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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好戲,其實也只是針對穆瑤而言,對於專註於朝政的秦衍之來說,康雍宮外的這一場戲無疑太小家子氣了。
因為選秀,穆家也是適齡的女孩兒,穆瑤是一個,二房三房也有。穆太后對娘家人那是沒話說,因為知曉她們心中的打算,也有意想要抬一抬,所以今日特意賞賜了幾個女孩兒一人一套頭面。
穆瑤的最為華貴,裡面就包括紅寶石金髮冠一頂,三副金鑲寶金簪,一對紅寶石吊墜步搖,成套的寶石耳環。其他兩房的就明顯不如她這一套,一個綠寶石鑲嵌,一個白玉鑲嵌,其實都是好東西,只是數量上和寶石的顏色上有區別。
問題就出在寶石的顏色上。一個紅,一個綠,一個白色,紅色代表什麼,綠色有代表什麼?白玉又是什麼意思啊?說一個是白費心思,一個綠葉配紅花嗎?
於是,出了康雍宮三人就拌嘴了,拌嘴就罷了,穆瑤一句話就挑撥得另外兩房抓著她要搶東西了。
當然了,身為官宦千金,哪怕是宮裡的賞賜呢,也不是自己親手拿著不是。於是,秦衍之遠遠的就看到排頭三個姑娘家一個個鬥雞眼似的橫眉冷對,嘴吐蓮花,身後的丫鬟們在打群架,也夠熱鬧的。
秦衍之長在槐木後面看了好一會兒,直到穆家三個姑娘也開始文雅的掐架起來。千金嘛,還在宮裡,掐架那也溫柔得很,不過在你抬腳之前我踩住你的裙擺讓你摔跤,或者親密的想要攙扶你時,狠狠的把指甲捏著你的細皮嫩~肉扭一把,別看這小小的扭一下,瞬間就可以讓那皮肉紅里泛青,對方驚叫后,她還可以做無辜狀的問你怎麼了。
很不幸的,摔跤的是穆瑤,被人掐的也是穆瑤。
穆瑤也是研究過秦衍之性情的,在她眼中,皇帝表哥端的是儀錶堂堂,風流又正派。前些日子還為了魏溪與穆太后掐架,一看就知道是個憐香惜玉的主。穆太后強勢穆瑤是深有體會,秦衍之護著魏溪讓她既嫉妒也欣慰,覺得表哥很會疼惜人!
於是,這一場好戲就是穆瑤被妹妹們聯合欺辱的戲碼。穆瑤充分演出了自己的無辜和嬌弱,硬生生的把兩個妹妹給烘托得跟母夜叉似的。
秦衍之捂著眼睛,恨不得今日沒來過後宮。
「然後呢?」魏溪打趣的聲音飄蕩在朝安殿中。
「都到宮門口了,朕還能如何。只能等她們散了,朕才去給太后請安。」秦衍之無奈回道,自己抱著一碗冰鎮酸梅湯喝了。
魏溪一陣無語,半響才吐出四個字:「不解風情!」
秦衍之立即哀嚎:「朕解了風情,不用等到選秀,穆瑤就被抬到朕的龍床~上了。」
魏溪這才哈哈大笑起來,捧著肚子歪在椅中。
一旁的張大人也笑得鬍子亂顫,道:「皇上克已律己,乃明君之范。」
這兩年與魏溪同殿當差的人中,張大人居首。見多了皇帝與魏溪相處之道,久而久之,張大人也找到了與皇帝相處的訣竅,處理了朝政后,偶爾也能輕鬆的參與談話之中。
魏溪笑道:「這是身為帝王最大的福祉之一,皇上您得習慣。畢竟,以後的日子還很長。」
秦衍之哀嘆:「朕無福消受!」他別有深意的望了魏溪一眼,可惜魏溪正好低下頭,兩人一錯而過。
秦衍之託著腮,感受著腹中冰涼涼的酸湯一點點被熱化,太后詢問時的表情此時回想起來居然有點模糊不清了。
「哀家與先帝恩愛綿長,如今也時常想起當年先帝選秀的盛景。滿後宮的鶯鶯燕燕,個個沉魚落雁國色天香,別說是先帝了,連哀家都看花了眼。記得當初太皇太后以後宮空虛為由,有意讓先帝除了帝后外,還要額外選出四妃九嬪。先帝那性子,外表看著和和氣氣儒雅非凡,骨子裡卻剛斷得很。除了哀家,他硬是一個佳人也沒看上,後來太皇太后也生了好一場氣,先帝才勉為其難的又選了幾人,直對哀家道『後宮之人,貴精不貴多,美人以上唯皇后一人足矣!』也是先帝這番獨寵,皇上您才免了兄弟鬩牆的煩惱。」
「皇上年歲尚小,太過於沉迷宮闈之色也不好。此次選秀一是為皇家開枝散葉,二也是想要給皇上選一有心人,讓你為國事煩憂時,後宮安穩,不至於為了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讓你鬧心。」
「哀家知道皇上對皇后最是看重,帝后的人選也必須慎之又慎。穆家雖也有女兒入選,到底哀家還在,也不好讓穆家太過於繁盛,於國於家都不好。其他世家官宦的女兒,不拘是誰,也不拘容貌,只要皇上看重,賜予后位也無妨,只要皇上真心心悅就好。」
「若是沒有,哀家倒是有個人選。」
「魏溪魏侍詔,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相比那些未曾有過一面的秀女們,魏侍詔常伴皇上多年,知根知底,性子容貌也都不欠缺,她又是魏將軍義女,如今魏將軍滿門忠義,於國立下過汗馬功勞,哪怕是義女,四妃之位也許得。若是皇上中意,后位也不是不可能。」
「她意不在後宮?什麼叫做意不在後宮,她不想為妃為後嗎?做臣子,整日里與那些朝臣朝夕相處可不是長久之道!皇上與她緣分非淺,也要顧及她的名聲才好。」
「她與皇上只有兄妹之情君臣之義?她自己說的?女兒家,口是心非太常見了,皇上也不能什麼都由著她,你是皇上,只要你中意,她還能抗旨不成?」
最後自己是怎麼回答的來著?
