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第67章

    掙紮不掉, 殊麗雙手撐在銅盆上喘息,水珠自挺翹的鼻尖滴入水中,泛起層層漣漪。


    陳斯年抓住她兩隻手摁入水盆中,不緊不慢為她洗去手背上的“假象”, 很快, 那雙手變得柔白細膩。


    “還裝嗎?”男人眉眼帶笑, 透著詭異的溫柔。


    既被識破,再裝傻充愣毫無意義, 殊麗抹把臉,扯過臉帕輕輕擦拭, “宣王萬福。”


    見她恢複冷靜, 陳斯年一哂, 不愧是陳述白的枕邊人,遇事很快淡定, 不會唧唧喳喳叫個不停, “認出我了啊。”


    殊麗抬手摘掉他的麵具, 瞧清了那張陰柔的臉, 以前沒這個意識,如今想來,他們兄弟二人確有幾分相像。


    “咱們都是逃亡之人, 何必相互擠兌?不如就此散去,江湖不見。”


    “說得好聽, 沒有你,朝廷又怎會識別出我的身份。”陳斯年低笑著扯開她的頭巾, 目睹了鴉發傾斜垂腰的美景, 這女人生得太過穠豔, 不怪陳述白為之著迷。


    被若即若離地輕薄, 殊麗僵著沒動,知道無畏的掙紮隻會消耗體力。那個初見時清雋出塵的盲人畫師不複存在,眼前的男子目光陰鷙,與深宮中的天子不遑多讓,甚至更為乖戾。


    陳斯年曲指碰了碰她冰涼的臉蛋,拇指和食指掐住她的下巴向上抬起,逼她與自己對視。


    “這麽美,都舍不得殺你。”他故意說著佻達的話,視線向下,落在她的腹部,“真懷了?”


    殊麗試圖避開他的觸碰,可他的力道似蔓藤的韌度,怎麽也避不開。


    陳斯年鬆開她,笑著聳了聳肩,還真不想讓她好過呢,“恩將仇報反被擒,說來也可笑,是不是在告密前,從未想過會有今日?”


    折磨人的手段有很多,該用哪一種對付她呢?

    “你設計刺殺天子,是為了引起國祚動蕩、民不聊生嗎?”殊麗輕聲問道。


    陳斯年靜靜看著她,等著她的後文。


    “我不願國祚受損,被韃靼、瓦剌偷襲,你若覺得我是恩將仇報,那便殺剮隨意,落在你手裏,我自認倒黴,沒什麽好辯的,不過,屋外那個人是無辜的,與你我的私仇無關,能放她離開嗎?”


    落在他手裏,自然沒有好果子吃,無非是受盡折磨,甚至如禾韻那般淪為娼妓,與其那樣,還不如用言語刺激他快些動手,一了百了。


    不是不想逃,而是遇見了硬茬,逃的可能性微乎其微,隻能為木桃爭取一線希望。


    陳斯年喚來禾韻,“將那女人的臉洗幹淨。”


    禾韻沉浸在抓到殊麗的喜悅中,乖巧地應了聲,拎起木桃的衣領將人拽進屏風,沒輕沒重地洗去她臉上和手上的易容,“是她,”


    “你認識?”


    “宮裏的一個小繡女,是這賤人的心腹。”


    對於“賤人”這個稱呼,陳斯年稍有不悅,卻也沒有更正。他看向殊麗,像是確認過後的無奈,“她若去告密,怎麽辦?”


    “她也是逃亡之人,哪敢去官府告密。心腹又能如何,大難臨頭各自飛,她還能為了我自投羅網不成?”殊麗平靜的語氣裏聽不出一絲情感,像個斷情絕愛的木頭,“若是宣王被抓,你的下屬會拚死營救你麽?”


    “說得也是,”陳斯年雙指夾起殊麗一縷頭發,纏在指尖,“我可以放過她,不過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說說看。”


    若是直接說“好”,定然會引起他們的懷疑。


    陳斯年彎腰靠近她,黑霧般的眸子蓄著仇視,“作為交換,讓我看看你這副身子,是不是跟你的臉蛋一樣美。”


    初相識時,還以為他是個光風霽月的君子,如今看來,天下烏鴉一般黑,殊麗冷淡回道:“做不到,你殺了她吧,一個心腹而已,有些舊恩情,能救則救,救不了,我也沒必要犧牲自己。”


    陳斯年被她的話逗笑,笑聲清淺,“你若不這麽說,我還真會殺了她。”


