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宇文瀾一路踏進殿中,抬眸望去,仿佛看見了一片珠寶的海洋,那些女子帶在頭上身上的首飾,在殿中燈火的映照下直晃人眼。


    空氣中的脂粉味也變得濃烈,他微斂了下眉,淡聲道,“平身吧。”


    眾女子應是,紛紛回到座位,個個看似正裝端坐,卻又悄悄向他投來目光。


    “陛下一來,這殿裏似乎更加亮堂了呢。”


    說話的是坐在最前頭的貴妃周氏,宇文瀾認得她,因為她是太後的侄女,自己名義上的表妹。


    今日她穿的仿佛殿門口的大紅燈籠,麵上的笑看來十分得體,心裏的聲音卻十足惡毒。


    【這些賤人們居然一個個打扮的比我還要亮眼,看來非要好好整治一下,她們才能知道什麽是規矩。】


    ——自打三年前能聽見別人心聲,宇文瀾已經見慣了各種口是心非,隻淡聲道,“朕又不是燈籠,如何叫殿中更加亮堂?”


    卻聽噗嗤一聲,近前另一女子笑道,“陛下真是風趣,不過貴妃娘娘向來最會說話,今日怎麽馬失前蹄了?”


    這是寧妃,作為長公主的夫家侄女,當初由長公主硬是送進了宮中,宇文瀾也曾見過她幾麵,因此還有印象。


    當然,他也能聽見,這女子心裏正在罵周貴妃,【哼,以為穿一身紅就能壓我,也不照照鏡子看醜成什麽樣了!要說還是我這支多寶如意鳳簪好,真不枉費兩千兩銀子,快瞧,陛下這不是看過來了。】


    這隻怕是入宮以來皇帝第一次正眼瞧她,寧妃忙挺直腰杆揚起微笑迎接上方投來的目光。


    誰料皇帝隻是掃了一眼她的頭頂,斂眉道,“你頭上的東西似乎價格不菲?”


    寧妃一頓,周貴妃卻忙道,“依臣妾看,寧妃這簪子隻怕沒有三千兩銀子做不下來。隻不過前陣子後宮縮緊開支支援京畿雪災,也不知這司珍處哪來的銀兩?”


    寧妃隻得慌忙解釋,“陛下,此,此乃嬸母長公主殿下所贈,不是司珍處出的。”


    說完還是有點慌,不知如此一來,皇帝會不會再去追究長公主府。


    所幸,宇文瀾沒再說話。


    因為除了近前的這兩個女子對罵,他的耳中還在不斷湧進各種聲音——


    【哼,這兩個蠢女人素日囂張慣了,今日也叫她們嚐嚐吃癟的滋味】


    【三天沒吃飯好歹塞進了這條束腰裙,這金陵雲錦果然是好,這些又粗又笨的村婦如何能入得了陛下龍眼?陛下快看過來!】


    【這兩個蠢貨若是把陛下氣走了可怎麽辦?我苦練了三個月還沒來得及給陛下獻舞呢!蠢貨蠢貨!】


    ……


    讀心術有距離限製,因而宇文瀾隻能聽見離得近的幾個,但就這幾個,已經夠吵鬧了。


    他無聊的喝了口茶,真心覺得與其看這些女人演無聊的戲,還不如回宮看幾本折子。若非今日太後逼的緊,他是絕不會來的。


    此時,坐在最後的燕姝正在跟係統吃新瓜。


    【還有皇帝的瓜?是什麽?】


    係統,【皇帝不能人事。】


    燕姝,【……啥?】


    係統,【皇帝不能人事。】


    燕姝,【???不能人事?那不就是不行的意思?】


    係統,【說的很對。】


    燕姝一口熱茶險些噴出來,【真的假的?不是在開玩笑吧?!!】


    係統,【?質疑本係統的專業水準?本係統開過玩笑嗎?】


    燕姝,【可是怎麽會有這樣的事???那可是一國之君啊!!!】


    係統,【男人嘛,總有各種難言之隱。一國之君不也是男人嗎?】


    燕姝,【……】


    那倒也是。這兩年跟著係統吃瓜,她已經見識過天底下各種奇葩男人,什麽異裝癖,斷袖癖,暴力狂,酒蟲,賭鬼之類,在滿朝文武中一抓一大把,相較之下,“不能人事”還算好的了。


    可是等等……


    這個不能人事的可是皇帝!!!是她名義上的夫君!

    她再度震驚,【這麽重要的事為什麽現在才告訴我?】


    係統,【本係統也是才接收到。】


    燕姝,【那我進宮幹什麽???難道要守一輩子活寡???】


    係統,【反正你本來也沒什麽事業心,活寡就活寡唄。一輩子很快的,眼睛一閉一睜就過去了。】


    燕姝,【……】


    這是人話嗎?她好不容易才撈著個健全的身體,難道也一閉一睜就過去?


    係統,【知道了總比不知道強。事已成定局,你先緩緩。】


    燕姝,【……】


    吃了這麽久的瓜,頭一次吃到關乎自己的,而且還是這麽大的,叫人難免有些猝不及防手足無措心神恍惚。


    以至於她本想喝口茶卻沒握好,叫茶杯跌落到了地上,發出叮當一聲脆響。


    此時太後未到,宴席尚未開始,殿中尚算安靜,這一聲難免引來不少人注意。


    前頭的眾女子紛紛側目,待瞧見她一身毫無存在感的打扮,甚至還沒周貴妃麗妃等人的宮女亮眼,也就沒當回事,又紛紛回過頭去。


    隻有同坐一張條桌的張才人低聲道,“還沒開宴,李姐姐就醉了?陛下隻怕聽不見。”


    燕姝懶得理她。


    她現在可總算明白皇帝為何從不進後宮,這特麽是想進也進不了啊!