秦衍之揉了揉額頭,覺得在康雍宮的那一番對話太過於荒謬了。以至於現在回想都覺得太后的態度太過於刻意,是了,刻意!
秦衍之眯著眼,太后是真的覺得魏家中人不能為後嗎?不至於,也許是以退為進!太后提醒他選妃不用太多,貴精不貴多,是真的擔心自己沉迷美色不可自拔傷了身子嗎?也許吧!讓魏溪為後,這絕對是試探了!
試探自己對魏溪的態度,試探魏家是否會與外戚穆家抗衡,還有,自己現今對穆家的真實想法!
魏溪是秦衍之身邊第一得意人,她入宮為妃,不說別的女人能否與她抗衡,就穆太后而言,一家獨大的後宮肯定會一分為二,魏溪與穆太后各自佔據半壁江山。
穆太后漸老,魏溪風華正茂,一個是漸行漸遠的娘~親,一個是越來越貼心的枕邊人,要是兩人起了爭執,皇帝會幫誰?
想來,自己那份對答解了穆太后的危機吧?
魏溪不入後宮,也就沒有了與穆太后一爭長短的理由。
後宮之內,高高在上的穆太后將目光鎖在了魏溪身上,一牆之隔外,一個妙齡女子也將視線落在了朝安殿之中。
少女身姿瘦弱,如風如柳,抬頭仰望桃花的目光似攏著輕紗的美玉,讓人看不真切。
王霖踏花而來,隨手攀折了一朵桃花並在了少女的耳邊,仔細端詳了一遍,笑道:「姐姐在看什麼,我喚了你好幾聲都不應。」
少女摸了摸鬢角的嬌花,笑了笑,王霖眸子一閃,假意捂住眼睛,嫉妒道:「哎呀,姐姐快別看我,再看,我的眼都要瞎了。」
少女輕嗔:「胡說什麼!」
王霖扶著少女的手道:「美人回眸一笑,笑得我的小心肝都要跳出來了,再看下去,我可不是要瞎了眼?」抱著少女嬉笑了一會兒,也忍不住看向高牆之外,「姐姐方才在想什麼,那麼入神?」
清風拂過,少女的髮絲纏繞著花骨,話語憂愁:「還能想什麼,不過是琢磨著什麼時候能夠回家罷了。」
王霖啊了聲:「皇上還沒見到呢,選秀的結果也未可知,姐姐就想著回府了?」
少女道:「什麼選秀,不過是糊弄不知內情的世人罷了。這一趟,別說是姐姐我白來一趟,妹妹說不定也只能無功而返了。」
這話說得,王霖立即將人拖到了角落陰暗處:「姐姐話中有話,可願意告知妹妹?」
少女意興闌珊,嘆口氣道:「妹妹不在皇城長大,對皇上身邊的人和事定然知之甚少。姐姐只提醒妹妹一聲,皇后之位早已有了人選,妹妹還是別奢望的好。」
王霖幾乎是大驚失色了,好在她也不是尋常人家的女兒,失措了半柱香就回了神,道:「此話怎麼說?難道……皇上早就有了人選,選秀只是個幌子?」
少女道:「幌子倒也不至於,選秀也不止要選皇后,四妃九嬪也是要的。」
「那姐姐怎麼確定皇后的人選已經定了?你方才說皇上身邊之人?難道是穆家的女兒?」
少女搖頭:「不是穆家。」
王霖想了想:「那就是太傅太保太師家的孫女?不對,此次選秀,太傅家就沒有女子入選,太保家的嫡孫女也都差不多定親了,沒定親的年歲也不大。太師府里全都是男兒。」她搖晃著少女的臂膀,「胡姐姐,快告訴我,是誰?是誰早早得了皇上的青睞?」
胡氏女嘆了又嘆,最終熬不過王霖的痴纏,道:「此女姓魏,乃當朝新貴魏將軍的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