    試探罷了,他還沒下作到那種程度。


    這是同意放了木桃吧,殊麗心口一鬆,麵上沒有輕鬆釋然,依舊淡淡的,“多謝。”


    話音剛落,身子一輕,她被陳斯年打橫抱了起來。


    走到門口時,殊麗斜睨一眼倒在地上的木桃,心痛不已,我的小桃兒,拿著包袱快逃,逃得遠遠的。


    不知繞了多少個彎,殊麗被陳斯年三人帶進一座府邸,府邸周遭全是五大三粗的男子。


    將殊麗丟在客院的一張拔步床上,陳斯年讓人將門上了鎖,之後去往客堂,差人將禾韻和動手傷人的下屬捆到了跟前。


    張胖子走上前,手裏拿著一條銀鞭,一邊說話一邊往男人身上抽打,“不經主子同意,擅自毆鬥,你可知悔?”


    男人連連磕頭,說自己一時糊塗。


    聽著實打實的鞭撻聲,一旁的禾韻瑟瑟發抖,也跟著承認自己的過錯,她剛剛墮胎,身子不適,沒一會兒就驚嚇過度暈了過去。


    等她醒來時,聽送飯的人說,那男人已被打得奄奄一息,基本廢了。


    禾韻一直都知道陳斯年心狠手辣,卻不知他會如何對待殊麗,一想到殊麗也會清白不保,她就忍不住竊笑。


    同樣被關在地牢的龐諾兒看著她陰森森的笑,忍不住哆嗦起來,一屋子的變態,要如何逃出去?

    若是不逃,早晚變得跟她一樣。


    龐諾兒盡量縮小存在感,還是被禾韻拳打腳踢了幾十下,哭得嗓子都啞了。


    客堂內,陳斯年消了氣,飲了一口百戶妻子遞來的參湯,淡笑道:“多謝嫂夫人。”


    百戶妻子點點頭,忙退了出去,她家老爺讓她過來送湯,明顯是有另一重用意,幸虧這男人還算守禮,沒有亂來。


    陳斯年放下參湯,看了一眼天色,快到晚膳時分了,“讓老楊做些清淡的粥菜。”


    張胖子看出他的目的,提醒道:“主子,美色誤人,”


    見陳斯年冷眸看去,張胖子打哈哈道:“屬下馬上去,清淡,清淡。”


    陳斯年懶得理會,起身去往落鎖的客房,一推開門就見殊麗靜坐在床邊一動不動。


    “別這麽拘謹,我又舍不得傷你。”隨意坐在她身邊,一雙眼睛緊緊盯過去,很像瞄準獵物的狐狸,等待獵物放鬆警惕。


    “你留我在身邊,想要做什麽?”


    “沒想好,不過我不介意多養個人。”


    盯著她那美到不真切的麵容,在感情上向來心如止水的陳斯年好似也動了凡心,掏出衣袖裏卷好的紗質飄帶,丟在她裙裳上。


    殊麗將之放在一旁,“何意?”


    “綁住自己。”


    殊麗沒有依順,卻聽對方道:“或者我來動手,嗬,那就不是綁手綁腳的事兒了。”


    當一個人的惡劣被好的皮囊掩蔽時,就是所謂的衣冠禽/獸吧,殊麗如是想,按著他的意思,綁了自己的雙手。


    “不太牢靠。”陳斯年提溜起綁縛著女子雙手的飄帶,左右晃了晃,“糊弄誰呢?”


    殊麗反問:“你能綁得緊自己?”


    陳斯年笑笑,解開那條飄帶,綁縛起自己的雙手,還利用牙齒使勁係了結扣,“你拎拎牢不牢靠。”


    也許這是個敲暈他的機會,可殊麗知道即便敲暈他,也逃不出去,何況,還是在他有所防備時,根本無從下手。


    見她不跟自己玩兒,陳斯年用牙咬開係扣,剛要去綁她,卻聽門口傳來叩門聲。


    “主子,飯菜做好了。”


    “送進來吧。”陳斯年收起玩心,變回了穩重的宣王,將飄帶纏好放回袖管。


    張胖子端著飯菜進來,一一擺放在食桌上,夾起托盤問道:“可需要酒水?”


    “懷著身孕呢,怎麽喝?”