    此時她隻有一種看破世事的滄桑感。


    與其使勁渾身解數鬥個你死我活追求不可能實現的目標,果然還是早點放棄比較舒服。


    侍宴的宮女換來了新茶杯,一切恢複如常,遠處的上座,宇文瀾也收回了目光。


    相較於近前這些打扮的類似花鳥,燈籠甚至雞毛撣子的女子們,他倒覺得,那個毛手毛腳的丫頭看起來還舒服些。


    隻是為何摔了杯子?難道也是為了吸引他的注意?

    隻可惜離得太遠,他並不能聽見她的心思。


    少傾,隻聽殿外響起通傳,“太後駕到……”


    宇文瀾起身相迎,滿殿嬪妃也忙行禮,殿中齊聲響著,“恭迎太後。”


    母子倆在將到大殿正中相遇,宇文瀾頓足,尊道,“恭迎母後。”


    別說,這聲音渾厚不失清冽,竟令耳朵十分舒適,難得此時距離近,燕姝抓住機會忙悄悄瞥了一眼,終於看清了那副麵龐。


    唔……


    什麽龍章鳳姿,清舉蕭肅,皎如玉樹,灼灼輝光……


    兩輩子知道的詞兒此時一水兒全冒了出來,縈繞在她腦間。


    傳言不假,果真美男哉!


    但是可惜啊!

    燕姝默默歎了口氣,這麽好看卻不能用,簡直太過暴殄天物!

    宇文瀾一頓。


    “好看卻不能用”?

    “暴殄天物”?

    這是什麽意思?

    他試圖用餘光尋找這心聲的出處,發現是方才那個笨手笨腳的丫頭。


    此時離得近了,能看得出她的確眉眼清秀,麵上並未塗抹厚重的脂粉。


    “哀家來晚了,叫你們等急了吧?”耳邊傳來太後的笑聲。


    宇文瀾斂神,道,“母後辛苦,快請上座。”


    【嘖,你說好好的他為什麽會不舉呢?先天的?還是後來遭到什麽創傷導致的?】


    宇文瀾再次頓住。


    這次他聽得很清楚,那丫頭用的是,“不舉”。


    不錯,燕姝正是這樣用的。因為此時她正在呼叫係統。


    ——尋常吃別人的瓜也就算了,這回大瓜就炸在自己身邊,甚至還關乎自己的命運,再加上那副驚為天人的長相,叫她如何能無動於衷?

    她覺得沒準還有轉圜,先弄清原因再說。


    係統,【暫時原因不明,不過應該不是先天造成。】


    咦,不是先天不舉,那就說明或許還有機會?

    燕姝眼睛一亮,絲毫沒有察覺不遠處正湧動著一股殺氣。


    不錯,在聽到那兩個字的瞬間,殺意就已經湧上宇文瀾的心間。


    除過他自己,宮中從沒有人知道這件事。


    這女子是怎麽知道的?

    然下一瞬,卻聽她又琢磨道,【沒準可以試一試《素女真經》《房術奇書》這類,實在沒有效果的話,還可以試試《天地陰陽交,歡大樂賦》吧!】


    宇文瀾,“???”


    這又是什麽意思?

    所謂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燕姝好歹吃了那麽多狗血葷瓜,這些寶貝奇書自是信手拈來,猶記得上回“宣威將軍與小寡婦”的瓜裏,那位純,欲小寡婦便是用《房術奇書》將猛男大將軍牢牢收進石榴裙中的呢。


    嘖,可真是纏綿悱惻走心又走腎,現在想起來還令人心潮澎湃。


    “都起身吧,今兒過節,不必太過拘禮。”


    太後的聲音打斷了美妙回憶,燕姝忙整理表情,隨眾人一道謝恩起身。


    宇文瀾掩下心間驚濤駭浪,不動聲色的引太後去到了座位上。


    宴席正式開始,宮人們終於呈上菜品,什麽芙蓉雞片,燕窩煨鴨,什錦魚翅,火燎羊頭,黃金蝦,釀膏蟹等等,一時間各色美食鋪滿了條桌,叫人眼花繚亂。


    燕姝這人最大的好處就是想得開。既然事已成定局,糾結也無益,她將心思全然放在美食上,認真開吃。


    因著從前皇帝從不參加,宮中也就沒什麽送歲宴,尋常旁的宴席也輪不到她出席,所以今日可算大飽口福了,芙蓉雞片爽滑鮮嫩,燕窩煨鴨鮮香可口,一口什錦魚翅,勝過神仙,火燎羊頭簡直絕了!

    更不必說黃金蝦的酥脆,釀螃蟹的肥美……


    可冷盤熱菜無一不令人驚豔,今日果然沒白來!

    眼看著前頭周貴妃,寧妃,端妃或是爭著同太後說好話,或是向皇帝敬酒,麗嬪,王昭儀更是主動獻樂獻舞,爭先恐後,令宴間氣氛十分熱烈。


    隻有她躲在角落沒心沒肺的吃喝。


    根本沒有注意到,此時作為全場的焦點的皇帝,心思全在她身上。


    作者有話要說:

    燕姝:穩住,先吃為敬。


    某皇:朕還沒那幾道菜重要?


    燕姝:兄台你哪位?

    某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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