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第100章

    左右也是在聊天, 此時太後話一出,燕姝立時來了好奇心,便又問道, “看這位夫人身上的氣質,似乎不像青樓出身的呢。”


    太後便又道,“她從前也是位官家女子,因為祖父犯事, 被充了官妓。”


    燕姝, “???”


    官家女子被充官妓?


    嘶,聽起來更加曲折離奇了呢!

    腦間立時湧上至少三十萬字的愛恨情仇,她於是忍不住又問, “那這位武安將軍莫不是與這位夫人早就相識?所以見她落難後才力排眾議將她給贖了出來?不過論理, 官妓不是不可隨意贖身嗎,這位邵夫人又是如何入的將軍府?”


    這一連串的問題, 直叫太後忍不住挑了挑眉, 隻好耐著性子與她道,“哀家隻知, 當年這二人是在涼州那裏遇見的, 當年武安將軍率軍大破匈戎,朝廷原本要賜賞, 他沒要金銀, 隻要了這名女子。後來經朝廷恩準, 武安將軍便帶著這女子回了京城, 但是到底因為這女子的出身, 武安將軍不能娶她為妻, 家裏長輩也是百般阻撓, 最後便隻好給了妾的名分。”


    “原來如此, ”


    燕姝點了點頭,又忍不住驚歎,“如此說來,武安將軍寧要美人不要金銀,可見也是位性情中人呢!那後來這武安將軍可娶妻了?”


    太後笑了笑,道,“若是娶了,如今哪裏還輪得到她來求哀家?一則這二人的事當年全京城無人不知,如此情景,哪裏還有貴女敢嫁他做妻?二則,大抵是這武安將軍也無心再娶旁人了,所以他府上也一直沒有正妻。”


    燕姝點了點頭,腦間已經描繪出一位癡情專情的硬漢形象。


    而方才所見,那位邵夫人雖然已經那個年紀,依然能看出眉眼精致,想來年輕時也必定是位美人了。美人與將軍,這故事自帶纏綿悱惻的色彩了。


    不過,現實世界終歸有諸多限製,她想了想,又問道,“不知這位邵夫人可曾生育了子女?若武安將軍再無旁的妾室,如此一來,他的子女豈不都成了庶子庶女?”


    太後頷首道,“不錯,他們二人生了一個兒子一個女兒,的確隻能是庶出的名分,也正因為如此,這邵氏才會如此自卑,平日甚少出來見人。不過說起來,她還算會教導子女,其子韓興城當年自己憑本事考上了武舉,如今正在涼州大營任職,年紀輕輕的不怕苦寒,算得上子承父業了。就是這姑娘婚事上大抵有些艱難,似乎如今也十六七了,還沒尋覓到好人家呢。”


    燕姝點了點頭,心間感歎也是——


    畢竟這位將軍府的姑娘身為庶女不說,母親還有這樣一個出身,京城那些門第高的世家,自然會心存芥蒂的。


    她隻能道,“不過這種事也急不得,倘若是在意這些的人家,便是這姑娘硬是嫁過去,想必也不會好好待她,不如耐下心來找到一個真心對她的人,不管門第出身,人品端正就好。”


    太後頷了頷首,“誰說不是呢?但願武安將軍今次可要挺過去,不然這姑娘得守孝三年不說,將來叫他堂兄當了家,親兄長又在外頭,怕是也要有這娘倆受苦的。”


    嗯?

    燕姝一愣,忙又問道,“為何是堂兄當家?”


    這位武安將軍雖沒有嫡子,但好歹有庶子,就算人沒了,繼承家業的難道不應該是庶子?


    卻見太後歎道,“因為武安將軍一直沒有正妻,唯一的妾室又是那般出身,早些年便立了侄子為嗣子。所以今後要繼承家業的便是他侄子了。”


    什麽???

    燕姝一愣,差點以為自己耳朵壞掉了。


    ——武安將軍自己明明有兒子的情況下,居然還立了侄子為嗣子???

    這又是個什麽情況?

    難不成他也在意那邵夫人的出身?


    當然,這樣的問題,她並不好細問太後,何況太後也有可能不知詳情。


    所以關鍵時刻,還得係統出來答疑解惑。


    聞言,係統立時道,【這事兒是這樣的,當年武安將軍韓高楚與邵夫人感情甚篤,根本不願娶正妻,然而將軍府的老夫人,也就是武安將軍他老娘邢氏,又十分看不起邵夫人的出身,覺得她做過官妓,生的孩子也是賤種,於是就硬是逼著這武安將軍立了自己的侄子韓興安為嗣子。】


    燕姝,“……”


    原來是他老娘逼的?