    話是對張胖子說的,可陳斯年的目光始終落在殊麗身上,“送來個丫鬟。”


    張胖子有點吃驚,難不成,主子真瞧上這個懷有身孕的女人了?還要給她配備個丫鬟。


    “地窖有個現成的,白吃白喝這麽久,不如讓她過來服侍。”


    他不提,陳斯年都快忘了這麽個人,“晚上帶過來。”


    房門被關上時,陳斯年伸手握住殊麗的手腕,謾笑溫淡,“過來用膳吧。”


    殊麗抽回手,“我不餓。”


    “你不餓,肚子裏那個總該餓了。”


    殊麗不懂他到底在玩什麽把戲,“不必假惺惺的,你想要什麽隻管說,我承受得住。”


    還算有幾分膽識,陳斯年愈發對她感興趣,“我要你生下陳述白的孽種。”


    殊麗一愣,想過許多可能,就是沒有想到這個。


    陳斯年很滿意她的反應,“看來,你並不想留下這個小畜生,不過,不能遂願了,這個孩子會與我同生同滅。”


    與陳述白直麵相搏是早晚的事,他沒有僥幸,也沒有勝算,不過,如今有意思了,他的籌碼裏多了陳述白的骨肉。


    “作為獎勵,在你生下孩子前,我不會動你。”


    像是覺著她不會相信,陳斯年忽然扣住她的後腦勺,拉近了彼此的距離,柔和的眼眸轉瞬變得犀利,“不聽話?”


    說著俯身下來,作勢要吻她。


    殊麗別開臉,流露出厭惡,躲避時腰肢撞到圓桌,撞灑了湯湯水水。


    “舅舅,”


    一道稚嫩童音忽然從門口傳來,帶著不解和好奇。


    兩人扭頭看去,見穿著小夾襖的林斐站在門外,手裏還拎著一個布老虎。


    瞧見外甥,陳斯年才放開殊麗,撣了撣被殊麗攥皺的衣袖,不再嚇唬她。


    林斐從未見舅舅與哪個女子走得這麽近,邁開小短腿走過來,歪頭去瞧女子的臉,隨即清瞳雪亮,抱著布老虎顛悠起來,“薑姐姐!”


    竟是心心念念的薑姐姐!


    不是小家夥記性好,而是隔三差五就會描繪薑姐姐的畫像,早將殊麗的相貌印在心中。


    小家夥白胖白胖的,顛悠起身板時,屁墩一撅一撅,像極了小鴨子。


    殊麗倚在桌沿平複呼吸,瞥了一眼衣冠楚楚的陳斯年,目光落回林斐身上,“阿斐。”


    林斐年紀太小,不懂薑姐姐為何沒了初見時的和善,舉起兩隻胖胳膊就要殊麗抱,“姐姐抱。”


    如今,小家夥的出現成了殊麗的救命稻草,她彎腰想要抱住他,卻被陳斯年擋開。


    陳斯年拉過滿臉懵懂的小家夥,淡笑道:“你的薑姐姐懷了身孕,別累到她。”


    懷了身孕?


    林斐看向殊麗的小腹,怯生生地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拍了拍,“這裏有個弟弟?”


    陳斯年直起腰,沒糾正孩子錯亂的輩分,勾唇道:“也許是個妹妹。”


    殊麗心口一揪,倒希望是個兒子,若是女兒,就更擔心她會受苦,會被陳斯年培養成下一個禾韻,一個行屍走肉般的禾韻。


    不過眼下不是唉聲歎氣的時候,她拉過林斐,揉了揉他的腦袋。


    看得出,陳斯年雖然陰冷,卻很疼愛這個孩子,不會當著他的麵胡來,為今之計,也隻有讓林斐陪在自己身邊最為穩妥。


    慶幸的是,林斐十分喜歡殊麗,一靠近她就窩進了她懷裏,軟趴趴地問道:“阿斐要有舅母了?”


    聞言,陳斯年輕笑一聲:“是啊,舅舅替阿斐實現了心願。”


    “那阿斐能陪著舅母嗎?”


    “當然,想陪多久都行,以後,咱們都會跟舅母生活在一起。”


    殊麗聽著男人不著邊際的話,渾身惡寒,麵上維持著淡然,等陳斯年離開,她拉著林斐坐在桌前,小口喝起白粥。


    雖然沒胃口,可敵不過前所未有的饑餓。


    林斐趴在桌麵上盯著她,歡喜地喚了聲:“舅母。”


    小孩子懂什麽啊,殊麗沒生氣,隻怪嗔地睨他一眼,“不許這麽叫我。”


    “可舅舅說,咱們會永遠在一起。”


    殊麗沒有戳穿陳斯年的謊言,也沒告訴他,陳斯年是朝廷通緝的要犯,她不想毀了孩童眼底的光,“總之,你不能這麽喚我,否則,姐姐生氣了。”


    林斐是個會討人歡喜的孩子,一聽殊麗要生氣,立即搖頭如撥浪鼓,“不叫舅母,叫薑姐姐。”


    是個挺聰慧的孩子,殊麗又揉揉他的腦袋,放柔了目光,“今晚跟姐姐睡?”


