不可再如此衝動。”


    長柏嘴唇顫了顫,繼續辯駁道:“不是誤會!弟子……弟子親眼所見他在……在對師尊行輕薄之事!”


    青琅終於開了口。


    他目光移到鳳寧臉上,聲音冷冷清清的:“我是怎樣輕薄師尊的?”


    鳳寧也跟著問:“對啊,他是怎樣輕薄我的?”


    長柏臉色漲得通紅,最終還是說出了話:“……他……他在……偷偷……偷偷親吻師尊。”


    鳳寧有些困惑地轉頭看向青琅。


    青琅麵色不改:“不小心蹭到了。”


    於是鳳寧對長柏解釋道:“他是不小心蹭到的。”


    長柏震驚得不可置信地睜圓了眼:“可分明……分明……”


    鳳寧歎了口氣,道:“長柏,你是真的誤會了,青琅不可能對我行輕薄之事,隻是我們都倦了,歇息時又離得近,所以才意外發生了令你誤會之事,你行事魯莽,是有過,可念在你本無惡意,此事就不再追究。”


    長柏:“不,不是的,是青琅……”


    鳳寧:“此事勿要再提。”


    長柏驟然寂了下來。


    他執劍的手無力地垂下,臉龐盡失血色。


    他蒼白的嘴唇顫了顫,最後還是道:“……弟子……弟子……知錯,弟子告退。”


    他渾身失了力氣,肩膀也在一瞬間塌了下來,可轉身離開的那一刻,卻見到了青琅唇角明晃晃的笑意。


    青琅分明沒有在師尊麵前對他用傳音入密。


    可他那勾起的唇,和沾染著嗤笑的眼,卻似乎在清清楚楚地告訴他:

    “看見了嗎?你在師尊身旁陪伴兩千八百年又如何?他隻信我。”


    長柏渾身一顫,緊緊握緊手中長劍。


    ……他總有一天會殺了這對師尊圖謀不軌,還顛倒是非黑白的畜生!


    “長柏。”師尊的聲音又從身後傳來。


    長柏腳步驟然頓住,他緩緩轉頭看向鳳寧,靜靜等待他接下來的吩咐。


    他心中仍有憤怒之意,可沒有一分是對鳳寧而憤怒。


    他眼睛原本布滿戾氣,可抬頭看向鳳寧的那一刻,眼中戾氣就嘩然散去。


    他目光仍然布滿敬意,似乎對剛剛所遭受的待遇沒有絲毫怨懟。


    鳳寧輕歎一口氣,朝他招手:“你過來。”


    青琅在一旁皺起眉,眼睜睜地看著長柏走過來,並被鳳寧拉下,坐到床上。


    鳳寧探上長柏的脈絡。


    越是探明長柏的傷勢,他眉頭緊蹙得就越是深:“……怎麽傷得這樣重?我送你的流光甲呢?怎麽不穿?”


    長柏垂下頭,開口說:“……怕穿壞了。”


    鳳寧:“那流光甲本就是防護甲,又怎會怕壞?”


    長柏卻沒有回答,隻是垂著頭,像一隻做錯事的小鳥。


    鳳寧聲音溫和起來:“今日回去便穿上。”


    長柏:“是。”


    鳳寧伸出手,開始緩緩對長柏療傷。


    可長柏感受到靈氣入體的那一刻,就立刻躲開了,他慌忙道:“……師尊,萬萬不可,您靈力本就有損,怎能再為我折損靈力!”


    鳳寧:“坐下。”


    長柏從未忤逆過鳳寧,此刻也是。


    他嘴唇動了動,還是坐下了。


    鳳寧靜靜為長柏療傷,長柏閉著眼。


    兩人都沒有多言語。


    屋子裏變得十分安靜。


    於是青琅指節作響的聲音就格外明顯。


    “……我還在呢。”


    青琅陰沉著一張臉,咬牙開口。


    鳳寧轉過頭,有些驚訝:“嗯?青琅?你怎麽還沒走?”


    青琅:“……”


    青琅深吸一口氣,看了眼正接受鳳寧療傷的長柏,聲音簡直像是布滿了玻璃碴,鋒利多刺:“我脖子也被您疼愛的大弟子割傷了,師尊您怎麽不幫我治?”


    鳳寧看了一眼他遍布血色線痕的脖子。


    隻是皮外傷。


    鳳寧有些疑惑地開口:“這類小傷,普通治愈術應該就行,你不會施嗎?”


    “剛被師尊開了經脈,渾身酸痛,怕是不行。”


    他忽然握上鳳寧的右手手腕,將他的手掌貼近自己的脖頸,他抬眼看鳳寧,目光沉沉,喉結滾動。


    “你來。”


    長柏忽然重重地咳嗽了七八聲。


    他咳得滿臉通紅,仿佛要咳死過去似的。


    可即便如此,他還是竭力說出幾個字。


    “師尊,我……我來。”


    說著,他就用手背分開了鳳寧和青琅的手。


    然後他挺著受傷未愈的身體,艱難,但迅速地給青琅施了治療術。


    再然後,他就哇地又吐出一口血,暈了。


    青琅:“……”


    鳳寧趕緊伸手扶住長柏倒下去的頭顱,歎了口氣:“長柏這孩子哪裏都好,就是有一點不好,太有責任感了,看,傷成這樣都要執意為你療傷。”


    青琅:“……”


    不,那人就是單純地嫉恨他,不願看見鳳寧觸碰到他。


    青琅磨著牙在心中想道。


    不知怎麽回事,受傷的是長柏,差點兒被氣瘋的是長柏,現在昏過去的也是長柏,青琅卻覺得自己輸得一塌糊塗。


    ……鳳寧剛剛信了你的胡話又如何?


    他信你,隻不過是因為他以為你正厭惡著他,仍以為你和他之間沒有任何可能性罷了。


    青琅心中有一道聲音說。


    這聲音冷靜又刻薄。


    一舉擊碎他腦海裏所有見不得光的竊喜和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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