    但她還是不解,【可是武安將軍不是很喜歡這位邵夫人麽,他就沒想過要反抗?畢竟是他自己的嗣子啊。】


    係統,【如今這世道可是孝大於天啊結界,再說你是不知道那有些老太太作起來能有多作,當年武安將軍他老娘邢氏可是以絕食逼著兒子,邵夫人也不想將軍為了自己真把老娘給餓死,從此再落下汙名,於是也從旁勸武安將軍,這將軍左右為難,最後隻能答應了下來。不過也正因為如此,他自己的親兒子韓興城知道將來指望不上家裏,從小倒是分外刻苦用功,當年武舉一舉奪魁,叫外人無話可說。】


    燕姝,【……】


    人家親兒子能幹是一回事,但這老太太也太叫人無語了。這怕不是原本就偏向那個叫興安的孫子,想叫這個韓興安白占叔叔的便宜吧。


    係統,【差不多吧,說起來這個當了叔叔嗣子的韓興安也確實不太爭氣,從小到大沒什麽本事,且今次這位邵夫人親自進宮來求太後,也與這人有關係。】


    燕姝又立時哦了一聲,【怎麽說?】


    係統,【武安將軍畢竟是為朝廷立過大功的,進宮求個太醫並不是什麽逾矩之事,可為什麽生生拖到現在呢?就是因為這韓興安從中作梗。照理來說,邵夫人出身卑微,人家親兒子又在涼州,他身為嗣子,自是該他來求皇帝派個太醫。但他麵上應了,實際卻並未向皇帝開口,回頭卻跟府裏人說是皇帝沒答應,生生把他叔叔的病拖重了。今次若不是邵夫人實在擔心夫君,下定決心進宮來求太後,那武安將軍府也就等不到太醫了。】


    燕姝,【???他為什麽這麽幹?皇帝又不吃人,跟皇帝開口求太醫是什麽難事嗎?】


    係統,【你猜他為什麽這麽幹?】


    燕姝,【……】


    這個統,是怕她不用腦子會變傻嗎天天叫她猜?!


    係統,【emmm確實有這個考量的,畢竟本身也不怎麽聰明再加上一孕傻三年。】


    燕姝,【……】


    竟然敢這麽說她!


    哼,猜就猜,這有什麽難的?

    【不想給叔叔請太醫,那就是希望叔叔的病越來越厲害早點去世,如此一來,他就能繼承叔叔的家產了?】


    係統,【沒錯啊,而且除此之外,他還有別的打算。】


    燕姝十分警惕,【他還有什麽別的打算?】


    係統,【等到武安將軍一死,他就會聯合韓家人逼著邵夫人去陪葬,正式除掉邵夫人這位“家門之恥”。反正外界都知這老兩口感情好,到時就對外宣稱是邵夫人心甘情願為武安將軍殉情,外界也不會有人懷疑。】


    什麽?!!

    這話一出,燕姝簡直差點直接跳起來,【這貨想拖死他親叔叔還不夠,居然還想害死邵夫人?!!】


    這特麽就是那邢老太太看好的孫子,就是這等吸血還不夠,還要把人活活害死的混蛋玩意兒!


    所以說,麵對當初那等情景,退讓根本沒用,武安將軍與邢夫人退讓到了今天,結果居然是如今要活活等死的局麵!

    這個瓜著實叫人生氣,不過燕姝稍稍冷靜下來想了想,覺得此事倒也並不難辦。


    ——畢竟武安將軍為大梁立過大功,雖則其所愛之人身份低微,但如今的遭遇一旦傳出去,外界必定也不能容忍。


    且這位夫人既然能來找太後,想必早前與太後也是相識的,畢竟從方才太後的言語間,也能聽出些許憐惜之意。


    於是她又同太後道,“武安將軍病了這麽久,家裏人才來找太醫,為什麽其嗣子不早些去求陛下呢?何苦拖到如今叫邵夫人來求您?看她方才言語間那般自卑,真是叫人不忍心。”


    太後凝眉頷了頷首,“哀家也奇怪,看方才那情景,似乎武安將軍病得還不輕了,好歹也是一代功臣,千萬別出事才好。”


    燕姝忙點了點頭,道,“此事未準有什麽內情?臣妾先回去跟陛下打聽打聽,若能有新消息,再來跟娘娘稟報。”