    “好!”


    林斐坐在繡墩上晃了晃小腿,足見是歡喜的,可殊麗卻沒有他的輕鬆,如今為了自保,都開始利用小孩子了。


    “薑姐姐,你怎麽會有小寶寶,阿斐怎麽沒有?”


    殊麗失笑,低頭輕撫起還很平坦的小腹,眼前閃現出那人的身影,時而強勢時而溫柔、時而冷欲時而放縱,一幕幕近在昨日。


    “是姐姐和一個男子懷的孩子。”


    “他是誰呀?”


    “一個過客。”殊麗杏眼灩灩,泛著水光,“一個與姐姐雲泥之別的過客。”


    後半晌,殊麗困得眼皮子直耷,自從懷了身孕,她總是犯困,加之床上的孩童睡得正香,她也就不委屈自己,躺在床的外側合上了眼簾。


    另一邊,陳斯年回到自己的房間,止不住地咳嗽起來,以帕掩口時,再次咳出鮮血。


    他一直對下屬說自己這毛病是陳年舊疾,可隻有他清楚這並非舊疾,而是突然出現又伴了多年的症狀,但一直苦於找不到原因,每次咳血都會伴有微弱的心悸還有低燒,足夠折磨他幾個時辰。


    看著鏡中蒼白的自己,他很是厭棄,想起冰鑒之中存放的“元佑”麵具,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聽宮裏的細作說過,殊麗曾和元佑一同去往榆林鎮辦事,兩人在同一輛馬車裏朝夕相處,不知自己以“元佑”的身份出現,她會不會覺得是救兵來了……


    或許是太過無趣,他拿出麵具和藥水,對鏡裝扮起來。


    天子已經發現有人偷盜過宋府密室,元佑這個身份也沒了價值,拿出來添個樂子也不錯。


    很多時候,他都不知自己為何要給陳述白攪渾水,或許是為了仇恨,也或許就是太過無趣,想讓皇家不得安寧,可實際上,他對權力並不熱衷,甚至很厭惡勾心鬥角。


    推開殊麗的房門時,沒想到她和阿斐已經睡下,他走到床邊,盯著躺在外側的女子,見她未脫繡鞋,雙手握了握拳,有一瞬間是想要為她脫下的,可轉瞬又覺得不該對一個出賣自己的人那麽好。


    看了一眼半敞的門扉,他打個響指,門外隨即響起劈裏啪啦的兵刃聲,聲音不大,不足以驚動官府,卻還是驚醒了睡夢中的女子。


    殊麗蹙眉睜開眼,視線很快落在床前的男子身上,前一刻還混沌的意識瞬間清醒。


    元佑……


    斜射的秋陽晃在眼皮上,她眯了眯慵懶的眸子,定定望著突然出現的男子,竟忽略了門外的打鬥聲。


    直到“元佑”扣住她一隻手腕,將她向外拉。


    “此地不宜久留,回頭說!”


    殊麗趔趄了下,疑惑大於震驚,扭頭看向爬起來的林斐,掙了掙腕子,“有個孩子。”


    “元佑”鬆開她,大步走過去,夾起迷迷糊糊的小家夥,拉住殊麗繼續走。


    殊麗掙開他,凝視他逼真的偽裝,忽然向後退了兩步,眼眸瞬間泛起失落,“你不是元佑。”


    陳斯年一怔,摸了摸自己的臉,吊著眼梢看她,似在無聲詢問原因。


    也許殊麗真的分不清陳述白和元佑,但其餘冒充元佑的人,她一眼就能識破,一部分原因是元佑身上有種渾然天成的朗正和乖張,還有一絲流淌在骨子裏的雅致,三種氣質融合為一,衝淡了他的陰鷙戾氣。


    而眼前的男人,是夠玩世不恭的,還乖張難馴,卻沒有那股朗正感。


    認出他是陳斯年,殊麗淡淡道:“你嚇到阿斐了。”


    他臂彎的小家夥可勁兒撲騰著,大喊著“舅舅救我”。


    陳斯年放下阿斐,卻在不防間,被他咬了手背。


    “嘶~”


    不愧是他養出的崽子,有股狠勁兒。


    阿斐跑到殊麗麵前,張開胳膊,像個小男子漢,對闖入者橫眉冷對:“不許欺負薑姐姐,當心我舅舅收拾你!”


    殊麗不想陪陳斯年過家家,也不太在意他是如何易容的,拉過林斐躺在床上,繼續睡覺,就好像一個旁觀者,無視了一場笑話。


    陳斯年靠在隔扇上,看向冒出腦袋盯著他的的小童,哼笑一聲,大步離開。


    小童身邊的女人比他想象的冷靜,竟能做到處變不驚,如此看來,陳述白留她在枕邊,不隻是因為容貌。


    **

    禦書房內,陳述白從屏風後的冰床上坐起身,按了按發脹的額骨,擼起一側衣袖,盯著腕骨纏繞的發絲,附身吻了下,麵無表情地走出屏風,坐於禦案前繼續處理奏折。


    可半天也處理不了一份,隨著時日加長,他愈發擔憂起那個女子,擔憂她吃不好睡不好,更擔憂她被人覬覦。


    很少體會脫離掌控的滋味,他靠在龍椅上閉了閉眼,俊美的麵容有些疲憊。


    馮連寬抱著一捆畫像走進來,笑嗬嗬的仿若做了虧心事,見天子沒有忙碌,上前賠笑道:“啟稟陛下,宗人府整理了皇城各世家嫡女的畫像,都是由宮廷畫師操刀,容貌上不會有太大出入,陛下可要挑選?”


    選秀已被提上計劃,隻是還未實施,名門世家的家主爭前恐後想將女兒、孫女送進甄選之列,才齊齊和宗人府商量,想將畫像事先送至禦前。


    為了這次選秀,宮外早已暗流湧動,隻有陳述白不緊不慢,像個置身事外的看客。


    馮連寬知道天子為了殊麗的事煩心,不敢催促,躬身等候著。


    畫像中的門閥貴女們,會是皇後和四妃最有力的候選者,怠慢不得,雖為殊麗的出身感到惋惜,可他年紀大了,見得多了,懂得露水情緣和門當戶對的區別,隻能說,對殊麗半是心疼、半是無奈。


    “陛下可要過目……?”


    老宦官快要笑得滿臉褶子,也沒換來天子的目光,他覺著今日是不會挑選了,於是慢慢挪動腳步,想要退到一邊去。


    “打開吧。”


    忽地聽聞指令,他還頓了一頓,這才傳進宗人府的幾名官員,攤開一幅幅畫像,再由他繪聲繪色地介紹起各府小姐的情況。


    陳述白不走心地聽著,偶爾拿起筆在宣紙上記錄一二,到最後也沒挑選出一個,宣紙上倒是寫了不少字跡。


    馮連寬偷瞄一眼,發現天子記錄下的不是各府小姐的名字,而是……而是她們所具備的最大優勢。


    譬如算學、棋藝、天文、地理……


    莫非天子要選幾個有才華的女子入宮?也對,除了世家和容貌,才情也是重中之重,再說,得到過殊麗,再美的姿色怕是都入不了天子的眼了。


    等宗人府的官員離開,陳述白點燃禦案上的一盞燭台,將宣紙置於其上,看之慢慢燃燒。


    “陛下?”


    何意啊?多智近妖的老宦官犯了糊塗。


    陳述白將宣紙扔在地上,任其燃燒殆盡,捏眉道:“這些才情,那丫頭一項也不具備。”


    “……是啊。”


    “都是拜元利康所賜。”漫不經心的男人臉色一變,下令道,“去,杖責元利康一百大板。”


    馮連寬有點為難,“這、這一百大板,人就直接廢了,陛下息怒。”


    “沒聽清朕的話?!”


    “聽清了,聽清了。”馮連寬額頭冒汗,再不想替這個無關緊要的人求情,他又不圖那個人什麽,沒必要惹怒天子。


    等大殿隻剩自己,陳述白又靠在龍椅上,撫著腕骨上的發絲。


    他心裏不痛快,正好拿元利康發泄鬱氣。一百大板,輕則皮開肉綻,重則魂飛魄散。


    想到此,削薄的唇溢出謾笑,斷斷續續,連帶著胸膛震蕩,異常懾人。


    殊麗,以後誰敢欺負你,朕就替你十倍奉還,直到你痛快為止。


    回來好不好?

    作者有話說:


    陳斯年:二皇兄,臣弟幫你保住了大寶兒。


    大寶兒:嗚嗚嗚壞叔叔……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hee_tae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AKA、巫離 10瓶;梨子醬 5瓶;宋祁言 4瓶;忘憂情碎 3瓶;佳、橙子幾塊錢呀 2瓶;咳咳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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