    卻見太後立時眼睛一亮,心間道,【那敢情好,還是這丫頭明白我啊。】


    嘴上卻矜持道,“陛下日理萬機,千萬別煩擾了才好,你也小心著些,仔細身子。”


    燕姝趕忙應是,而後便告退,先出了慈安宮。


    一路上,她又同係統仔細吃了一遍瓜,待回到甘露殿,便開始寫話本子。


    哪知這一寫,就寫到了入夜。


    眼看殿中已經掌了燈火,而她連晚飯都沒認真吃,忍冬實在不忍,在書桌旁勸道,“主子歇一歇吧,您已經又坐了好一陣了,千萬別累著才是啊。”


    燕姝筆未停,隻唔了一聲道,“很快就寫完了,不必擔心。”


    話音才落,卻見皇帝踏進了殿中。


    宇文瀾正聽見方才主仆二人的對話,此時顧不上叫人行禮,隻問道,“怎麽回事?連晚膳都沒好好吃?”


    燕姝便忙道,“啟稟陛下,臣妾今日聽說了一樁極其令人發指的事,一定要曝光才成,否則良心難安。”


    什麽?

    這話一出,不止宇文瀾,殿中眾人皆都好奇起來。


    尤其富海,急著在心間道,【又出什麽事了?娘娘您就別再賣關子了,趕緊說來聽聽吧。】


    燕姝正想叫大家一起聽呢,此時直接對皇帝道,“武安將軍病重,這一個多月瞧遍了宮外的大夫也不見好,其家裏人想來宮裏求太醫去看看,他那位當了嗣子的侄子韓興安卻百般阻撓,還對家裏謊稱是早已經求過陛下,陛下卻沒準,依臣妾看,這人就等著武安將軍早點去世,好繼承他的家產罷了,卻如此汙蔑陛下對臣子愛護之心,實在不能容忍。”


    什麽?

    話音落下,殿中眾人都愣了。


    宇文瀾已經凝起眉來,道,“真有此事?”


    卻見燕姝使勁點頭,“肯定是真的,今日在太後那裏,臣妾親眼見到武安將軍的那位妾室邵夫人求到了太後麵前,說武安將軍病得厲害了,實在無法,才來求太後娘娘。太後娘娘關懷武安將軍勞苦功高,當場便派了薑太醫去了。如若不然,那侄子難道真去求您了?”


    宇文瀾立時否認,“當然沒有,若有,朕怎麽會不準?”


    話音落下,富海也沒忍住道,“這位韓公子怎麽能做出這種事情呢?當年武安將軍為了家裏,可是把他給立了嗣子的,人家的親兒子還在涼州守衛邊疆呢!”


    聞此言宇文瀾也生氣起來,立時發話道,“富海,叫錦衣衛副指揮使連並兵部尚書,去一趟武安將軍府,查清此事原委,叫薑太醫務必全力診治。武安將軍為國立功無數,不能叫赤心報國者寒了心。”


    富海立時應是,忙出去傳話了。


    見此情景,燕姝也放了放心。


    然話本子還沒寫完,她便跟宇文瀾說了一聲,又坐去桌前提筆了。


    見此情景,宇文瀾在旁勸道,“朕已經叫他們去查了,你且休息一下。”


    哪知卻聽她道,“陛下叫人去查是一回事,這韓興安做了這種天理難容之事,還得要受盡天下唾棄才成。臣妾將這話本子寫完發出去,明早也叫百姓們來看看其的真麵目。”


    咳咳,主要她的榜一大佬還在等她,她得盡快拿去跟太後分享才是。


    宇文瀾,“……”


    他就知道,又是為了太後。


    嘖,有她如此孝敬太後,他也能放心一些了。


    正這麽想著,卻見忍冬端著一碗粥來到桌前道,“主子,這是潤燥的百合桂圓粥,才熬好的,您好歹吃一碗吧,方才晚膳吃得少,半夜別餓起來才好啊。”


    然燕姝卻已經提筆寫了起來,聞言眼睛都沒抬,隻道,“那你喂給我吧。”


    忍冬便應了聲是,在旁給她喂粥。


    宇文瀾看在眼中,忽然上前示意忍冬起身,而後接過了那碗粥,坐在她身邊親自喂了起來。


    別說,燕姝倒也一口口吃著。且吃得挺香不說,竟然也沒耽誤寫字。


    隻不過吃著吃著,忽然道,“少舀一些,燙。”


    宇文瀾唔了一聲,便少舀了一些。


    待喂進她口中,卻見她嚼了兩口咽下,還不忘誇道,“真棒,孺子可教。”


    宇文瀾,“……”


    這怕是頭一個如此說他的人。


    一旁,忍冬不敢說話,使勁低頭假裝聽不見。


    宇文瀾繼續喂粥,眼看終於將一碗喂完。


    隻是才擱下碗筷,卻見燕姝又噘起了嘴來。


    嗯?

    這是何意?


    他忍不住暗想,難不成是要……親親?

    不過說起來,她還是頭一次主動向他邀寵。


    宇文瀾心間一動,暗自咳了咳,正要上前。


    哪知卻見她皺眉道,“怎麽還不給我擦嘴?嘴巴黏糊糊好難受的。”


    宇文瀾,“???”


    竟是要擦嘴?

    身旁,忍冬趕緊遞上帕子。


    宇文瀾,“……”


    隻好接過,給她擦了起來。


    待擦完,又揚了揚手,忍冬見狀,趕忙知趣的退了下去。


    殿中一時隻剩了兩人。


    沒過多久,燕姝又道,“喝茶。”


    ——方才喝了甜粥,嘴裏有點膩膩的。


    宇文瀾便趕忙給她喂了口茶。


    如此,又過了約莫兩刻鍾,終於見她將筆擱下,呼了口氣道,“寫完了!”


    宇文瀾也鬆了口氣,歎道,“終於寫完了。”


    話音落下,卻見她一臉驚訝的看他,道,“陛下怎麽在此?方才不是忍冬站在臣妾身邊嗎?”


    宇文瀾,“???”


    合著伺候了她半天,她竟然連他是誰都不知道?


    ……


    ~~

    第二日一早,逍遙公子的新作再度麵世。


    這突如其來的驚喜,自是令讀者們再度爭相購買,紛紛閱讀。


    而待讀過之後,眾人便發現,今次的故事,與以往又有所不同,說得居然是蕩氣回腸的男女之情。


    ——故事開篇,講述了一位不幸的官家少女,因為長輩犯事,一朝淪落為了官妓,並發配去了邊關。


    而就在即將落入泥濘之際,一位年輕將軍從天而降,用戰功換了她的自由。


    二人在朝夕相處間心生真摯愛意,然礙於禮法世俗,卻不能結為正式的夫妻。


    無奈之下,少女隻得以妾室的身份留在了將軍身邊。


    ——讀到此處,讀者們隻當有情人就此終成眷屬,可以過上幸福的日子了。


    哪知卻見她筆鋒一轉,又寫道——


    然縱使如此,將軍的家中長輩仍是不能容忍,無奈之下,將軍與少女隻好再度讓步,立了侄子為嗣子,之後更是三上沙場,為國家立功無數,縱使一身傷痕累累,隻為與心愛之人廝守,減少外界的惡意中傷。


    哪知臨到暮年,二人竟遭到了那被立為嗣子的侄子的威脅,為了能盡快享受到將軍的家產,這侄子不給將軍看病,妄圖拖死將軍,甚至還企圖在將軍死後逼死故事裏的女主,以解除“家醜”,掩蓋自己的罪行。


    ……


    讀到此處,眾人已經氣炸,紛紛打聽這惡毒的侄子是誰。


    當然,當年武安將軍與邵夫人的事也算轟動京城,因此沒費多少力氣,眾人便都猜到了此人大約是誰。


    ——若不是礙於那將軍府的門第,憤怒的讀者們大約又要上演前陣子八麵書坊扔爛菜葉子的情景了。


    而正在此時,宮中的君王也等到了錦衣衛副指揮使與兵部尚書的稟報。


    “啟稟陛下,竟微臣等查證,武安將軍的確已經病了月餘,起初隻是風寒,但牽連了肺部的舊傷,所以尋常醫藥並不管用,已經發燒了好些日子,將軍的妾室邵夫人及庶女幾番央求其嗣子韓興安入宮請太醫,但是這韓興安均以陛下拒絕為由敷衍了事。”


    “直至昨日,邵夫人實在忍不住,親自出門入宮求太後娘娘的旨意,將軍府這才等來了薑太醫,薑太醫守了將軍如今已有一日一夜,目前武安將軍已經退了燒,據薑太醫說,情況正在好轉。”


    話音落下,卻見君王鐵青著臉,怒道了一聲,“混賬!”


    “竟敢如此罔顧長輩性命,還汙蔑於朕!立即將這韓興安拿下!”


    哼,這樣的人,哪裏配得上享受他對武將的優待?

    待武安將軍康複,要叫他重新立嗣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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